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干没能得到推广,并不代表这牛肉干没有市场。
    徐义是新人,公明殿的道士是新人,那些过来伤兵营的军卒,诸如申屠那些人可不是新人。
    嘴里有些嚼头,免不了到处显摆,跟那些旧同袍说一声:别看我们跟了一个小屁孩,最起码喂了嘴了。
    所以,便有关系要好,死命的带着牦牛来了,还都是基层作战单位的头。
    比如一些团长之类的······是真有团啊,至于是不是叫团长,徐义觉得团长的叫法最合适。
    所以,伤病营每天都开锅,腌牛肉、煮牛肉、晒牛肉,然后换成各种香料、胡料、调味,以及少许牦牛。
    徐义想了,换太多牦牛没用。或许能带回中原,然后呢?只要牛肉干成不了军粮,养这些牦牛能把自己耗干。
    香料就不一样了,有的是市场。
    先说明啊,我是真没钻钱眼,这都是兄弟部队相互间的人情往来。
    咱不能活的太独不是?
    我给点肉,人家给点香料,互换嘛,谁也说不出啥来。
    牦牛不需要多少,终还是需要。香料在西域的军卒中也不是大路货,也不是源源不断。
    而牛肉的香甜,却时刻诱惑着。
    所以······
    “义哥儿,牛肉别再煮了。”
    “崔叔,出什么事了?”
    “节帅攻打石堡城,本意是突袭的。结果这几天斥候发现了大量的吐蕃游骑。”
    “老夫担心是因为牦牛和香料的不正常,引起了吐蕃一方的警觉。还是小心为妙。”
    要说小心,没有比徐义更遵从的。
    就崔珪这几句,吓得徐义一背的冷汗。这可是贻误军机呀!
    咱不带这样吓人的。
    徐义是真心害怕。这时代,那是动不动就可以砍人的时代,小命太容易丢失了。
    于是,录事参军徐义,就是那个小屁孩,水土不服拉肚子了,不能再给大家煮牛肉了。
    这一切都还算合理,没人注意到,节帅的脸色越来越青了。
    朝廷在追着,圣人的信函一次比一次急促,语气一次比一次严厉。
    而形势却越发严峻了。
    吐蕃的游骑,就游曳在鄯州百里之外,时常与大盛的斥候交手。
    突袭,恐怕是不可能了。
    李炜没想过这是因为牛肉,牛肉也找不到可以背这个锅的连接点。
    这是崔珪在发现端倪后,就先知会了徐义,让整个线索掐断了。
    但是,形势上却已经让大军完全失去了偷袭的时机。
    最终还是的硬打了。
    于是大军开拔了。
    还是熟悉的路,徐义走过。先是往塔尔寺那边,在往西南,差不多就到石堡城了。
    徐义知道还可以从此时鄯州往西北,然后转道西南,一样可以抵达石堡城。
    不过,徐义没有掺和。他觉得人家大盛西军,这么多年在这里厮杀,不可能不清楚的。
    就是这时候大军的气氛相当的压抑,憋闷。
    徐义不想被气氛感染,却无处可逃。只好窝在伤兵营里,严禁属下与外界拉扯。
    把头埋了,顾不了腚。
    大军驻扎在湟水南岸,徐义才振作起来,呼喝着伤病营的军卒,挖壕沟,搭营帐,按照一个乡镇卫生院的格局,把伤兵营的营房搭建起来。
    没考虑什么环境问题,直接连通了营帐污水和湟水河······可能会有很多血水流出的,徐义知道。
    战事打响了,战场的厮杀喊叫声,根本就无法避开,即便有几里的距离,那令人振奋也让人心颤的喊杀声,仍然一阵又一阵的钻进耳朵,让你的脑海呈现出流血和牺牲的场景。
    徐义一直想找事做,想掩饰自己的不安。战事刚开始,还没有伤兵,一切都准备就绪了,真的是无事做。
    “清创包都蒸好了?”
    “蒸好了,全部备好了。咱们的人每人带两个军卒成一组,每一组一处营房,全部严阵以待。”
    “那个探查包呢?”
    “也蒸过了,就放置在主营房。凌风和凌云在那里等着······”
    徐清陪着徐义转,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羡慕徐风、徐云,只需要陪着那些护卫兵就行,不用陪着徐义焦虑。
    徐义就是焦虑,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那种。
    这才第一天,应该说刚开始。
    “徐参军,来了!伤员来了!”
    徐义听到营房门口的喊叫,抬腿就要往外跑,刚迈出一步就停了。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冷静,一定要冷静。
    徐义需要判断每一位进来的伤员的伤势,并作出评估和调配,让他手下的这些所谓的创伤军医,能对应能力救治伤员。
    不来是不来,一送来就是几十······
    徐义在分诊台,看着就那样随便丢进来的伤员就头炸。
    这是你们的同袍呀,就不能温柔些吗?
    “这一位,左腿受伤,没有骨折。第一组带走,清创缝合······”
    “右肩部箭伤,箭矢卡肩胛骨上了。带走,清创缝合······”
    “左腿骨折,移位情况不严重,凌风带走,复位,清创缝合,固定······”
    “这一位······”
    这是贯穿伤,箭头已经从后腹部钻出来了。徐义正准备喊谁来着,却发现根本就没人能搞定这个。
    “徐清负责分诊,四肢受伤,或者骨折情况不严重的都分下去。”
    “错位严重,胸腹部受伤的一律给我带进来。给我盯着清创包的清洗和消毒······”
    就在伤员送进来的那一刻,徐义就进入了一种状态。再没有什么徐家,也没有公明殿和军营,眼里只有病人。
    没办法,这是十多年形成的惯性,职业惯性。
    虽然不曾主导过这样的大事件,不曾有过这样指挥重大事故的救援,但并不代表徐义没有冥想过。
    即便是最惨淡的人生,内心也曾辉煌过,即便是再无名的医生,内心也曾有过大事件的过程。
    内心演练过多次,真遇到了,跟内心多有不同。但有一点是正确的······急病人所急。
    可惜,一名箭矢贯穿伤,让徐义不得不停下这种指挥、调配、掌控全局的感悟。不得不亲自去尝试剖腹探查。
    说真的,徐义也只是见过,没有亲自动手过。这不是他的本行······
    然而,看着刚刚长出一捋胡须,稚嫩的,只有二十来岁的伤员,徐义真的不忍心说:随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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