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见他惶恐的模样,再听他的回答,竟然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身上的那种威严气度稍微淡了点,五官瞧起来温和不少。
    “十六吗?我第一次到萧关的时候,年纪比你小些,不到十五。”
    主帅说话这么和气,赵五一时间有点受宠若惊,再听主帅入营的年纪,心里忍不住犯起了嘀咕。他们这些穷人家的男儿,这个年纪进军营,到边关上前线,那是没办法找罪受,怎么这皇家子弟也这么小就到边关来了?
    不等他疑惑完,赵五听主帅又与他问道:“你为什么来边关?”
    赵五没读过什么书,但参军前还是在村里的先生那听过些故事,他知道这种时候,自己该说点好听话,说自己是为了什么保家卫国之类的,可话到嘴边,对着主帅脸上淡淡的笑,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最后,他只有尴尬地挠挠头,低声道:“家里穷,没办法,当兵挣口饭吃。”
    他以为主帅或许会恼,又或许会看不起他,但他没想到的是,主帅再度笑了笑。
    “你倒是实诚。”
    这话题到这里或许就该打住了,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脑袋里抽了什么疯,竟然反问了主帅一句,“那主帅你是为了什么上前线的?”
    赵五问出这句话就后悔了。
    因为下一刻,主帅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住了。
    耳畔寒风呜呜吹过,风里夹着雪粒。萧关的雪不比京都,鹅毛大雪落下,纷纷扬扬似春天里的柳絮,带着雍容之美。萧关的雪是细碎的,如盐粒般洋洋洒洒,夹在可恨的北风里,恶狠狠刮在人脸上的时候,甚至能刮出细碎的血痕。
    主帅的脸上也是有这些细碎痕迹的,他喝了一口酒,抬眼遥遥望向京师的方向,目光里有些牵牵连连的东西,看得人心里有点不好受。
    就在赵五恨不得彻底缩起来,假装自己没问过这个问题的时候,主帅收回了遥望的目光,转而看着旁边的火堆,有些自嘲般一笑,低声道:“我是为了向一个人证明,我可以为她顶天立地,为她遮风挡雨,我不比别人差。”
    主帅这样的反应,这样的表情,赵五平日也是个老实到不开窍的,这一刻却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主帅嘴里的这个人,多半是个女的。
    而且还是主帅的心上人。
    赵五这时候心里就跟猫爪子抓似的,好奇得不得了。可他实在又没胆子再刨根问底,只能眼巴巴瞅着主帅,希望主帅还能透露点什么。
    然而对方却只是带着些嘲弄的笑意,一口接一口喝着酒。直到那一皮囊的酒喝完,才直起身来,朝自己的军帐走去。
    赵五目光紧紧粘在他身上,瞧他走出了几步远,又转回身来。
    这一次,主帅没有笑,面色很正经,“守夜喝酒,按照军规,应责十军棍,你明日自去领罚。领过罚后,到我营中取一坛酒,算是你陪我喝酒聊天的谢礼。”
    “啊!”
    赏罚一道下来,赵五这下子傻了,都说主帅治军极严,他还傻愣愣的,这下好,撞枪口上去了!
    可他怎么打完还给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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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实地去领了十军棍后,赵五没敢到主帅的营帐里药酒。
    他屁股疼得厉害,脑袋也比昨天清醒点。
    他昨天是给冻傻了。
    不过他在床上趴了一天,主帅身边的人却亲自送来了两坛子酒,和上好的伤药。
    “将军许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
    赵五傻乎乎抱着酒坛和药瓶,心里滋味更复杂。但从那以后,他便忍不住注意起主帅的一举一动来。他觉得,这高高在上的主帅,与他印象里那些当官的老爷,好像很不同。
    冬季过后,春日短暂,夏季芒草疯长,北漠的铁骑又来挑衅。
    赵五由于吃得苦又肯拼,大半年的时间,已经被收入了主帅的贴身卫队里。
    在一次与北漠铁骑对峙中,主帅率亲卫孤军深入,斩了北漠领军主帅,但自己也受了伤,身中两箭不说,还与大部队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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