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升月是外男,折惟昌也大了,有女眷过来,不好直愣愣的冲出去,两人无处可避,只得退回去几步,站到拱门后,等着女眷们过去。
    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一道娇脆中透着娇憨的少女嗓音道::“……你不在京中这许多年,不知如今京中流行的所谓风尚,七娘成亲未足一年的夫婿,日日往家带歌姬,七娘一气之下,把歌姬通通送了人,如今小俩口正闹别扭!”
    “……如今京中是这般风气?”
    又有一道少女的声音响起,比先前那把声音略低沉些,语速不徐不疾,似是讶异。
    “是呀,特别是那些读书人,流连花巷,豢养歌姬,无有一人后宅是干净的。”
    “你一深闺少女,如何知晓这些?”
    “偷听爹爹和妈妈说的。爹爹说,京里如今这等风气,全是些歪瓜裂枣,让妈妈做好准备,若不成,便多留两年……哎哟!”
    “这些话在我这里说过便算,可不许去别处说,若是传开了,对你闺誉有损。”
    “我自是知的,也只与你说说。唉,若我将来也……好生愁人!”
    话语间似乎真有些担忧。之前那把略有些低沉的女声,语气却不徐不疾的带着戏谑:“有何可愁的?与人置气,也须那人心中有你,旁地人有何相干?喜欢歌姬多买些就是,还可格外奉送酒水,酒色双全,祝早日登天。”
    “哈哈哈,二娘你好促狭!”
    ……
    两个少女说着话走远,拱门后避嫌的两个男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有些尴尬,当然,刘升月除了尴尬,还有种震撼的感觉,女孩子的世界好复杂!
    “刘郎中……”
    折惟昌满脸通红,神情透着别扭和尴尬。刘升月很能理解他,如果是他家里的女眷议论这些被别的男人听见,他也会尴尬。
    姐妹们好歹把淑女的皮披好些,自家人嘛,互相了解底子,倒也不至于怎样,这被外人听见了,那就不得了了。换成刘升月,怕是已经尴尬的在地上用脚趾扣除一幢小别墅了!
    刘升月分外理解的拍拍折惟昌的肩膀,把嘴巴一闭,比了个用针线缝起来的动作,结打得死死地,完美的体现了他坚决不会往外说的决心。
    折惟昌脸上的红色就没下去,强撑着道:“刘郎中请。”
    刘升月点点头,两人才走出拱门,不过,刚才还很健谈的折惟昌,现在就跟被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声不发,要不是要送客,怕是早就火急火燎的折回去了。
    “折公子留步,告辞。”
    刘升月笑了笑,神色如常,自从他开始有名声后,出诊的次数也有好几次,经常出入别人家,什么事情都被动的看了些,不过,那都是东京城里的普通人家,权贵人家这还是第一次来,规矩他懂,五六也懂。
    解决了折府的事情,刘升月继续回去坐诊,到得下班时间,诊完手头的病人,刘升月便直接下班回家,查问完小橘子的功课,就开锅做药丸,这些给刘娥准备的。如此这般过了三日,刘娥使张青来叫他过去吃饭。
    “阿姐。”
    叫的次数多了,刘升月现在已经能叫得很自然顺口了。刘娥坐在椅子上,看他来了,笑得眉眼弯弯:“快过来,我今日下厨做了些小菜,我们姐弟一起吃个便饭。”
    “哎,好。”
    刘娥的手艺还不错,她是个麻利的人,自幼吃过不少苦,很多活计都能上手,还能做得很好。
    没上酒,姐弟俩就是自顾自的吃饭,女子胃口小,饭菜多是刘升月包圆的。刘娥笑眯眯地看着他埋头吃饭,感慨了一句:“下次阿弟吃饭,不知是何时……”
    刘升月刨了两口饭,道:“阿姐只要让张大哥喊一声,小弟就会准时过来蹭饭,家里厨娘可没阿姐的好手艺。”
    刘娥柳眉一挑,白他一眼:“瓜娃子,这是把你阿姐当厨娘使了?”
    刘升月笑眯眯地信口开河道:“单身汉,没办法,也只有阿姐疼我了!”
    刘娥白他一眼,顿了顿,道:“阿弟,他来接我了!”
    “他?谁?”
    “我等了许多年的人。”
    说的时候,刘娥的笑容透出温柔与深情,不似往日那般明快活泼,也不在像个小辣椒。刘升月心里叹气,问道:“什么人?要把阿姐接到哪里去?”
    刘娥道:“还在这东京城里,只是,以后我们姐弟要在相见,只怕难了。”
    言词间,似是不舍。
    刘升月有些触动,也有些不忍,问她:“阿姐不后悔?当真不要小弟赎身吗?”
    刘娥坚定的摇摇头,道:“阿弟,我在这府里,等了他十三年。一个女子,又有多少个十三年?”
    刘升月默然,片刻之后,才开口问:“阿姐,小弟可能知道是谁?为何我们姐弟之后再难相见?”
    刘娥看刘升月一眼,道:“是官家。”
    这么直白就说了?!
    刘升月有片刻的懵逼,正好不用考验他的演技,愣愣望着刘娥。刘娥道:“愚姐十三岁随龚美来东京城,十五岁被卖与张耆,张耆把我献给了时为韩王的官家,阿弟,愚姐一直在等的人便是官家,他使人来接我入宫了!”
    眼里的欢喜,熠熠生辉。
    刘升月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如果历史只是一本书,一张纸,那他定然会说,去吧,勇敢地接受你的命运。可刘娥是一个人,鲜活的,对他还挺好的人。
    刘升月叹了口气,道:“阿姐,宫里不好混的,小弟无用,只是白身,阿姐宫外也无援手。”
    后宫是前朝政治的延伸,宫里的妃子们,每一个身后都站着一个娘家。刘娥和刘升月什么都没有。
    刘娥扬眉,道:“愚姐知道,可是,我不怕,再难,难道能难得过朝不保夕?阿弟,你在宫外好好保重,你我姐弟,定能有再见之期。”
    眉目飞扬,透着自信,也透着野心。
    刘升月点点头,道:“小弟只望阿姐来日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但只要阿姐选了,小弟奉陪就是,阿姐放心,我在宫外亦不是白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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