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府的核心方士?”黎有些讶异,“他们不应该去参加登基大典吗?”
    “确实有点奇怪。”夏凡沉吟道,“这种从幕后走上台前的历史性时刻,核心成员应该是悉数到场的才对。”
    理想的情况是对方逛一圈便走,不在监牢里逗留。而最不理想的情况,则是二皇子临时加强了对监牢的防守,那样硬碰硬将不可避免。
    这座监牢位于东城区,和官府大狱共处一地,无论其构造还是布置,都比金霞城那种地下室改建的地牢要正规得多。想要进入其中,首先得突破的就是院墙大门。门口设有两座望楼,能第一时间发出警报,再往内是四座石砌平房,其中最南边的那座便是枢密府专用的监牢,通常会有三到四名方士驻守。不过考虑到这是一份苦差事,被安排于此的方士品级基本都不会高,能有五品试锋的层次就算不错了。
    监牢的北边还有一座小型营房,供驻防士兵使用,根据规模判断塞满人也就一两百左右。总得来说,这些人手应对越狱或是镇压犯人绝对是绰绰有余,枢密府也没必要把宝贵的人力浪费在此处。毕竟上元城是启国首府,鲜有敌人能突破重重腹地威胁到这里,这种设想上的“盲区”也正是夏凡可以利用到的地方。
    但若是多了一名高品阶方士,无疑会给行动增添许多变数。
    “计划……要中止么?”黎犹豫了下问道。
    “暂时不变。”夏凡缓缓摇了摇头,“登基大典已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如果今日不行动,往后风险只会更大。”
    哒哒。
    洛轻轻忽然敲了敲窗沿,“有新的情况。”
    “晚点再联系。”夏凡结束通讯,重新瞄向监牢方向。只见又一辆双辕马车沿街驶来,缓缓停在监牢正门旁。
    这驾马车的配色要绚丽得多,顶部呈金色,车厢为紫色,四周还绣有淡蓝的云彩和游龙。能使用这种马车的人,基本都跟皇室有关。
    “怎么回事,连皇宫里都有人来探监?”夏凡皱起眉头,“今天到底吹的什么风?”
    马匹停住后,仆人立刻端来矮凳放在车厢前。
    车门打开,一名穿着锦袍华服的男子悠悠走下马车。
    “此人是谁?”
    “我猜……大概是某位皇室子嗣吧?”方颜妮小声道,“这种赤红祥云锦袍,也只有那几位皇子皇女能穿了。”
    “既不是太子,也不是二皇子,还是个男的……”夏凡琢磨道,“莫非是四皇子宁楚南?”
    话刚说出口,他便感到身侧有股气如海浪般向他卷来。
    方颜妮甚至打个哆嗦,缩回了身子——她对气的洞察力不如夏凡敏锐,可仍旧察觉到了一丝寒意。
    尽管洛轻轻神情不变,但周边汹涌激荡的气息已经表明了她此刻的心绪。
    “他长得什么样?”
    “消瘦、面色浮白,细眉窄眼,耳边有挂玉坠。”
    “很有可能是他。”洛轻轻偏头过来,“夏凡……”
    后者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如果真是四皇子,你可以按你想做的去做。”
    ……
    枢密府的监牢里潮湿且寒冷,墙上熊熊燃烧的火把也无法驱散空气中的冷冽。火光在黑暗中来回摇摆,在铁索与牢笼后拉出长长的阴影。
    相比于外面的热闹喧嚣,这里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偶尔能听到的,只有皮鞭落在身体上的脆响,以及低沉的惨叫。
    雨玲珑并不喜欢这样的地方。
    哪怕阴影永远与她相随。
    穿过一道道铁门,她来到了关押颜箐的牢房前。
    “开门。”雨玲珑对狱卒说道,“然后出去。”
    “大、大人……这恐怕有点不合规矩……”
    “不错,这一点都不合规矩,”影子从地下冒出,借着雨玲珑的嘴沉声道,“但那也比你某一天悄无声息的倒在阴沟里要好。”
    狱卒咽了口唾沫,连忙掏出钥匙。
    “大人,我就守在通道口,您有什么要求,随时可以叫我。”
    等到对方退下后,雨玲珑迈步走进牢房。
    听到响动的颜箐抬起头来。
    此刻的她双手张开,被吊绑在一具木架之上。作为武器的锁链被拔除,取而代之的是坚固的枷扣。
    透过囚衣,能看到她身上一条条血印。同时她的手指也肿胀起来,关节处呈现出乌黑的色泽;裸露在外的双足更是少了大半指甲,血液沿着指头滴下,一点点渗入冰冷的石板中。
    显然她已被上过刑了。
    “原来是你。”颜箐看了雨玲珑一眼,又合上眼睛,“你不去参加大典,来这里干什么?”
    “登基大典并不需要每个人都在,它是结果,而非过程。”雨玲珑上前一步,“倒是你,为什么要隐瞒二皇子殿下?”
    颜箐沉默以对。
    “我知道你暗中给夏凡传去消息,甚至帮助他逃离上元。这没什么……最多只会让你逐出核心圈罢了。可你为何死咬着不松口?夏凡他们早已经远走高飞了,你即便全盘交代,也不会危及到他们的性命,而你这样死撑下去……宁殿下是不会轻易罢手的。”
    “你小心点说话。”阴影靠拢过来,“尽管我知道你是叛徒,但别人不知道。你这种劝法若是让有心人听到了,显然会留下隐患。”
    “如果有人听到,你射死他不就成了?”
    “说得简单,这里可是监牢!”影子抗议道,“再说了,人固有一死,你又何必贴上自己。如今世家已悉数瓦解,天下方士尽归枢密府之手,以后无论是天才感气者、还是共同作战的伙伴,想必都不会缺,建议你当她不存在了就好。”
    “聒噪,我不听。”
    “喂,这可是苦口良言啊,叛徒!”
    颜箐却听不到这些对话,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我意已决,你不必劝了。这点伤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
    “现在不算什么,可接下来呢?”雨玲珑握紧拳头,“你知道枢密府的做法——这样的刑讯是没有底线的!”
    宁千世明显也在给颜箐悔改的机会,但这机会不会一直给下去,拷问手段会逐渐加码,就像对奥利娜所做的那样。当普通的讯问方式用尽,术法也加入进来,那种痛苦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雨玲珑丝毫不怀疑颜箐的意志。
    作为枢密府老资历的青剑,她的心性之强毋庸置疑,即使到最后都不松口也能想象得到。可那样做并不能改变任何东西,她越是坚持,所受到的折磨就越多,哪怕这些痛苦无法摧毁她的意志,也足以摧垮她的身躯。
    她最终会死在牢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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