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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春来带人直奔二楼,原本这些房间就是挨着的,能一锅端,一刀能一个,也省功夫。
    但他们还是先去了明谨房间,无它,只因一旦出什么意外,比如那个姓毕的习武青年先醒来,明谨就是他们的保命符。
    江春来跟张三一齐开了门,屋内漆黑,刚进去,江春来就借着月色姣姣的光辉看到了床榻上隐有人躺着。
    两人不由自主摸过去,骤然,他们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这么晚了,潜入我家主子房间有事吗?”
    乖戾,冷漠的调调还能是谁?
    两人大骇,正要举起刀攻击且逃窜。
    分别站在门后的毕十一跟另一个车夫迅速将人拿下。
    都过不了几个回合。
    床榻上,芍药掀开被子,都没看被按倒在地捆绑起来的江春来两人,只把烛火点上,亮堂之下,两人的狰狞跟狼狈都一览无余。
    当然,芍药瞧到被解下来的明晃晃菜刀,原本还有面对歹人的畏惧之心当即没了,只怒火上扬,“开个客栈还做杀人的勾当,你们这样的人就该被判凌迟处死!”
    江春来跟张三哪里还不知他们被守株待兔了,江春来还想狡辩,竟贼喊抓贼,大肆叫唤起来,“你们干什么!冤枉我!仗着自己人多,有武功,便强行将我掳到这儿来,意图谋害,你们才是歹人!”
    芍药气坏了,但听门外传来柔软清哑的声音,“你收走的碗是我们替换过的,你给我们的碗里有毒,可经检验,你下毒在前,带刀潜入在后,外面池塘底下还有泡了好几天的尸体,放在哪个衙门都熬不过官司,留着如今的起劲去跟官长狡辩吧。”
    明谨走进来,静默瞧着江春来脸上难以掩盖的惊慌,但也瞧见他的挣扎。
    “那定然是别人干的,凭什么说是我!”
    “浴桶。”
    江春来一怔,但眼神忍不住飘过去。
    他当然知道这个词意味着什么,而它在哪里。
    就在他趴着的地方不到几步远。
    可他忍不住,却又不敢看,怕回想起....
    “虽是经商人家所出,从小养尊处优,可他长得高大,胆气足,才敢不带随从一个人走商办事,路过你这客栈,出手豪阔,财帛外露,你起了歹心,下了药还不足,且选他洗浴时下手。”
    “一个人再身强力壮,若是躺在浴桶里,身体沉于水中,药性发作乏力时,你们两个持刀而入,将他劈砍致死,血流太多,渗入木缝之中,你们当时慌乱,只匆匆将尸体带到池塘扔下,又将浴桶里的血水处理掉,不过哪怕清洗一两遍,也总是不太干净的,至少你们心里也发虚,就将它废弃在库房里。”
    江春来听到这里,几乎是顺着她的思路往下走的,突恨恨道:“你这女子忒得可恶,这件事于你有何干系,若非你的丫鬟非要浴桶,我怎会将它拿出!!”
    这世上十之八九的人都习惯于去责怪他人。
    明谨不气不恼,只说:“是啊,你本可以不拿出来的,可你为何要拿出呢,不过是因为想要芍药额外给的一两银子而已。”
    江春来脸颊一抽,又听这个姿态翩跹,眉眼沉静的女子轻轻补充:“甚至于,若非你不舍得把这客栈唯一的浴桶给毁掉,而是将它藏起来,等着以后日子久了继续用,也不会让我猜疑。”
    江春来最为痛恨她这副姿态,愤然挣扎起来,朝她怒吼,“你这样吃喝不愁的人懂什么!你也敢说我贪!?”
    他想冲过来,但被毕十一用力按住,因此动弹不得。
    不过芍药最厌恶他明明为非作歹还死不承认的样子,于是在身边迅猛补刀:“不,这是说你抠。”
    江春来一窒,难堪得很,阴冷怨恨盯着芍药,芍药登时心头发寒。
    明谨蹙眉,将芍药拉到身后,挡住江春来视线,且平静道:“所以你是承认自己为财杀人理所应当了?”
    “不是我想杀他,是他不该....那么多钱,他有那么多钱,怎么就不能给我。”
    他先是吞吞吐吐,后真的就理所应当了,“反正他不缺钱,给我用正好。”
    对于这样的人,芍药他们都无语了,更倒霉的是被他弄死夺财的李姓商人,就因为有钱,活生生在泡澡的时候被砍死,上哪说理去啊?
    明谨也不去与他争辩是非,只轻轻道:“你此前一直狡辩,现在反而袒露,是破罐子破摔了?”
    江春来目光一闪,忽轻笑,“你现在拿下我又有何用,当我这乡下人好糊弄?其实那些证据都不算是铁证,你能证明都是我做的吗?也有可能是别人,只要我抵死不认......”
