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融澜吓得畏畏缩缩的样子,岳东还是有点遗憾。
    很可惜,昨天融澜没好为人师的来书画展评奖现场卖弄一番,要不然不只是让墨承知当众下不来台,还能让融澜丢丢脸面。
    而自己苦练了多遍的《满江红》,昨天没机会用,今天又不适合在这种场合出来献丑。
    否则的话,那些慷慨激昂的词句,那种浩然正气和英雄气概,更会让融澜对自己敬畏三分。
    特意搞来的马蹄莲也派不上用场了,白让小龙糟践了那么多。
    九点半一到,重新收拾了心情的融澜,大马金刀的端坐在惊心斋前,工作人员帮他调整好了麦克风的位置。
    “岳东,今天和你探讨交流一下民俗文字类工艺品的划分、标注和价位合理性,以及文字的演变史等等,都是和你整改民俗典藏展览相关联的内容,这不算是欺负急于出成绩的后进晚辈吧?”
    坐在醒龙斋前的岳东暗暗点头,果然和自己猜的差不多,自己也正是朝着这些方向准备的。
    那天曹保苏问自己的时候,自己猜测到搞事的内容离不开民俗和文字性的东西,可能会牵扯到工艺品、收藏品和古董的划分、标注,以及什么样的价位才算合理。
    当时曹保苏是开着免提的,参加碰头会的领导都听到了岳东的猜测,对于搞事的理由和原因,和他们猜测的得差不多。但对于搞事的内容,他们不是太认同。
    现在听融澜亲口说出来,那叫一个震惊莫名,竟然被岳东猜对了!
    但让岳东没想到的是,融澜说明探讨交流的范围时,竟然踩了自己一脚,讽刺自己急于出成绩。
    岳东微微一笑。
    “融老先生,我不知道你怎样得出我急于出成绩的结论,但今天不在探讨的范围里,我也就不耽搁大家的时间追问你了。既然你刚才提到了文字的演变史,我想请教一下,成绩这个词的来历和含义的变化,以便于我认真反思。”
    果不出所料,融澜被问住了。
    对于这种随口就能说出来的常用字词,还通常和民俗无关的,他真没怎么研究,算是熟视无睹。
    岳东没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融老先生是原本就不清楚?还是上了岁数记不清楚?我这个后进晚辈是不是可以说说看?”
    融澜顺杆往上爬,“你先说说看。”
    “绩的最初含义是把麻和棉搓捻成线,成绩的意思就是缠绕成线球或把线。随着古代文人各种情景的引用和比喻,慢慢的具有了两种词义。一是指成功的事业、建立的功劳、预期的效果,二是指工作和学习中取得的成就、收获、结果。融老先生,我说的对吗?”
    融澜故作赞许的点点头,“对,说的不错。”
    岳东却接着问道:“想取得成绩当然不容易,但是和那些成绩者比起来,却也不能说是不容易。融老先生对于民俗方面颇有研究,应该知道成绩二字的由来。那就请融老先生为大家介绍一下成绩者的不易,我这个后进晚辈就不献丑了。”
    融澜的面色一变,什么鬼的成绩者?
    岳东笑了,“是不是还得让我这个后进晚辈先说说看?”
    融澜强做镇静,“那你就先说说看吧。”
    人群里响起窃窃私语声,嘉宾席上的融暄等人也坐不住了,因为谁都能看得出来,融澜又等于被问住了!
    对于融澜来说,这是第三次被岳东用他的话来反击成功了!
    既然号称书画大家,说话前就不能三思吗?
    众目睽睽之下,丢人丢大了!
    融澜红着一张老脸,听岳东侃侃而谈。
    “我亲眼见过成绩者的工作过程,要先把苎麻在灌木林中抽打,撕剥下苎麻皮,经过水浸、分拣、洗刷等等繁琐费时的工序,再一根根劈成丝,才能缠绕成绩,也就是缠绕成作为经线的线球或者作为纬线的把线。还必须在凌晨拿去卖,还因为只能做夏布,价格可想而知。大家知道成绩那一步的工作效率吗?一个手脚还算灵活的中老年妇女,大多只收获一两!”
    现场寂静无声。
    会用“成绩”遣词造句的不少,把“成绩”两个字整天挂在嘴边的不少,但没几个人知道这个词的由来,更不知道这个词背后的辛劳。
    岳东的目光回到融澜身上,“融老先生,获得成绩如此艰难,只怕是没人不着急,就算我真的急于出成绩,算是什么过错吗?”
