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端坐在青铜大门外的顾判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那道一直向外散溢着灰色雾气的门缝。
    有人,或者是什么东西就要从里面出来了。
    咕咚!
    他吞咽口水的声音是如此清晰,甚至让即将跨出青铜大门的脚步声都为之一顿。
    顾判从未如此希望,马上就要从门内出来的是一头野兽所化异类,这样他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发泄一下心中积郁已久的火焰,顺便还可以填补一下他马上就要揭竿而起的肚子。
    灰色混沌雾气溢出之处,悄无声息出现了一个颜色雪白的人形虚影。
    虚影不是走出来,而是一下下从门内跳出,它的体型修长笔直,看起来非常诡异,就像是上下一般粗细的圆柱体。
    顾判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之后才发现,那只圆珠般虚影是一个身披白色长袍的人,或许称其为人彘更准确一些。
    因为它没有头颅,也没有手臂,从上到下都是一般粗,只有躯干和从长袍下摆伸出来的双脚。
    “我的脸找不到了,你能能帮我找到它吗?”
    如泣如诉的阴冷女声响起,犹如冰寒彻骨的北风,从顾判身体拂过。
    “你让我想起了一首很著名诗词。”
    顾判缓缓从黄金宝座上起身,背在身后的右手虚握住巨人之握的斧柄,脸上泛起些许遗憾的笑容,“长亭外,古道边,芳草天。”
    无头无手的身体明显愣了一下,过了片刻后才接着说道,“我的脸不见了,你能帮我找到它吗?”
    顾判一步步朝着青铜大门走去,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你还太年轻,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的任何东西,都早已经被命运标好了价格……所以说,你想拿什么来换自己那张脸?”
    “那要看你想要什么……”它在门边三尺之外站定,缓缓调转身体,对准了顾判所在的方向,“是长生?是权势?是力量?还是女人?”
    “实话实说,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想要。”顾判面无表情,又向前踏出一步,
    “吾明白了,你喜欢的是男人。”它身上的白色长袍无风自动,忽然间发出仿佛无数人重叠在一起的阴冷笑声,“吾给你最完美的男人,你能帮吾找到丢失的面孔吗?”
    “不能。”顾判最后一个大步踏出丈许距离,已经站在了它的面前。
    直到站在这具无头活尸身前才发现,对方竟然比他高了一个头出去,而且包裹在其身体上的并不是一件白色长袍,而是由无数惨白人脸堆积聚拢而成的外衣!
    无数双眼睛同时在那件“外衣”上面睁开,密密麻麻,同时眨动,死死盯住了顾判的面孔。
    “我的脸找不到了,你能能帮我找到它吗?”平静的女子声音再次在顾判耳边响起,听起来却倍感阴森可怖。
    “我甘霖凉,老子密集恐惧症啊!”
    轰!
    包裹在层层猩红火焰中的拳头猛然砸落,正中无头躯体正中央的位置。
    无数重叠在一起的尖叫声同时响起,那具无头躯体轰然从正中断为两截,与此同时,无穷无尽的惨白人脸从断口处蜂拥而出,将顾判整个人完全笼罩在内。
    轰!
    又是一道猩红火焰冲天而起,瞬间将顾判燃烧成一支巨大的人形火炬,也将密密麻麻几乎无穷无尽的惨白人脸尽数包裹进去。
    许久后,一切都平息了下来,猩红火焰渐渐散去,那具由无数瘆人面孔组成的躯体也消失不见踪影,只剩下打开一道缝隙的青铜大门,以及一直向外散逸而出的灰色雾气。
    但顾判依然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守在门前的雕塑。
    许久后,他忽然间动了,一直背负在身后的右手闪电般向前挥出,在速度力量攀升至极点时,虚握的手心陡然多出一柄闪烁着森寒光芒的双刃战斧,加速斩落下去。
    轰!
    一双脚刚刚从青铜大门打开的缝隙内跳出,便被包裹在猩红火焰内的战斧劈个正着,吭都没吭一声便化作飞灰散去。
    “那满身是脸的傻逼还想假死诈我,呵,它当真是不知道死字到底该怎么写……只是为什么收到的加成却如此之低?它的实力也并不算太弱啊……”
    顾判收了斧头,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的表情,缓缓转身,朝着不远处的黄金宝座走去。
    “我的脸不见了,你能帮我找到它吗?”
    忽然间,一道阴冷嘶哑的女子声音贴着他的后颈响起,带起森寒的气息,吹拂到他的背上。
    “能。”顾判并没有回身,也没有直接暴起出手,而是顺着那道声音所说,微微点了点头。
    “嘻嘻……”女子在这一刻笑了起来,状似开心至极。
    顾判面无表情,听着她变得尖刻锐利的笑声,同时感觉到似乎有东西从后面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并且顺着脖颈朝头部迅速移动。
    他还是没有回身,也没有反击,只是那一对不知道什么东西触碰到自己的面庞前,唰地戴上了与黑铠本为一体的面甲。
    冰冷阴寒的触感此时已经来到了顾判的下颌位置,却被光滑如镜的面甲所阻隔,根本无法真正触摸到他的脸上。
    “请稍稍等一下,你是想拿走我的脸吗?”
    顾判的声音从面甲之内传出,带着金铁交鸣般的质感,“我可以不要脸,但你必须要拿东西来换。”
    “这就是天地间的一切生灵所必须遵守的等价交换原则,无论是谁,都不能违反。”
    若有似无的呼吸在顾判后颈上扫过,阴森的女子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可以交换,但吾首先要知道,你需要什么。”
    顾判面无表情道,“我别无他求,只想从你这里得到经验。”
    “经验?”她低低笑了起来,“吾这里有许许多多人们之毕生经验,可以吗?”
    “成交!”
    顾判猛地转身,面对面站在了那具无头躯体的身前。
    “你答应我了,很好,很好……”无头身躯的白袍上,无数人脸同时露出喜悦的笑容,他们在大声欢呼着,拥挤涌动着,仿佛下一刻便要从未知的束缚中脱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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