香俪旋思忖片刻,却是坚决地摇头,“不。”她握住了樊氏的手,“婶婶,我和阿芷如何才走到如今这情形,您如今大抵心里有数,我们并不是因为梯己银子多才能享福的。我夫君是知道上进的,我陪他慢慢熬着就好。再不济,他也有个官职啊,只要肯踏踏实实的,不愁熬不到升迁之日。再说了,便是一直官职地位,也无妨,衣食无忧便是福。我现在手里的产业已不少了,不需要再多。银子太多了,反倒会惹来祸端。一来我怕他会走我伯父的老路,二来,也是怕他那些亲戚生出妄念。我婆家到底不是袭家。”
    樊氏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沉了片刻,郑重地问道:“你真这么想的?”
    “这还有假?”香俪旋笑道,“下午阿芷也与我提了提那些事,我们那会儿就商量过了,打算还是让叔父和您帮忙打理着那些身外物。我们不信旁人,还信不过你们么?”
    “这可真是……”樊氏就笑起来,“姐妹两个都不肯要,说的也的确有道理。那么也罢,我回去与你叔父说说,就让他再帮你们打理一段时间。等你们的情形都更好了,我们再物归原主。”
    “嗯,这样再好不过。”
    樊氏问起了香绮旋的事,“阿芷每次与香家人见面,总是横生事端,她也没心情问过。我们呢,也没太留心阿绮出嫁之后的情形。你可有耳闻?”
    香俪旋笑了笑,“阿绮情形应该算是不错了,如果她现在明白事理了,应该会这么想。那家是小商贾,家底殷实,家里人口也很简单,她的夫君并无别的兄弟姐妹,只要她不发疯惹事,日子怎么过都不会出错。两人成亲的时候,我被伯母揪着去喝喜酒了,见那男子透着憨厚,应该是品行朴实的,不会委屈了阿绮。”
    “这样总是好事。”樊氏叹道,“若是香家从一开始就善待你们姐妹三个,哪里会有那么多上不得台面的事。”
    “可不就是么。”香俪旋苦笑着摇了摇头。
    樊氏又问起香俪旋的夫君,“他待你可好?”
    香俪旋眼角眉梢便不由柔和下来,“待我很好。”又笑道,“只是怎样的好,大抵也不比不得袭家那位对阿芷的好。”
    樊氏不由轻笑,“回去之后,叫他有样学样。”
    香俪旋连忙摆手,“我可不敢,总不能学着阿芷那份儿娇气叫他迁就吧?”语声刚落,自己先笑起来,讲起小时候妹妹的趣事。
    **
    翌日晨间,袭朗起身时,香芷旋还在酣睡。
    他给她掖了掖被角,唇角噙着微笑转去洗漱,吩咐丫鬟不要惊动她。
    香芷旋安安稳稳地睡到了卯时,醒来时,就看到元宝正坐在床榻板上望着她。
    “元宝?”她裹着被子移到床畔,探出手臂去摸元宝的头。
    元宝立刻到了她的手近前,轻哼了几声,好像是在抱怨一般。
    香芷旋却在这时候瞥见了自己肩头的吻痕,没来由地心虚,收回了手,再敛目打量,见上身留着斑斑吻痕,脸就有些发烧。
    这个生辰夜,过得可真是……叫她难忘。
    说起来,他是很节制的人,偶尔忙起来,或是看她没这心思,连续几日都是相安无事。可一旦放縱起来,真就能把她累得不想下地。
    元宝见自己被冷落,又不满地哼叫起来,还踨着肥肥的身形,想要跳到她身边似的。
    “别急,元宝乖啊,等我一下。”香芷旋连忙找自己的衣服,就见昨夜的衣物已经摆在枕畔。定是他不想让她在丫鬟面前窘迫,才记挂着被他昨晚随手丢在座椅、美人榻上的衣物,帮她拿了回来。
    她快速的穿好底衣、中衣,下地趿了缎面睡鞋,逗了元宝一小会儿,才扬声唤丫鬟备水。
    首要之事,是先泡个澡。昨夜到最后已是昏昏沉沉,根本忘了这回事。
    元宝要跟着进盥洗室,香芷旋与紫苏俱是啼笑皆非,后者笑着把它抱了出去。
    沐浴穿戴之后,香芷旋坐在镜台前,由含笑帮自己梳妆,就见镜子里的自己眉宇间盈着一点点慵懒倦怠,气色却更好了。
    她有点儿奇怪,实在是琢磨不透其中玄机。
    **
    下午,香芷旋命人将大姐接到了府中。
