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呀!”地惊叫一声,跟触电了似的,“智智智智智……”
    苏文清把油灯点着了,小小的火光在房间内亮起,把女孩的脸颊染成昏黄。
    “智者大人。”风铃终于把舌头捋直了。
    苏文清老神在在地坐在微弱的灯光里,拢着双手,“深更半夜,不睡觉往外跑,干啥去了?”
    语气像是班主任把夜不归宿的学生抓了个正着。
    “我……我……”
    “坐下来,慢慢说。”苏文清指了指地板,“我去给你倒杯水。”
    苏文清从木盆里舀了一杯清水——说老实话这年代干净的清水比啤酒还要难得,递给风铃,小领主低着头默默地接过来,像是进门盗窃被抓了个现行的小贼,扭送派出所之后面对警察叔叔。
    风铃往后缩了缩,把身体藏在黑暗里,以躲过对方拷问般的审视。
    苏文清把油灯往前挪了挪,又照亮了她的脸。
    “智者大人,我拉肚子去了。”风铃想了大半天,终于找出了一个看上去不那么离谱的理由。
    “是么?”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小姑娘点头如捣蒜,“肯定是今天在教堂里吃的东西有问题,到了晚上就肚子疼。”
    苏文清慢慢抬高眉毛,“我吃的跟你吃的不是一样的么?为什么我没拉肚子?”
    “因为人类和半妖的体质不一样。”风铃解释,“半妖的肠胃对黑麦和小麦的耐受性不如人类,吃多了就容易导致腹泻,我吃了黑面包又喝了太多凉水,所以今天晚上就拉肚子了,睡到一半被疼醒,拉得差点虚脱。”
    女孩语气可怜巴巴的,满脸都是“看在我拉到虚脱的份上您就放过我吧”,末了,还加一句“我没骗你。”
    “行,我相信你了,下次你可要记得少吃点。”苏文清哑然失笑,伸手拍了拍风铃的脑袋,“你不在的时候,教堂里出了不小的麻烦。”
    风铃一怔,“怎么了?”
    “神父遭到了袭击。”苏文清回答,“好在保住了性命,但是丢了一颗眼珠子。”
    风铃惊叫一声:“丢了一颗什么?”
    “眼珠子。”苏文清点了点自己的眼睛,“有人深夜潜入神父的房间,可能是要趁其熟睡杀死他,但是神父突然被惊醒,凶手的计划落空,只伤到了他的眼睛,就落荒而逃了,我们没能抓到凶手,但可以推测出这是个身手矫健的人。”
    女孩头皮一阵发麻,她环顾四周,生怕那个凶手还潜伏在附近,连神父都遭到了袭击,这说明教堂里都不安全。
    “以后你可不能这么干了,独自一人在深夜跑出去,如果撞见了那个连环杀手怎么办?我们连营救都来不及,这太危险了。”苏文清说,“我可不希望你是下一个受害者,第二天早上发现你被挖出了心脏吊在树上,耷拉着脖子,两条腿一晃一晃……”
    苏文清伸出两根手指头一吊着,晃晃悠悠地模仿。
    风铃打了个寒噤。
    她知道苏文清是在吓她,可他描述的那个场景想想都让人惊惧,惨不忍睹。
    “然……然后呢?”风铃问,“神父他还好么?”
    “及时处理了伤口,暂时没有什么大碍,已经让他休息了。”苏文清说,“袭击发生之后,我们第一时间召集了镇子里的卫兵,把酒馆里的那三个客人给叫了过来,依次进行审问和排查。”
    “那……那有什么结果吗?谁的嫌疑最大?”
    “你的嫌疑最大。”苏文清崩了一下她的脑壳,“全场这么多人,只有你在神父遭到袭击时不知所踪。”
    风铃哎呦了一声,捂着脑门。
    “我们的思维不能局限在那三个人身上,骑士、游侠和行商三个人虽然嫌疑很大,但这不能说明凶手就一定在他们之中。”苏文清接着说,“这个犯下累累罪行的开膛手完全有可能从头到尾都从未现过身,至今还潜伏在山林里,也有可能就在你我身边而被我们忽略了,甚至你今天都见过他,但你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小领主,你知道开膛手杰克么?”
    “开膛手杰克?”
    风铃摇了摇头,她从未见过这个名字,连老爵爷都从未讲起过。
    “他是个连环杀手,曾经连续杀死五个妓女并剖开了她们的腹部,取出她们的内脏,他割取受害者的子宫或者肾脏,煮熟后吃掉,并把剩余的内脏装进信封里寄给其他人,相当恶趣味且丧心病狂。”苏文清幽幽地说,黑灯瞎火的他开始讲恐怖故事了,把风铃吓得够呛,“由于缺乏证据,人们一直没能抓住这个凶手,他在残忍地杀死了五个妓女之后销声匿迹,没人知道开膛手杰克究竟是谁,虽然有嫌疑人,但是每一位嫌疑人都无法确认,从此开膛手杰克变成了一桩无头悬案。”
    “到今天都没人知道么?”
    “一直到两百年之后,一次非常偶然的机会,人们从一封信中得到了线索,那封信来自一位当年被高度怀疑是凶手的人之手,他是一位英俊的理发师,经常混迹在妓女之间,每次凶杀案发生时他都曾经到过现场,且与死者都有过联系,凶案发生的年代人们无力证明他是凶手,但两百年后人们已经有了足够的技术和能力,他们把信上遗留的线粒体dna痕迹与当年现场留下来的证据进行对比,最终发现完全吻合。”
    风铃不能完全理解智者大人所说的每一句话,但她仍然听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就是真凶?”
    “不,他不是真凶,真正的开膛手杰克是他的妹妹。”苏文清回答,“人们以为只有男人才会和妓女混在一起,实际上开膛手杰克是个女人,是一位助产士,擅长用刀和解剖,信上留下的微量dna痕迹不是理发师而是他妹妹的,他妹妹暗恋自己的兄长,但自身却无法生育,所以她杀死了每一个跟她哥哥有关系的妓女,她非常嫉妒,嫉妒心让她变成了黑夜中的杀人魔,她剖开了妓女的腹部,取走了她们的肾脏和子宫。”
    “当年调查凶杀案时的人,肯定想不到那个躲在理发师背后,看上去柔弱无助的小姑娘才是幕后真凶。”苏文清轻轻点了点风铃的小脑袋,“这是人们的惯性思维,当你陷入你的惯性思维时,你会看不到摆在你眼前的证据,即使真正的开膛手从你面前走过,你也无知无觉。”
    风铃抬起手,抓住苏文清的手指。
    “智者大人……您……”
    她愣愣地注视着苏文清的双眼,油灯的火光在他的眼底摇曳。
    风铃下意识地压低声音,她一字一顿,用唇语说:
    “您已经知道了谁是真凶,对吗?”
    苏文清微微一笑,并不作答,他伸手捏灭了灯火,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接下来黑暗中传来苏文清的声音:
    “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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