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去跟美国比的话,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啊。飞鸟笑道。
    不是电车,是捷运、捷运。婉宁强调,顺带一提,高铁也不叫做台湾新干线,这群日本人……
    可是高速铁路的车厢的确是跟新干线公司买的吧?叫新干线也没什么不对啊。雨宫居然跟对方抬起杠。
    这是强调地方性的问题,在台湾就要叫高铁,谁跟你们日本人一样,只会把外来语用片假名翻译得不三不四,一开始听到时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
    ……我是美国人……雨宫低声,顺带一提,最喜欢在包装上乱打奇怪日文的难道不是你们吗?那个才是看了完全无法理解是卖什么的呢。
    那是台湾的特色,说穿了就是有点崇洋媚日,就连明明作者是台湾人,却连小说封面都要硬加上日文来唬人,自以为这样就会卖得比较好吗?青婉宁对于这点,倒是完全不生气地哈哈大笑。
    我也觉得奇怪,明明都是受日本殖民过的地方,跟韩国比较起来,台湾相较亲日多了,很多韩国人看到这种状况,都觉得很难以置信呢。在韩国老一辈中,有强烈仇日情结的大有人在啊。飞鸟提问。
    除了地缘关系比较近之外,该怎么说呢……应该是,建设有到位吧,日本人因为做事很小心翼翼,当初显然并不纯粹只为了掠夺而来,在殖民期从水利系统的规划、道路开发,还有教育政策,全部都是配套地在做。当然成为二等公民的感觉不好,但日本对于台湾的各大基础建设有贡献是事实,我们并没有忘记这一点。青婉宁沉吟了几秒,又追加道:说不定主要是民族性的问题,你看嘛,台湾人比较柔软啦……要说有点随便也可以,不管是什么样的异文化过来,几乎都是没有排斥就接受了,不就是这点好吗?
    雨宫望着对方那夸耀着、却又好像有点害羞的侧脸,突然感到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奇怪,他是曾经在哪里……
    今天是非假日,就算是观光区也没什么人潮,步出捷运动物园站后,接着徒步一阵,往猫空站的方向前进。
    呼啊、就算是我,也是第一次来坐这个!就算是去指南宫拜拜,也是开车上去。青婉宁有点兴奋地指着不远处。
    猫空空中缆车,简称猫缆。系统全长四?○三公里,是台北市内第一条缆车系统。
    平日の時、人もいっぱい並びますか?凌驾问。
    因为人很多懒得排吗?飞鸟已经很习惯地当起即席翻译,只是口气当然不会像凌驾本人那样客气又有礼貌。
    刚开放的头几周的确是这样啦,不过你看现在排队的人也没很多吧?实际上是因为有点心理障碍,之前这个工程出了问题……青婉宁叹口气。
    啊、那个我知道,台北有三宝捷运、猫缆、新生高!飞鸟得意洋洋地丢出在网络上看到的顺口溜。
    真不想被外国人这么说……青婉宁捂起脸,感觉非常丢脸似地。
    那是什么?捷运的话刚才已经坐过了不是吗?雨宫问。
    讲的是台北市各大了不起的建设啦,实在是太厉害了,已经到了神乎其技的地步了啊,除了猫缆在建造时没有做环境评估、内湖线砸了双倍预算下去居然发生电缆走火、新生高架桥的接着剂被踢爆说用的是美国已经全面回收的劣质品,此外还有无法使用的公车专用道、钢板厚度少三分之一的脚踏车专用道、设计不良所以变成废物的建成图环……飞鸟扳着手指如数家珍。
    会查到这些情报还真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本来只是要调查台北市交通情报而已,结果输入关键字之后,居然接二连三的跳出来。
    台北の市民達はよく我慢しますね、偉いとおもいます。(台北市民的忍耐力真的无与伦比啊,太伟大了。)凌驾打从心里佩服着。
    宝生君の言葉は皮肉しか聞かれますが……(宝生君的话听起来反而像是讽刺啊……)雨宫低语。
    ……喂、虽然听不懂,可是我真切地感受到你们的失礼了!青婉宁垂着嘴角。
    别在意别在意,只要当他们是搞笑相声团体就好了。飞鸟哈哈哈地打着圆场。
    四人走向购票处,分别买完搭乘券,便进月台准备搭乘。缆车一台可坐四人,走在前头的凌驾与飞鸟,便被分配到与先到的一对情侣同乘,至于青婉宁跟雨宫则独占后面一台,变成两组人马。
    缆车在关门铃响后,合起门,几秒后开动了。
    不痛吗?仗着对面的情侣档应该是听不懂日文,凌驾转头问着飞鸟。
    咦?什么?
