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看到王太医拒绝,而且态度坚决,便脸色微沉。
    范宇也替这位王太医着急,你不收皇家的赏赐,便是不给皇家面子。看在你给太后施针的份上,现在可以不追究你,但是以后可就要小心些。
    “王太医,官家许你赏赐,你不肯收,是不是有其他所求?”范宇替王太医打圆场道。
    这位性格有点倔,也不知道脑子里何息转了筋,做事不够灵活。
    “安乐侯说的不错。”赵祯看着王太医道:“你既然不要赏赐,机会难得,想必是有所求。”
    王太医身子躬下,几乎到地,“不瞒官家,我确有一事要上奏于官家。”
    赵祯看到王太医却要奏事,反而好奇道:“给你赏赐你不要,却是要奏事?你要奏什么事,且讲来听听。若是可以,我便答应你又有何不可。”
    “臣为太医,却知民间医药甚少。尝见百姓耽于病痛,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为不治。臣一人之力有限,每每想多救几个病人,不过自己却分身乏术。旬日之间,也只能救治数人十数人。”王太医说起这个来,便口若悬河,“臣以为,官家可恢复李唐之时的医学。若能恢复医学,便可使医术传于更多有济世之心的人。可惜,自李唐覆亡后,天下战乱频繁。医者为诸侯或掳或杀死于战乱,已是十去其七八。自我大宋立国之后,习医之人这才略有增多。但是我大宋人口也在增多,便要更多医者才可。请官家在太医局设立医学,可招收民间子弟为医学生员,以为天下百姓康健,使我大宋患者皆有其医。”
    范宇这时对于王太医却是另一种看法了,这位王太医乍一接触,似乎口舌有些笨拙。可是现在范宇却不这样认为,这是大智之人。如今不要赏赐,而是向官家奏事,这便显得堂堂正正了。远比讨要赏赐什么的,要来得伟光正。
    从王太医的这番话,不仅能感觉到他的慈悲心肠,还能体会到他的目光看的很远。不但是为大宋着想,也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而这也是为了官家着想。
    这更是让范宇佩服之处。
    赵祯听了王太医这番话,不由得沉默了片刻才点头道:“王卿,你说的很好,也很对。此事你上个札子,我也会向政事堂诸位相公打个招呼。若是相公们不愿意,我也会极力支持。你的这份医者仁心,无愧于天地。与独善其身相比,你能想到这惠及天下病患的办法,实是难能可贵。”
    范宇也笑道:“王太医放心,官家向诸位相公打了招呼,此事便多半可成。”
    “臣,谢过官家。”王太医这才直起身来。
    “王太医妙手仁心,人所不及。”杨太后也被感动,“官家的赏赐你不肯收,我的赏赐你便收下吧。官家要是不给你开这医学,你便用我赏赐的这些钱,自己开一个医学。”
    赵祯却是哭笑不得,“小娘娘,此事要经过政事堂诸位相公商讨,才可设立医学。其中事设太医局衙门变动,还须政事堂拿个章程出来。”
    范宇点头道:“王太医功劳是有的,为百姓医病的心思也很难得。我愿出银百两,以为王太医医学之资。”
    无论如何,王太医治了李太后的眼疾。公事不论,从私人方面,这是治了范宇义母的眼疾。他这个做义子的,不能不有所表示。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小黄门来报,“官家,李娘娘已经醒了过来。”
    “不是说要半个时辰吗?”赵祯看向王太医。
    王太医又变的笨口拙舌,脑门上都见了汗,“这、这是好事,呃,想必是李娘娘身子硬朗,十分耐受药性。”
    赵祯眉头跳了跳,只得叹了口气,对于这王太医也不知是该夸还是该骂。
    “官家,我们快些去看看阿姐,她醒来我们却不在,恐是有些着急。”杨太后在宫女的伺候下,也下了床榻。
    范宇过去扶了杨太后道:“姨娘莫急,不过两步的事情,娘是能听到我们说话的。”
    他们这些人,便又都回到了李太后的房内。此时李太后已经坐起,正半靠在榻上。
    “大娘娘感觉可好?”赵祯上前问道。
    “只是眼中微有痛感,除此别无他事。”李太后点点头道。
    “王太医,眼中会痛这是何故?”赵祯有些心浮气躁的问道。
    “娘娘刚刚施针,而现在蒙汉药药效也已过了,有些疼痛实属正常。”王太医看到官家的脸色又有点不善,便接着道:“过个一天半天,痛感便会消失。其实娘娘此时已可视物,只不过要怕针孔溃疡,才要上药包扎起来。”
    李太后听到王太医如此说法,便立时道:“一鸣,先替我将这纱布解下,我要看一眼官家和宇儿,还有我的淑妃妹子。”
    宁总管吓了一跳,急忙躬身道:“娘娘不可!”
    范宇也拦道:“娘可不要急于一时,等眼上的针孔愈合,再看也不迟。”
    只可惜李太后根本不管这些阻拦,伸手便自己去解眼上的纱布。
    “这些年来不见天日,今日既可看见,我便一刻也不想等。”李太后笑道:“你们也都莫急,我只看一眼,便立时重新遮上便是。”
    范宇本想再劝,可是见义母说的可怜,心中一软便没再阻止。而且李太后贵为太后,她既已自己解下纱布,谁又敢来强行阻止。
    待李太后解开纱布,微微睁目,只觉得光线刺眼。待他看向身前的几人之时,这两眼才渐渐的适应过来。
    “淑妃妹子……你可是有些老了,不复当年娇态。”李太后最先却是看向了杨太后,而后依次看向官家和范宇,“官家都这样大了,我这当娘的上次见你,还是孩童。宇儿?你这孩子倒也俊俏,难得的是如此孝顺,好孩子。”
    王太医急忙劝道:“娘娘刚刚在眼上施过针,不可过于悲喜,恐眼疾反复。”
    听了王太医的话,李太后硬是忍住了流泪的冲动,又自己将纱布缠上。宁总管急忙上手绑着缠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范宇知道金针拨障术之后,便可立时看到事物,可是定然是看不清的。
    “娘这几日要多休息,待彻底好了,便可如常人一般了。”范宇安慰道。
    赵祯点点头道:“大娘娘可不必太急,只不过是几日而已,可要耐心一些。”
    又说了一会儿话,李太后人便乏了。
    范宇和王太医告退出宫,两人分道扬镳各自离去。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范宇正在西作坊的铁做院看刘真炼铁,便看到徐绶手拿一份文书到来。
    “侯爷,这炼铁有什么好看的,刚才枢密院有文吏送来一封公函,是给侯爷的。”徐绶将手中的文书递了过来。
    范宇打开扫了一眼,不由念道:“……请安乐侯于明日,至北斜街校场,于禁军士卒选取五十兵勇,以为造作院军器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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