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正冒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李东来突然听到陈世龙一声清喝:“派香!”
    他抬眼一看,英哥和那位近四十岁的师兄,一左一右,分别出列,一人拿起摆好香和油灯的托盘,另一人从陈世龙开始,挨个派香。
    两人的速度很快,转眼就派完了一圈香。
    香堂里云燎绕,却寂静无声。
    “拜!”陈世龙又喝一声,微一做揖,将香插到了香炉里。
    而后是那位五十出头的男子,就连那位坐着轮椅的也没例外。
    先是男丁,最后才是女眷,等敬完香,香殿内的氛围顿时活络过来,不复肃静庄穆的景像。
    所有的宾客分席而坐,男女错落,有说有笑,陈世龙与梁梦芝坐在主位。
    而陈世龙的那一堆弟子,依然站在通道里。
    “上前!”陈志杰低声提醒道。
    “嗯!”
    李东来回应一声,心里则在腹诽:这么大阵势,也没有人说是提醒一声,都要走什么过场……
    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离陈世龙与梁梦芝三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陈世龙对他微一点头,又笑着对方才与他一起下楼的那位男子说道:“还要劳驾冯师兄!”
    李东来心中一动:姓冯,五姓之一的冯?
    冯金铭点点头,站了起来,一指李东来:“上香!”
    好,我上!
    李东来依言点燃一支香,微一稽首,插进了香炉。
    等上完香,冯金铭看着他,脸上不复慈和安祥,满是威严:
    “我五家不立宗不起派,自百年前自成一门,只拜初平祖宗……门规只有三条,你当谨记……”
    冯家铭竖起三根手指:
    “一、不得伤天害理,欺压良善。
    二、不得欺师灭祖,残害同门。
    三、不得背信弃义,枉杀无辜……”
    听着冯金铭的话,李东来念头纷乱。
    果然是这五家,但没想到,竟然同出一门?
    罗玉章肯定是知道的,但他为什么没提?
    还有这几条门规,其它的不知道,就“不得残害同门”这一条,这五家当真了吗?
    据说五家相爱相杀上百年,脑浆子都不知道打出来了几茬。
    就算是同门,也是恨不得找准机会就会捅一刀的那一种……
    门规确实只有这三条,讲完后,英哥又端来两杯茶,冯金铭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让李东来敬茶。
    这一步走完,便算是完成了拜师。
    好简单,怪不得没有人特意提醒他流程……
    李东来端起一杯茶,往前两步,微一低身,递到陈世龙面前,叫了一声师父。
    “嗯!”
    陈世龙轻应一声,接过茶盏,浅啜一口,顺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李东来又端起第二杯,递给了梁梦芝,喊了一声师娘。
    梁梦芝端着茶盏,笑吟吟的看着他。
    “听阿杰讲,你喜欢山顶别墅内的那些战马和武器?”
    什么意思,要送自己见面礼?
    “以前没见过,就是有些好奇!”李东来回道。
    “那就是见猎心喜喽?”
    梁梦芝笑了一声,手一伸,从桌上拿起两样东西。
    一个本本,一串钥匙,上面是一匹马……
    “既然叫了师父师娘,自然就不能再让你受苦,城寨内终究有些乱……我同你师父商量,把那套别墅送你……哦,还有一辆车,今天新到,就停在山顶别墅的车库里,拿去代步……”
    李东来脑子“嗡”的一下,不敢置信的看着梁梦芝。
    那套山顶别墅值多少钱?
    不到两百万,也差不了多少。
    而听梁梦芝的意思,连那些马,也会一并送给他?
    陈志杰说过,一匹就值一套别墅,这么一算,怎么也上千万了……
    这个时候的千万是什么概念?
    这样讲,后世港人动辄就提到,价值上千万的“千呎毫宅”,现在售价,也就十万八万……
    要按这样算,光这一个本本,岂不就超后世的十亿?
    李东来惊的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他又不是陈世龙的私生子,凭什么对他这么好?
    “慌什么?给你你就拿着!”
    陈世龙斥了他一句,又站起来,笑吟吟的对其它人说道:“礼毕,烦请诸位入席……”
    下面的人都在纷纷议论,既惊讶,又觉的理所当然。
    那位坐轮椅的中年人感慨了一句:“阿弟做事,仲是一如既往的大气!”
    “身外之物的罢了!”
    陈世龙微微一笑,像是毫不在意。
    众人起身,无一例外,边往外走,边新奇的看着李东来,都猜想他是何方神圣,又或是哪里值得陈世龙如此下注。
    “你现在的呆相好丢人呀,走啦!”
    陈志杰轻轻捅了他一下。
    李东来恍如惊梦,猛的抬起头来。
    大厅内就剩几个师兄弟,都在看他。
    惊讶虽有,但不是很明显,好像早就知道陈世龙会这样做。
    “怎么回事?”李东来惊道。
    “惯例啦,仆街!”
    陈志杰好笑似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几多钱?”
    惯例?
    李东来惊了一下。
    意思只要是陈世龙的徒弟,人人都是如此待遇?
    厉害了,陈师傅!
    “坤哥,帮幺弟解释一下!”
    英哥一指吴振坤,又对其它几位说道:“快点同我走啦,客人已入席,当徒弟的仲未到,想让老板被人睇笑?”
    “好!”吴振坤点点头,留了下来。
    “知不知我是咩出身?”他像是在回忆。
    “他当然唔知,但我就知啊!”
    陈志杰叹了一口气,指着吴振坤,“坤哥家在屋邨,十四岁就辍学,跟着一帮烂仔瞎混,后来被我爹发现,送去练拳,之后打拳赛,再之后,我爹又亲自指点他,仲出钱出人,帮他立字头……”
    故事好励智。
    李东来当然知道屋邨是哪里:香港最穷的地方。
    九龙城寨是乱,而非穷……
    “知不知我现在靠拳赛,一年揾水几多?超千万啊!冇老板当然就冇我今天……所以,”
    吴振坤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们呢班师兄弟,边个冇受过老板恩惠?边个都比你这套别墅多好几倍……”
    “那为什么那些宾客,个个都那么古怪?”
    李东来更加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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