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刻卫蘅的确给了陆湛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以前见着卫蘅时,这姑娘都是众星拱月,浑身上下都是一副被娇养出来的模样。无论是对对子还是拿箭射人,那都是耀眼无比的,可刚才卫蘅跌坐在地上时,却茫茫然像被人踢了一脚的流浪小狗一般,既狼狈又可怜。
    这会儿的卫蘅蔫搭着脖子,像一朵萎蔫的花,陆湛瞧着她雪白纤细的脖颈,不知为何会生出一种想伸手掐断的恶意。
    卫蘅听见陆湛的话,茫然里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她眨了眨眼睛,刚要说话,却被旁边的木鱼儿抢先了,“就是啊,姑娘,万一又伤着去年断的那儿可怎么办?”
    卫蘅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伤的地方根本不是一处,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胡同后面就响起了催促声。这胡同狭小,只容得下一辆马车,陆湛的马车堵在路口,后面的车就过不了。
    “表妹还是先上车吧。”陆湛往旁边让了让。
    陆家的马车非常宽阔,里面的布置也很雅致,木鱼儿扶着卫蘅坐在陆湛的对面,因着事出有因,暂时也就不讲究男女之防了。
    到了医馆,那大夫用木槌敲了敲卫蘅的腿,细细问她这儿可疼,那儿可疼,卫蘅都摇了摇头,那马蹄只是挨了她一下,并不厉害,想来不过是淤青而已。
    大夫直起身道:“这位姑娘没什么大碍,吃一副活血散瘀的药就行了。”大夫说完,便掀起帘开方子去了。
    陆湛站在卫蘅旁边,随意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从那院子出来?”
    “那是我大姐姐家。”卫蘅抬头道,这一抬头也正好看见陆湛嘴边一闪而逝的讥讽。
    卫蘅的心气儿这会儿本就不顺,再看到陆湛嘴边那一抹令她刻骨铭心的讥讽,她心底的火气轰地就窜了起来。上辈子,陆湛也是带着这样一丝讥讽,对她说“女孩子应该矜持”的。
    “你什么意思?”卫蘅直愣愣就问了出来。
    卫蘅还以为陆湛要么会解释,要么会抵赖,结果人家只是轻飘飘地来上一句,“你看到的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卫蘅死死咬住下唇,恨不得一箭戳穿陆湛的心肺,她最讨厌的就是陆湛和卫萱这种高高在上的神态,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真当谁都稀罕他啊。
    这辈子陆湛还想在自己这里找存在感,那就是做梦,卫蘅心里哼哼,看了一眼木鱼儿就往外走。
    陆湛看着卫蘅不说话,这姑娘大概不知道她自己的表情有多丰富,此刻眼里更是迸着火星,亮得逼人,真是娇养的性子,以为谁都要忍着她的脾气,也幸亏这两年靖宁侯府还算得势,否则像她这样头脑简单,脾气又大的姑娘,只怕有得苦吃。
    至于陆湛为何觉得卫蘅头脑简单,单从她在女学时,被一个没有来历的魏雅欣都能算计,就可窥一、二了。
    卫蘅可不知道陆湛对自己的评价,不过就算知道了,她大概也拿陆湛没有办法。只是这会儿卫蘅出得门吹了一下冷风,脑子也清醒了一些。刚才陆湛那一丝讽刺实在有些让人生疑。
    卫蘅想,为何陆湛听见她说大姐姐家会是那样的表现,卫芳的品行绝对不会让人撇嘴,那陆湛的讽刺是针对商家的?陆湛是男子,消息自然比养在深闺的女儿家灵通多了,那么陆湛是知道了什么?卫蘅心里一动,咬了咬嘴唇,顿住脚,转身又往里走。
    陆湛此刻也已经走到了医馆的大堂,他的长随杨定正在柜台边拿药。
    卫蘅朝陆湛走过去,嘴角还强扯了一丝笑容,“湛表哥。”
    陆湛一听就知道卫蘅有求自己,只是她这样骄矜直白的性子,求你时就是表哥,不求你时就是陌路人,实在入不了陆湛的眼,或许别人会觉得可爱,但是陆湛只会觉得,这姑娘既骄纵又缺心眼儿。
    陆湛示意杨定将拣的药交给卫蘅的丫头,然后看着卫蘅道:“表妹家去若是感觉腿有什么不妥,再派人来找我。”这就是要撇清关系的意思。
    卫蘅见陆湛往外走,急急地跟了上去,“湛表哥,你是不是知道一些商家的事情?”
