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贯是敢拼敢搏的个性,逃避与沉默并不是她的处事原则,独独这一回,她却没有勇气将一切摊开来讲。
    她就像站在一个分叉口,前面各有一条路,但都是死路。
    欺骗严恪,矢口否认自己与严豫之间的过往,她尚是清白之身,或许能蒙混过去,可这样一来,且不管严豫还有什么龌蹉手段会使,就是她自己在严恪面前,也会觉得愧疚不安。
    可将一切坦白,严恪是否会相信?重生一事已经来的荒唐,那些她与严豫的不堪,又该如何启齿?说到底,她还是害怕失去严恪。
    展宁垂首不语的模样令严恪心里忍不住生出了一点火气。
    “阿宁!”
    他唤她名字的声音略略提高了些,但当他看见她紧紧咬着唇瓣,眼神闪烁的模样时,心里又忍不住心疼。
    生气、心疼、疑惑甚至因严豫那日的话语挑起的嫉妒,一时间占据了严恪所有的思绪,他必须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将心头纷繁呈杂的各种情绪稍微压制了下去。
    可他也知道,再这么与展宁僵持下去,他与她之间,或许就要有一个人绷不住了。
    严恪深深皱眉,凝视了对面的展宁好一阵,终于在心底下定主意,这一次,他放冷了语气。
    “你到底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我便这么不能令你信任?或者说,严豫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你辩无可辩,无话可说吗?你真的是他的人?”
    严恪冰寒的语气,责备的话语,令展宁陡然抬起了头。
    “不是那样的……”
    不愿在那双曾经装满这世上最动人温柔的眼眸里看见对自己的轻鄙,展宁忍不住出言解释。
    严恪眉间褶皱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他的视线紧缩住展宁的双眼,不再放任她逃避退缩。他继续用略冷的声音道:“那究竟是怎样的?阿宁,我愿意给你所有的信任,可你总要让我感受到,自己的信任没有错。”
    终于,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严恪不再放纵她,他一击出手,便容不得她再逃避。
    指甲掐在掌心的肉里,那疼痛清晰而真实,展宁与严恪目光相对,她深深看见那双可以沉溺人的眼眸里,看着自己在其中的挣扎与痛苦,最后,她听见自己长长吐了一口气,然后用有些狠决的声音道:“我也希望自己没有辜负你的信任,恪这世上的事,许多时候总是残忍得过分。既然你一定要听我给出一个解释,那不管接下来你听到的事情有多荒谬,我都希望你能听我把话说完。而且这些话你听过之后,绝不可再对外人提起,否则我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答应你。”
    展宁过于严肃的态度,令严恪真切地感觉到,接下来他要听到的,是一些并不太好的东西。
    但他不曾想,展宁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将他打懵了。
    “你相不相信怪力乱神之事?以前我是不信的,因为这世间若有鬼神,怎会眼睁睁看着我陷入那样生不如死的境地,却毫无怜惜。可当我死而复生,在这一世重新睁开眼的时候,我却信了。这世上不仅有鬼神,或许还真的有因果轮回。”
    “阿宁,你这是什么意思……”
    严恪有些担心地看着展宁,甚至想伸手碰一碰展宁的额头,试一试手下的温度,以此来证明展宁不是又烧了起来,在说胡话。
    他的动作让展宁无奈一笑,笑容显得苍白而脆弱,“你瞧,你到底是不信的。可我并没有疯,也没有说胡话,我说的,是我真真实实经历过的事情。严豫那日说的话,有许多都是真的,并不是假话。我曾被迫呆在他身边五年,这五年里,我是他的人。”
    展宁亲口承认与严豫有染,令严恪觉得心里如被巨木重重一击,令他眼前一黑,呼吸也是一窒。但很快,他想起有不对劲的地方。
    “五年……不对,阿宁,你如今不过十七,五年前你才十二岁,且那几年严豫人在边关……”
    对于严恪的疑问,展宁惨然一笑,过度秀美的五官透着种凄凉的美,“因为那是我上一世的事情。上一世的故事,该从什么时候说起呢?或许该从我和大哥被钱氏和魏海的人马暗算,大哥跌落悬崖生死不明,我李代桃僵冒充他存活于世说起……上一世的我与你并不熟稔,我在殿试夺魁后,却被我那庶妹展曦发现了真实身份。严豫当时对我多有纠缠,展曦与钱氏合谋,将我送到了严豫手里……”
    展宁将前世的那些遭遇,一点点与严恪说了来。
    说起她如何被展曦与钱氏出卖送到严豫手上,又如何为了张氏和林辉白苟且偷生,结果却落了个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的下场。
    说起她如何死在展曦的毒药下,又如何侥幸重生,自此步步荆棘步步算计,争名夺利不择手段,将前世暗害过她的人一一送上绝路。
    当所有的故事一点点说完,屋外暮色已近,屋子里没有掌灯,光线昏沉,一片寂静。
    展宁掌心不知何时已经被掐出了血,她的声音木木的,她与严恪道:“你瞧?这么不堪的过去,这么阴毒算计的一个我,我自己都瞧不起,又怎么敢让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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