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顶。
    埃里克城往常最热闹的是集市区,今天却没有任何摊贩做生意,冷清而空荡。
    俾斯麦直营店所在这一片区域,周围却人满为患。
    衣着考究的贵族们都在这里驻足攀谈,他们的仆从提着箱子,不安又紧张地盯着那还没关闭的玻璃门。
    一双双眼睛从不同方向看来,让靠近门口的玛丽莲手指捏得发白,原本活泼开朗的脸上也都是愁云。
    她实在没想到,局势会变得那么快。
    最初玛丽莲认为,科尼是永不沦陷的城市,可兵蝗军团的闪电进攻直接撕开了阿基坦的炮火防线,几乎冲到科尼城外的城防军军营前。科尼人蒙了,整个城市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恐惧,玛丽莲匆匆忙忙带着父母一起乘巨人机组来到埃里克城避难。
    谁知道没过多久,卡尔马王国也被兵蝗兵锋所掠,几乎15的国土沦陷,如今兵蝗军团更是马不停蹄,兵锋所向,直指最北方的埃里克城。
    她脑子里已经装不下别的事,在门口走来走去,忍不住回头问:“奥黛丽,你不担心吗?你就不害怕吗?”
    直营店中央的魔能车展台边有一张高脚椅,椅子上坐着一位头发柔顺的少女,她搂着一把古典吉他在把玩。
    奥黛丽暂停调音,微微抬起头:“玛丽莲,不要让恐惧冲昏了头脑。你看看后面,克雷顿先生和内瑟斯先生,还有杰佛里店长。”
    玛丽莲朝身后望去。
    克雷顿正在清点各种商品的库存,内瑟斯则是检查玻璃柜和箱子有没有密封好,避免一些易损物没有被固定住。
    “先生们,你们难道一点不担心吗?”玛丽莲看着这些男人们还在忙活工作,一股焦躁涌上心头,更是觉得恼怒。
    “那些虫子今天就会冲到埃里克城!我们,我们死定了呀!”
    克雷顿头也不抬说:“玛丽莲小姐,庄园已经说了,这里是安全的,你要相信俾斯麦庄园,相信马修大人。”
    “我不是不相信,只是那些野蛮疯狂的虫子是根本不讲道理的……”
    玛丽莲也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她站在落地玻璃窗边,朝外面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被外头那些直勾勾的眼睛看得浑身发毛。
    “玛丽莲小姐,你知道外面的人为什么盯着我们看吗?”克雷顿将最后一瓶蓝色日出放入铺满干草的木箱里,合上盖子,放置在铁架上。
    “因为他们在等我们,看我们什么时候走,我们一走,就代表埃里克城被俾斯麦庄园放弃了。这里不到三百名的常备城防兵,只够日常维护秩序,根本抵挡不了兵蝗的入侵。”
    直营店的工作让克雷顿自信了许多,再无第一次去俾斯麦庄园求职时的局促和不安。
    他倒了一杯酒,递给一脸担心的阿基坦姑娘:“我们在这里,就代表俾斯麦庄园在这,埃里克城里的人没有惊慌逃难,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我们。我们在,就表示马修大人在。”
    “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们根本逃不了吧。”
    奥黛丽依旧头脑清醒,她一脸平静地说:“哪怕从这座城市往外逃,也不可能逃出兵蝗的狩猎范围,它们的速度远超人类,而且仿佛不怕疲劳,能够不眠不休地飞行。倒不如留在这里,看看还有没有援军和希望。”
    “女士们,先生们,别担心。”
    里面正在清理账本的店长杰佛里也注意到外面的对话,他笑着说:“以前冰原镇被毁,寂静之墙外的尸潮来袭,我也和你们一样紧张,现在也好好的。相信马修大人。”
    玛丽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见过那位黑发领主两次,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位马修·俾斯麦大人总是很匆忙,好像有做不完的事儿。
    倒是剑徒先生,更像是一位优雅的贵族骑士。
    内瑟斯突然咦了一声:“你们看到杰凯尔了吗?”
    他左右张望,冲门外招呼:“杰凯尔,进来,你在外面干嘛!”
    蹲坐在门外的大胡狼纹丝不动,蹲在地上,狼眼凝望前方,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
    玛丽莲很喜欢这头聪明的胡狼,推开门去摸它脑袋:“杰凯尔,进来,外面人太多了,不安全。”
    塞伯拉斯之狼摇了摇头,双眼坚毅地看着远方。
    玛丽莲正要再拉它,耳边传来一片惊呼。
    她抬起头,看到空中划过一枚拖着苍蓝火羽的巨大流星,然后是第二枚,第三枚,它们距离地面太近,以至于高速掠过时的气爆轰鸣刺耳无比,带着十足压迫感。
    外面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炼狱军团,炼狱军团!”