    哪里受伤了吧?从早上起来到现在,你就一副在忍耐什么的模样。凌驾淡淡地道,就算初江厅给的身体有设定少许自我回复的机能,不过没有强到像在冥道里头那样,多少还是要谨慎使用比较好。
    ……哇、你好可怕。飞鸟想了会儿,夸张地做出要将手指放进嘴里咬的模样。
    哪里可怕?凌驾问。
    什么事情你都看得一清二楚呢,不过又不见得说出来,如果非得说出来的话,肯定是给人伤害最大的时机。飞鸟将体重全放在后方的靠背,我啊,可不像你或是雨宫那么悠哉的人啊,很多事情如果没有先订计划的话会不安到受不了,不过……这边也会尽量不要把你们拖下水的,这是我对客户的一点心意。总之,只要按照我的指示行动就可以顺利取得胜利。
    ……那个,你的委托者是阎魔吗?凌驾像突然想起来似地问。
    咦?不然呢?飞鸟想着为什么事到如今才问这种事。
    因为飞鸟先生有一定的自由度吧。有些也许是我没办法容许的事情,不过如果是阎魔在后面主导的话,情况就会不同。凌驾斟酌着措辞,本来还没有意识到这点之前,我一直觉得你是因为打从一开始就参与了事件,所以才想待到最后的,结果是我擅自误解了。
    无法容许的事情……比如说?飞鸟将视线转向窗外。
    伤害人的事情。
    ……唉呀。夹杂着些许鼻音的笑声。
    也许飞鸟先生会觉得很可笑也说不定,如果跟谁接触的话,就算再怎么小心翼翼也可能会伤害到他人,不过我所说的并不是这种夹杂在因果律急流中那枯枝碎石般的东西,而是有着主观犯意,却不带有丝毫罪恶感的事情。
    就跟雨宫一样。
    你也要说吗?什么不停下就会永远往前滚动的话。飞鸟支着脸。
    你知道嘛。凌驾有点惊奇。
    他对雨宫也说过,如果自己不懂得停下来,就会陷入无限循环。那是比什么都还要痛苦的事。
    知道啊。我们那边的大叔啊,就是王爷啦……他也对我说了一些很玄的话,可是,没有实感啊,从我开始有自己的意识之前,就已经做了很多那样的事跟这样的事,我有自信就算是身陷泥沼也能活动自如。实际上,会感到刺痛的也许不是什么良心,而是我从模仿人类的行为中孕育出来的一种……内部空荡荡的、就连外表的皮肉也干燥脆薄,那样不堪一击的感情。
    但并不是没有吧?凌驾稍微露出了放心的微笑。
    可是一旦想到,如果连那样的痛觉可能都不是真的,那么到底该如何是好呢?很烦恼啊,烦恼到觉得正在烦恼的自己很笨,本来觉得自己还满聪明的啊,但因为这样才更显得特别笨吧?到底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为什么会在冥道滞留呢?我其实该下地狱去的吧?
    如果是那样想的话,就一定是真的了吧。凌驾明快地道。
    为什么能够这么肯定?连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了,为什么对方反而能够相信?
    有句话不是说如果没有被打过的话,就不知道该怎么打人……不对,应该是如果没有被打过的话,下手就会不知轻重,从刚才各种对自己的疑问看来,飞鸟先生,你其实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吧?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感到痛苦。所以,你是稍微地……能够自己停下来的人吧。凌驾对飞鸟露出佩服的微笑。不过各方面还是要适可而止喔。
    意味深长的,最后一句。
    飞鸟背后冒出了阵阵冷汗,却又伴随着不可思议的安心感,对方应该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吧?却又像完全明白般地只点了一下后就轻轻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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