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毕竟与姜荀亲厚,听了周氏这样的话,又见她泪流满面,也不知怎么一阵胸闷起来,强忍着那种眩晕的感觉,姜姒开口道:“荀堂兄更不会与茗哥儿争家产,他是什么养的人,娘难道还不清楚?”
    周氏在姜姒这清楚明白的目光下面,终于渐渐地垂下了头,似乎不敢直视。
    她这样一心虚,姜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无非就是怕姜荀也搅和进来。
    姜姒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握着她手道:“娘,茗哥儿还小,纵是这万贯家财给了他,又能留到什么时候?我总要嫁人,莫说荀堂兄肯不肯帮忙,纵使他帮着茗哥儿打理,又能打理到几时?明年堂兄便要会试,还能在府里留几年?届时只余下您一个,茗哥儿一个,外面铺子田庄,让茗哥儿年纪轻轻就开始打理不成?”
    更何况,周氏着实没几分治家的才能,多半时候就是软脚虾,家业交到她手里,也不定守得住,她怎么还想那么多?
    有时候,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也就足够了。
    姜姒也不知该怎么与周氏说,她揉着自己眉心,忽然累极了。
    一连串的事情压下来,她觉得自己快病了,快受不住了。
    她好想找一个人说话,可寻来寻去,竟然没有一个。
    这时候,她才想起谢乙的好来。
    原来能认识个听你肆无忌惮地说真心话、纵使你言语再过分,他也容着你、忍着你、让着你的人重着你,乃是幸事。
    只可惜,现在谢方知云游去了。
    他何等洒脱?功名利禄全抛下,任你唾沫横飞斥骂不绝,他谢方知都听不见,说走就走,毫不留恋。
    背后是不是有更深的成算,那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思绪一时走远了,姜姒都没听清周氏说了什么。
    她只知道,周楚起身,又抱了茗哥儿,道:“那便如此,你说得对。”
    周氏走了,姜姒眼前有些晕,喝了一口茶才冷静下来。
    到如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什么事都要她自己扛了。
    而谢方知,不也是如此吗?
    谢家一倒,谢方知不曾为之做过任何的挽救,眼瞧着谢相昔日的故交旧友乃至于门生四散开去,转眼便成树倒猢狲散的样子,竟也人去管,仿佛本该如此。就连原本受过谢家恩惠的赵家,也渐渐疏远了谢氏。
    不过短短几个月,谢家的荣华就像是梦一场了。
    姜姝倒是回来祭拜过,还是赵蓝关陪着的,不过近日又有战事,赵蓝关顺道归京领命而去,只去谢相府拜了拜。
    不过皇上那边自然收到风声,说是赵蓝关的父亲约束赵蓝关,不让他与谢家走太近。
    而赵蓝关与谢方知的交情,在皇爷看来,不过是友人之交。
    于是所有人默认了谢氏大厦倾颓,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姜姒累极了,躺在床上便睡。
    次日里起来的时候,她才知族里出了大事,老太爷以宠妾灭妻和不孝的名义,将他嫡出的四儿子姜清从族谱上除名,开过了祠堂,请族老等见证,又转而将家产重新分割,一半给了姜荀,一半给了姜茗,由此一来,姜家中间这一代,便彻底没了。
    然而姜荀,终于开始崭露头角。
    次年会试,姜荀一举夺魁,升入翰林院,并且得了皇爷赏识,也另赐了府邸,他也终于搬出了姜府。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春去冬来。
    转眼两年多过去,中秋刚过,姜府上下便除了服,也终于能添上几件颜色鲜亮的衣裳,京城里又开了小瑶池会,姜姒今年虚岁十九,才出孝,仍旧没有婚配,年纪更小的姜媚也是一样。
    这嫡庶两姐妹,也去小瑶池会凑了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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