    陆湛回头道:“我还约了人,表妹也早点儿家去吧。”
    陆湛这话就是不否认了。此外他还话里有话,卫蘅的容貌惊人,整个医馆的人,无论男女都来来回回在她身上打量了好几圈了,这京城里色胆包天的大有人在,就算最后知道是冲撞的靖宁侯府的姑娘又如何,吃亏的还不是卫蘅。
    陆湛真不知道卫二老爷和何夫人是如何教女儿的,竟然教出这样一个草包性子,一点儿防人之心也没有,小时候还可以说是天真无邪,可大姑娘是这样的性子,不是草包又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明师太又忍不住开始唠叨了。
    关于昨天红萍求到卫蘅这里的事情,我来说说我的逻辑。
    首先有一个假定,那就是府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对着老人应该报喜不报忧,尤其是老太太这种上了年纪的人,又是在腊月的尾巴上,这种事情瞒着都瞒不及,怎么可能捅到老太太那里去。
    所以红萍首先找的是大夫人木氏。木氏不愿意管(后面会说她们之间的恩怨),只送了药材给卫芳,但是送药材肯定会派婆子去的。正如大家说的,大夫人不可能丝毫不上心。但是红萍没有告诉卫蘅,说大夫人派了婆子去,这是红萍的隐瞒。不然卫蘅怎么可能去出头。
    先说大夫人不去的道理,商太太是什么出身,虽然曾经是官太太,但现在就是一个靠织布求生的人,所以木夫人不可能屈尊降贵的自己去为卫芳出头,她觉得派一个婆子去警告商家足以了。何况,木夫人肯定是不希望事情闹大的,因为闹大了卫芳就只能和离,说是和离,但是名声肯定不好听,卫萱可是还没嫁人的。
    但是红萍觉得不满意,为了她家姑娘卫芳,她觉得应该有主子出面。大夫人的几个儿媳妇肯定是不用求了,都是看大夫人脸色的,那么红萍的确应该去找老太太。可是红萍敢不敢越过大夫人把这件事告诉老太太,万一急着老太太怎么办,而且这简直是将木夫人架在火上烤,意思就是去给老太太告状说木夫人不管卫芳?所以红萍不能这么傻。
    然后红萍还能找谁?外院的男主子肯定找不到的,她还可以去求何氏,但是何氏对木氏的态度,大家肯定都能琢磨出一点儿,这件事何氏肯定要拿去数落木夫人,以表现自己这个婶娘如何疼爱侄女,压一压木夫人。红萍也不傻,这肯定得把木夫人得罪大发了。而且何夫人会不会为卫芳出头还另说。
    那么这府里还有谁?心好,而且说话有地位的,除了卫蘅还有谁?红萍也没说要让卫蘅怎么样,就只说了,请她救救卫芳,但是怎么救,就全看卫蘅自己出主意了。所以红萍也只是希望卫蘅能去安慰一下卫芳,毕竟她们感情那么好。但是没想到卫蘅是个大大的热心肠,既然揽下了事情,就想处理好,这才去找了古氏。木夫人见了卫蘅,虽然也不高兴,但是也只能忍了,还特地告诉卫蘅,不要仗势欺人,这就是要让古氏和卫蘅不要把事情闹大了的意思。
    不知道我的逻辑合理不合理,大家随便听一听吧。
    小剧场
    炉渣:撞得好,杨定,回去给车夫涨三倍工资。爷的春天终于要到啦。
    杨定:爷,你知道你等下还约了人,就要迟到了吗?
    炉渣:没看见小娘子长大成人,荷包蛋变大馒头吗?
    杨定:爷,潇湘楼的花魁姑娘,你还记得吗,那馒头不仅大,而且还有馅儿。
    炉渣:滚,不要坏爷的名声。
    真爱小剧场
    七七:寒碜,你对得起我吗,我为了你跳楼,为了你重生,你竟然还敢选璃镜?本姑娘不活啦,这一次本姑娘要吞金。
    寒碜:傻丫头,不是吞金,是吞jing,有后鼻音的。
    七七:你,不许耍流氓。
    寒碜:不耍流氓怎么生儿子?
    七七:不要岔开话题,说,为什么选璃镜?那我也要选缺爷。
    缺爷:谢绝不敏,一个凤凰涅槃我都受够了,再来一个跳楼的,谢了您。
    璃镜:(可怜)缺缺,要抱抱。
    缺爷:(冷眼)这么喜欢人抱,配楚律那个色鬼最合适。
    ☆、第四十五章 强出头
    卫蘅这可真是冤枉,若非陆湛的马车撞了她,她又怎么会出现在医馆招人眼。
    卫蘅着急地上前一步,卫芳的事情今日能拿出个章程来解决是最好的,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过年时家里又要祭祖,又要团年守岁,到了正月里这一应的晦气事就更是要压着不能提,紧接着就是二月春闱,等商彦升入了场,好多事情就不好办了。
    卫芳是一时心灰意冷,也不愿去想今后的事情,但是卫蘅却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她小时候,每回出门都是卫芳牵着她,照顾她,温柔又和婉的卫芳在卫蘅心里,是绝不该一辈子忍气吞声,守着商氏母子这种人的。
    “湛表哥,先才都是小妹不懂事,轻慢了表哥,请表哥不要怪罪。”卫蘅恭恭敬敬地朝陆湛福了福,“大姐姐出了事,我心里难受,表哥能不能将你知道的商家的事情告知一、二?”卫蘅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她也不管陆湛知不知道商家的事情,知道的话又清楚多少,反正她这就是碰运气,万一瞎猫碰着死老鼠,那就算她幸运。没碰着,也无所谓,不就是给陆湛赔了个礼么。
    面子上的事情,上辈子嫁为人妇之后,卫蘅就已经弄明白了,有时候顾着面子那就是活受罪,给陆湛赔礼道歉实在算不得什么。
    卫蘅有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但凡她可怜巴巴地看人时,对方通常都是不忍心拒绝她的,否则何氏也就不会拿卫蘅没法子了。
    陆湛小时候养过一只漂亮的狮子狗,眼睛也像水洗过的黑宝石一样漂亮,这会儿卫蘅的表情和那小狗如出一辙,陆湛登马车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杨定跟着陆湛已经十来年了,最是了解陆湛的意思,开口道:“公子,斜对面就是咱们家的书画铺子。”
    陆湛看了卫蘅一眼道:“走吧。”
    自己家的铺子,说起话来就方便,也不会叫不相干的人看了去,于卫蘅的名声便无碍。到了书画铺子,掌柜的赶紧将陆湛一行请上二楼,沏了茶就知趣地退了下去,不许任何人上去打扰。
    “你姐姐出了什么事?”陆湛问。
    卫蘅犹豫了一下,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不过她随即就想起来了,陆湛以后是要当自己姐夫的人,那也就算不得家丑外扬了,而卫芳和卫萱的关系也不错,那让陆湛照看一些卫芳,也是很说得过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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