    融澜的老脸愈发通红,讷讷说道:“当然不算,当然不算。”
    在袁宝骏的暗中指挥下,八字眉他们发出了阵阵嘘声,更是让融澜等人无地自容。
    融暄不停地瞪向墨承知和焦兆松,你们组织的人呢?为什么没有扰乱岳东的?
    他哪里知道,对融澜发出嘘声的,正是墨承知和焦兆松组织的人,那二位正一脸懵逼呢。
    为了掩饰尴尬,融澜干咳一声,开始发挥强项。
    “汉字都是几千年文化的结晶,都有固定的属性,都有简单的规律可以遵循。打个比方说,不正为歪,不好为孬,日月为明,”
    岳东一看他腰杆挺得笔直,两眼开始放光,很明显是要玩强项了,那可不行!我打不赢!
    在他稍微停顿的时候,岳东接住了他的话,“融老先生,我才疏学浅,总觉得有些文字找不到你所说的简单规律,你刚才说的打个比方的‘打’,几乎没有用不着的场合,就像是没有任何规律的,还望融老先生解惑。”
    “怎么会没有规律呢?通常都是用手做出的动作,才会用上这个打字。打毛衣,打电话,打水、打酒、打酱油。打红旗,打灯笼,打井、打渔、打水漂。打包裹,打银锁,打扮、打饭、打扑克。打击、打扫、打算盘,打球、打蜡、打家具。简直太多了,不胜枚举。”
    “那你刚才说的打比方呢?并不是用手做出的动作。”
    融澜面有得意之色,这你能问倒我吗?
    “打在这里是采用、使用的意思,你仔细想象一下,采、使,不等于与手有关吗?”
    “那么融老先生,打量、打扰、打岔,打住、打滑、打听,打嗝、打寒颤,哪个与手有关呢?”
    融澜的笑容有点凝固,平时就没怎么研究这种和民俗关联不大的常用字,这得专门研究语言文字的才能回答明白吧?
    但他刚才说过汉字都有简单的规律可以遵循,想不到还没开始装逼,就被岳东堵回了嗓子眼!
    他只好硬着头皮牵强地回答:“这些可以形象地理解为与人体的某种动作相关联,并不是非得与手有关才行。”
    岳东接着问道:“打车、打钱,打点、打算,打交道、打短工、打牙祭,似乎都不能用某种动作解释。”
    融澜的脑门渗出了细汗,“这些,是与某种活动有关。”
    人群里又发出一阵嘘声,这次融暄看清楚了,焦兆松、墨承知正忙着和那些人挤眼、打手势,闹了半天这都是焦兆松找来的人!
    融暄心里火大,本来大哥和岳东的擂台赛就不顺当,你们这些家伙还故意起哄架秧子!
    他站起身来,杀气腾腾地走了过去。
    岳东暂时没搭理融暄,现在的重点是继续难为融澜,得让他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才行。
    而融暄,很快就要被战火烧到身上,直接把他烧进监狱!
    接下来,只要坚持到那个引爆舆论的时间点,就算融澜有千种准备、万种阴谋,也只能灰溜溜的滚蛋!
    “请问融老先生,打哪儿来、打昨天起的打字怎么解释?打发时间、打消念头的打字又该怎么解释?打起精神、打成一片的打字也不太好理解。”
    融澜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乱了,有的词可以不怎么费力的单独解释,然而,自己刚才说汉字都有简单的规律,得尽量用一句话概括这些词!
    融澜的心里纠结不已,好几分钟没说话。
    岳东看他这么不经打,就把眼睛瞄上正在和墨承知、焦兆松唧唧歪歪的融暄,现在就可以把话题引到融暄身上,从精神层面上重击融澜,才能让他的脑子更混乱,不能有效发挥自己的强项,也难以对看似简单的问题做出有效判断。
    “打雷这个词,也让我觉得疑惑。我觉得雷有可能打我,我肯定打不过雷,到时候我可能被雷打得比墨老板还黑。”
    岳东一边说着,一边直视着墨承知,绝大部分人的目光被他带到了墨承知、焦兆松和融暄身上。
    墨承知那张黑乎乎的大胖脸,还真像被雷打焦了,大家都笑起来。
    正在发火的融暄自然意识到了,气急败坏地炮轰岳东。
    “你总爱揪着几个字打转转,这就是你准备的歪门邪道?”
    对于这种质问,岳东早有预料。
    而且,这正是他所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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