    香俪旋先去给宁氏请了安,这才到了清风阁。
    宁元娘大抵是考虑着她们姐妹团聚,今日并没过来。
    钱友梅、蔚氏先后过来见礼,都是寒暄一阵子就道辞了,不耽误姐妹两个说体己话。出门没多久,便让丫鬟来传话,说要带着两个孩子去湖上泛舟,香芷旋吩咐下去,让铃兰和管事妈妈仔细照看着。
    随后,她跟大姐说起和袭朗见面的事:“过两日,我们要去叔父那边,到时你也过去,见见他。他平日公务忙,回府总是有些晚。”
    “我晓得。”香俪旋笑道,“便是不见,也从婶婶那里听说了。”
    “我也是怕你挑理,昨日问了问。”
    “这话说的,他哪里需要专程见我呢。”香俪旋说起自己的安排,“婶婶要我过去陪她住几日呢,我答应了。”
    “那也好啊。”香芷旋笑道,“住到婶婶跟前更踏实。”
    “嗯,跟我想到一处去了。”香俪旋顿了顿,又道,“香家那边,我想来想去,还是拿不准过不过去。”
    香芷旋无所谓,“怎样都好。你要是愿意看看现在是怎样个鸡飞狗跳的情形,便让婶婶带着你去看看;要是打心底不愿意见他们,便只安心住在叔父家中。”
    香俪旋思忖片刻,“那还是不去了,我是不打算与他们再来往了。再者,住些日子就回去了,对那边,我是只当没走这一趟。”
    香芷旋点头附和。
    这一次,香俪旋逗留了一个时辰左右便起身道辞:“你如今主持中馈,不能因为我来就总陪着我,再怎样,也是别人家的人了,该注意的还是要拿捏着分寸。”
    香芷旋很不情愿地点头,“好吧。”
    香俪旋揉了揉妹妹的脸,“过两日就又见面了,给我高兴点儿。”
    香芷旋扯扯嘴角,假笑。
    “看看,哪有个一府主母的样子?”香俪旋笑着揶揄几句,这才款步出门。
    香芷旋一路拉着大姐的手,陪着她去辞了宁氏,又送到了垂花门外,看着马车消失在视野,这才往回走。
    就有小丫鬟急匆匆地跑过来,紧张兮兮地通禀,说后花园出事了,闹起来了。
    香芷旋耐心地询问之后,才知道钱友梅与蔚氏因为两个孩子打架起了争执,吵得不可开交。
    她连忙赶去后花园,路上想着,这大抵是需要她和事老的事情,但是……一点儿经验都没有,只按着袭朗的话现学现卖怕是不成,一个不留神,大抵就害得那妯娌两个吵得更凶。她抚了抚额,吩咐含笑去请婆婆过来。
    含笑称是而去,不一会儿就折了回来。因为不需请了,宁氏得了信,正在赶来。
    香芷旋略略心安,这才不紧不慢地赶往后花园。阖府都知道她是个慢性子,今日已经算是反应迅捷了吧?
    而宁氏则不似她,来的就快一些,到了花园的月洞门,恰好遇到了香芷旋。
    小丫鬟带路,婆媳两个一同去往湖边。
    一面走,宁氏一面道:“孩子打闹的事,说不上谁对谁错,等会儿我们两边规劝一番就好。”
    这样说,是担心她偏帮蔚氏吧?论亲疏,她自然是与蔚氏更亲近,与钱友梅生过嫌隙,是谁都清楚的。香芷旋笑着称是,“方才要人去请您,就是怕劝不好架反倒火上浇油。”
    宁氏满意地笑了。
    湖边柳荫下,宜哥儿抿着小嘴儿攥着拳头,气呼呼地看着安哥儿。
    安哥儿正在默默地抹眼泪。
    钱友梅与蔚氏站在一处,前者脸色有些发红,一面说话一面用帕子扇风,后者亦是有些恼火,一手叉腰,满脸不耐。
    两人听到声响,同时转头看过来,暂且放下矛盾,上前行礼。
    宁氏笑着去抱了安哥儿,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香芷旋则到了宜哥儿近前,蹲下去捧住他圆圆的脸,“宜哥儿看到我不高兴吗?”
    “四伯母。”宜哥儿很懂事,先喊人,随后才抬起小手指了指安哥儿,“他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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