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这个小和尚身有杀气,又没有度牒等证明身份之物,实在太可疑了。”杨乐安拎着鱼,一边闷闷地说道。
    “怎么?还能杀了他吗?”靳元正慢悠悠地踱着步子,闻言不由一笑:“身无戾气,明显是个敬佛多年的僧人,你不怕杀错了人?”
    “师弟怎是那弑杀之人?只是不安罢了。”杨乐安甩手,道:“要不将他赶走吧,留在这里岂不碍眼?”
    “赶走……”靳元正扭头看他,语气中满满的无力感:“师叔多精明的一个人,怎教出你这么一个直性子?”顿了顿,他摇头叹息道:“虽然老夫相信他真出自天禅寺,但若放他到外面,这里便有暴露的风险了,不如留在身边,控制也好,提防也罢,等查清楚了身份,再做计较也不迟。”
    “呃……”杨乐安哽住了,无比佩服地望着自家师兄。师父说的没错,搞谋略的人,果然都长着花花肠子,恩,听说心也是脏的……
    “你这字写得规整,却少了分灵性,若能下苦功练上十年,未必不能成为另一个怀仁和尚。”靳元正看着书桌上那写了一半的《出师表》,面露微笑。
    “学僧可没那般大的志向。”缘行对书法的感觉一般,只是此地白日里无聊,才写一些权当打发时间了,实没有成为一代书法大家的兴趣。至于练笔十年,那还不如念经呢。
    靳元正摇头叹息,似在惋惜。过了半响,见他已将整篇文章写完,便开口:“我见你每日诵经到深夜,既然这般虔诚,留在山中潜修岂不更好?又何苦入世呢?”
    缘行放下毛笔,闻言笑答:“六祖言‘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求菩提,犹如觅兔角。’不亲身体悟,如何懂得世间、出世间的不二法门?”
    靳元正又问:“每日枯坐念经,与在山中又有何异?”
    缘行答道:“功课不做,难有精进。”
    “又为何诵经至半夜?白天反而补觉呢?”
    “夜晚清净,贫僧……认床。”缘行这时再听不出人家在透他的底,就真是傻子了。他自然不能说自己为了防备有人突袭侵入,夜间念经的时候,也在分心关注周围的风吹草动。当然,这句回答也不算撒谎,可能因为距离天禅寺太近,他真的失眠了。
    靳元正想了想,突然快速地说了句:“难道不是下山犯了杀戒,心中犹存不安吗?”
    缘行却是苦笑,难以作答了。在战场上走那么一遭,虽然舍了戒,可到底杀的是人,尽管没有半分后悔,可作为一个平日里虫子都不杀的和尚,心境到底受了影响。不念经求平静还能做什么呢?
    这时忍不住想起大师兄那几次回山的异状,有些明悟了。
    靳元正见他不解释,又仔细观察了他面上变换的神情,突然满意地点了点头,笑了。
    山村中的日子平静安逸,这样的生活按道理挺合缘行心意的。可是,眼看着一个月的时间就要过去了啊。
    缘行睁眼结束诵经,站起了身,望着门外如血的残阳,他长长地呼出口气。经过这段时间的静修,心头那点阴晦总算消磨一空,心境竟因此有了些提升,勉强算是因祸得福了。
    任务怎么办呢?
    他在心中呼叫金蝉:“金蝉,你那个任务描述是哪里来的?不会出错吧?”
    “我突然接收到这个世界的讯息,便将你带来了。任务真假,来自何处,谁在掌握,一概不知。”与在现代社会不同,这时的金蝉虽然不会主动出现,可缘行想问什么问题,竟然也能很快做出回应了。
    “靳元正是个智谋无双的厉害人物,这种人走一步看三步,贫僧不信他竟不给自己留条后路。”缘行扬了扬眉毛,虽然仅仅相处了一个月,靳元正就好似一个小老头般,言语极少,和蔼温厚。可他才不信能搞死不知多少敌人的前内阁首辅就是这样一个简单人物,否则大雍皇帝也不会对这个人这般忌惮了。
    “既然劳动你过来,肯定有能帮到的地方。”金蝉的文字缓慢地浮现。
    “来当打手吗?”缘行撇嘴,心中苦笑连连,论计策谋略,他肯定不如靳元正万一,论武力?这里还有个杨乐安呢,这人虽然看着憨直,可对方在天眼观察下,一身气血不知比六阶的自己强横了多少。他在这个村里,与这两个人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文不成武不就,能帮什么忙?打打下手还差不多。
    纠结了片刻,缘行望向天上的几朵云,决定换个话题,他试探性地问:“你功德是不是已攒够,不必整日沉睡了?”上个世界对方竟做出“我一直都在”的承诺,这在以前是绝无可能的。而在这个世界也明显比之前要活跃了许多。
    原本没指望金蝉能够做出回答,却没想到对方这次竟然十分的老实。
    “通过分润你做任务所获的功德,我恢复了一些,沉睡还是要沉睡的,只是如果你发生状况,我这里会很快察觉而已。”
    缘行突然眸光一闪,想到自己状态中功德数字的涨幅,心中有了猜测。当然,随着修行的精进,他眼下已能够将真实想法掩藏起来,使金蝉无法察觉了。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上个世界所获不少吧?”
    金蝉竟沉寂了片刻,才回答:“单靠任务自是没有多少功德,但你决心抗敌,又将手机留下以供夏国研究,最终对该位面产生了正面的影响,所以……”
    “无论是无畏布施,还是正面影响了历史,都是大功德吗?”缘行心中叹道。难怪了,最后一段时间对方会对他那般容忍,任由他胡来,原来是已经体会到了其中的好处:“不过影响历史这类事情牵扯太大,因果复杂,稍有不慎甚至会造下无边的恶业。不能常做是不是?”
    “是的。”
    “那这次的任务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不怕我在中间又做些改变历史的事情吗?”
    “不会,你本身便在这世界的因果中,无论你现在作何决定,实属必然。”
    “这么说,夏国历史能改变,是因为贫僧在那里算真正的‘外人’?”缘行皱眉,隐约明白了。他就是一条河里的鱼,与同类有区别的是,他这条鱼比较强壮,能够你逆流而上,跑到上游玩耍一番,甚至能跳到其他河里搅动些漩涡出来。他的“上任”怀真也是如此,只是他们分属不同河流罢了。
    然后他想到一个问题:“夏国是不是还有另一个秦空,普通的秦空?”
    “是。”
    他又追问:“地球属于另一个位面了对不对?”
    金蝉老实回答:“是。”
    “原来如此。”缘行抚掌,突然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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