    玛丽莲看到,黑沉沉的云中有更多的火球,它们仿佛是天外来客一样,拖出长长火翼,整齐朝着南方飞去。
    “炼狱军团,俾斯麦庄园的炼狱军团出动了!”
    更多的人纷纷吼了出来:“那些巨人出动了!有救了,有救了!”
    “俾斯麦庄园的援军来了!”
    “埃里克城是安全的,我们还有救,我们有救!”
    “炼狱军团!炼狱军团!”
    玛丽莲心情复杂,她不是没见过那巨人悬浮空中,但埃里克城人对庄园的狂热信任还是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
    她仰起头,看着那一个个巨型火球冲往前线,划破绝望,在黑暗的天空灼烧出一条条火红的通道。
    身陷绝境,能看到这样的东西,很难让人不激动鼓舞。
    杰凯尔突然汪了一声。
    玛丽莲朝杰凯尔朝向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辆魔能车逼开人群,缓缓停靠在直营店旁。
    车门打开,一名黑发黑瞳的青年从后座下来,在他后面,跟着形影不离的剑徒。
    马修·俾斯麦神色轻松:“看来店里今天的生意不怎么好。”
    杰凯尔一溜小跑过去,在马修腿上蹭来蹭去,摇摆着尾巴,一脸讨好。
    “怎么了,杰凯尔?”马修摸了摸狼头:“无聊了吗?”
    他这才看到一脸呆滞的玛丽莲。
    “玛丽莲,如果我没记错,这时候还是上班时间,你是在偷懒吗?”马修板着脸。
    “对、对不起,马修大人,我只是……”玛丽莲有点手足无措,脸上涨得通红:“我马上回去。”
    马修一路走入直营店,管家助理索伊锁了车,赶紧跟着他后脚进入直营店。
    “马修大人,您来了?”店长杰佛里也很吃惊,赶紧过来接受询问。
    “我不来,埃里克城人怕是担心地睡不下觉。”马修笑着说:“就连我们的自己人,也在担心吧?”
    玛丽莲耳根都发红了。
    马修看向后面的奥黛丽:“奥黛丽,你很沉得住气嘛,真不错。”
    “只是无可奈何。”
    奥黛丽一脸镇定,回答说:“马修大人,不瞒你们,我现在调音的手指一直在哆嗦,根本拧不紧弦。”
    马修一笑:“害怕是很好的一个本能,知道害怕,就对危险更有警惕性。”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索伊低声说:“大人,塞浦路伯爵来了。”
    “那你们继续,我先去谈点事。”
    马修转身推开门,看见又一辆魔能车停在路边,塞浦路伯爵从里面走出来。
    两人对视一笑。
    “塞浦路伯爵看起来很放松。”马修开玩笑:“说不定我们今天都危险了。”
    “如果命中注定,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只能做到自己能做的。”
    强敌压境,塞浦路伯爵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沉稳,脸带微笑:“那么,就请马修男爵和埃里克城的大家说两句?”
    “好说。”
    马修理了理嗓子。
    巫师奎恩挥舞魔杖,口念咒文:“……大人,现在请你拿着魔杖,对着它说话,周围两百尺范围的人都能听到。”
    马修接过魔杖,站在直营店外的一个小小的台子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周围都是黑压压的人群,他们脸上大多是焦虑和紧张,恐慌的暗流在人群里不断翻涌。
    马修咳嗽了一声,巨大的咳嗽时回响在周围,让不少人都吓了一跳。
    他这才说:“埃里克城的诸位女士、先生,你们好,我是马修·俾斯麦,俾斯麦庄园的主人。”
    “今天我想和大家简单谈谈。”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首先,俾斯麦庄园的‘炼狱军团’已经接受了塞浦路伯爵的雇佣,和埃里克城签署了为期10年的雇佣防务工作合同。所以,这10年期间,维护埃里克城的安全就是俾斯麦庄园的工作,不论是什么人想要危害、破坏埃里克城,都将遭到‘炼狱军团’的反击。”
    台下人们顿时一个个精神了起来。
    早有小道消息,说埃里克城和俾斯麦庄园签署了防卫合作协议,看来果然是真的!
    “然后……”
    马修突然忘了词,原本写了一大篇演讲稿,结果现在突然就给忘断。
    “……”
    他憋了半天硬是想不到该从那开始,尬在当场。
    台下人一脸期待,还以为他在酝酿气氛,用沉默来加强力量。
    马修知道不能再等,索性挥开膀子:“我们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要怕,微笑着面对他,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坚持,才是胜利,加油,奥利给!”
    “干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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