    他这话说了,边上被按在地上的张三愣了下,渐反应过来,慌了,“老板,老板,你这是要拿我顶缸?”
    芍药还是没忍住,“这不明摆着的吗?就是你!”
    张三愤怒了,当即大声指责江春来,并指认他主谋,蛊惑自己旁同杀人,一番争吵之后。
    明谨忽侧开身来,对门外轻喊了一句:“诸位大人,劳烦等候这许时间,现在可行了?”
    江春来眼睛直了,有极不好的预感,果然,他努力抬起眼往门口观望,待看到几双官府差役专有的厚底黑靴,再看到几个官差的脸。
    他绝望了。
    差役现在就来了?可是她不是让那个毕十一明天才去...不对!她是故意的!
    此前偷听到的话,根本是她故意说给他听的!
    “你!你是故意的....你之前是在吊我的话!”
    江春来自然不是个蠢人,细想这个平日里不多话的谢姑娘晚上莫名多话,详细赘述他杀人夺财的细节,当时他也只以为对方是为死者不公,或是在炫耀自己的能力,却没想有这般心机盘算。
    怕是连自己想把罪责推给张三的事儿都是她故意引出的。
    细想自己此前言语,再加上后面张三的指认。
    这...分明都在她算计之下!
    江春来呕得要死,再看明谨就如蛇蝎美人一般,恨不得把她给吃了。
    明谨却不再管他,只让差役们把人带走。
    话说差役们也苦,收钱办事是不假,可连日雨中奔波,四处找人也是苦差事,他们叫苦不迭,如今竟是杀人命案,更是非同小可。
    好在凶手抓到了。
    他们虽对明谨等人身份有些好奇,却也知晓案情为重,正要拿人带走,骤然外面冲进来一个人,还没到跟前就先有了哭喊声。
    明谨一看到来者,有些惊讶,这不是田园小屋那边的女子。
    是江春来的妻子吧。
    “谢姑娘,我夫君是无辜的,他....他并非有意害人,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
    女子柔弱,直接朝明谨跪下了,皮包骨一般的身子,年纪约三十多许,消瘦却尤见几分清丽姿容的样貌,她眼眶猩红,泪眼滂沱,哭诉道:“我夫君当时是因为....”
    江春来忽然暴怒,涨红脸大吼:“你闭嘴!”
    女子瑟缩了下,有些惧怕,但还是鼓足勇气,“谢姑娘,诸位大人,那李易并非什么好人,若非他那晚轻薄于我,我夫君也不会为了....”
    她虽觉得难以启齿,但还是诉诸于口。
    这是背后隐秘,倒是他人未能洞察到的,此前推断,也不过认为江春来此人为财杀人,如今看来是事出有因。
    差役们恍然,但还是说江春来杀人抛尸,理当承受罪责,至于其他缘由,待去官府再请大人定夺。
    那女子见差役还是要带走人,十分失望,便朝明谨求情,“谢姑娘,求您,求您帮帮我们,他真的非有意杀人,也并非为了钱财,而是为了我。”
    她哭得好生可怜,十分无助,芍药都看红了眼,忍不住过去扶着她。
    明谨此前看过这女子,知晓其可怜之处,毕竟江春来与那小娇有些龌龊,只是江春来若真为了保护自己妻子而杀人,对旁人看来都有理解宽容之心,这样的情义对于此女来说,也自比什么都重要。
    也难怪她不惜暴露自己为人侵犯的私密也要救自己夫君。
    “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难以插手,但我觉得,若是真相,深究到底,必有回响,夫人尽可能将实情吐露给官府,让官府定夺就是了。”
    明谨对其尤有几分怜惜,帮忙扶起她,托着她的手腕温婉疏导,后者也只能哭着应下,后对差役求情,希望自己能随同一起。
    差役那边也答应了,又差人拿下了那个小娇,但没有直接拿回衙门,因为最重要的尸体还没捞上来。
    此事已如此形势,明谨是不愿再管了,待人流水般退出房间后,她站在走道上,借着房间烛光见到了不远处一直在静静观望的徐秋白。
    此前徐秋白就被她知会过躲到安全的地方,待事态完毕才通知出来,如今对方显然提早来了,也不知看了多久,听了多少。
    但他走过来了。
    “今夜又打扰先生了?”明谨是真的觉得愧疚,人家好好一个赶考书生,三番两次被“耽误”,次数多到她都不好意思去道歉了。
    “嗯。”
    这一次,徐秋白好像也没那么宽容客气。
    明谨还未做出什么反应,对方就木着脸,瞥过刚刚江春来等人被羁押走过的地方。
    “也打扰你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对那伙人毫不吝啬读书人的刻薄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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