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中立时传来一片倒抽凉气声。
    能做三层客栈的支撑横梁,选的自然是最坚硬的杉木,寻常高手怕用尽全力也未必能一刀插进去小半截,可这年轻男子不过随手一挥,竟就将来袭的刀打飞,还能让飞出去的刀完全没入横梁中!
    这得多可怕的内劲?
    马脸汉子握刀的右臂连同半边身子都完全被震麻了,他惊恐地连连后退,但年轻男子身形一晃,快得不可思议,马脸汉子只觉得眼前人影一花,根本来不及反抗便被年轻男子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马脸汉子拼命想挣扎,但仿佛有无形的手将他全身束缚得紧紧的,竟连指头都动不了,只能惊孔地睁大眼。
    “刚才你们不是说得很开心?怎么不继续说了?”
    年轻男子还在微笑,身上却透出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气。
    马脸汉子也算是好勇斗狠之徒,近距离感受这可怕的杀气竟吓得牙齿打架,连话也说不出来。
    年轻男子手一挥,马脸汉子便重重摔到第三张桌子上,桌子立时粉碎,酒菜洒了一地,马脸汉子摔得七荤八素浑身几乎要散架,喉头一甜,张口吐出大口鲜血。
    见年轻男子身手如此高明,众人纷纷退避,谁也不敢轻易插手此事。
    年轻男子有如利剑的目光落到汪啸风身上。
    汪啸风被他盯得全身发冷,明明手按在剑柄上了,却不敢拔出来,只是色厉内荏地喝道:“你到底是谁?我可是水家庄的汪啸风,‘落花流水’水岱大侠的弟子,你竟敢公然行凶,难道不将在场的英雄放在眼里?”
    他倒也聪明,居然想把在场的江湖客拉拢到他这边。
    年轻男子淡淡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水岱大侠的弟子,那为何还要和你的同伙犯下如此骇人大罪?”
    汪啸风私下里多少做过些见不得过的事,脸色顿时变了,但他仍强作镇定道:“我犯下什么大罪了?”
    年轻男子没理他,朝四周抱抱拳道:“打扰诸位吃饭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所有的饭钱由我来代付。我要收拾这四人,只因这四人昨天夜里犯下累累罪行,行为让人发指!”
    可能是他的语气太过郑重认真,有江湖客忍不住问道:“这汪少侠也算是正道中人,不知道犯了什么罪行?”
    年轻男子叹了口气:“说来有些骇人听闻,他们四个昨晚闯入镇上一户养猪的农庄里,将几头猪给糟蹋至死!”
    连猪都不放过?这确实太过骇人听闻了吧!
    围观众人无不惊呼出声,虽觉不太可能,但年轻男子一脸郑重,暗道以他的身手不至于无故造谣吧?
    于是众人望向汪啸风四人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厌恶和恶心,还有人朝地上呸呸呸地吐了几口唾沫。
    汪啸风一听不是自己做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既放心又出离愤怒,他指着年轻男子破口大骂道:“你……你血口喷人!”
    又见众人都以古怪的目光望着自己,汪啸风急怒攻心,也顾不上忌惮这年轻男子武功高得可怕了,厉喝着拔剑一剑向年轻男子刺了过去。
    但年轻男子一伸手,明明不像是什么招式,偏偏后发先至,轻易便将他揪了起来,冷声道:“你还想要杀人灭口掩盖罪行?”
    手一挥,将汪啸风摔向第四张桌子。
    又是哗啦一声,酒菜与碎木齐飞,众人急忙闪避。
    汪啸风被摔得头破血流,倒在满地的酒菜碎碟碎碗和碎木头中,狼狈不堪。
    但他武功在四人中最高,楚铮为了让他多受折磨他放轻了力度,所以他挣扎了一下便爬了起来,只是又惊又怒,再不敢向楚铮出手。
    小镇里的江湖客本来就多,听到有打斗声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将整个客栈围了个里三圈内三圈,来得晚的纷纷在问发生了什么事,一听居然有人对猪施暴,都惊呆了,纷纷对汪啸风指指点点。
    汪啸风羞恼交集,急看向围观的众人,想找熟人救助,居然真让他看到了一个长辈,忙投以求救的目光:“王伯父!”
    那身材高大的短须长者叹了口气,站出来抱拳道:“老夫‘五虎断门刀’的掌门人王朝兴,与汪啸风的父亲有两分交情。阁下说汪贤侄他们犯下如此骇人听闻的罪行,可有证据?”
    他虽然见这男子年轻,但身手着实了得,所以也不敢托大,以“阁下”尊称。
    年轻男子冷冷道:“刚才姓汪的四人含血喷人,污蔑一个姑娘家的清白名声,又可有证据?”
    汪啸风这才知道这家粉居然是要替水笙出头,不由怒火中烧,大声道:“原来是那婊子的姘头,嘿,污蔑?当日那人尽可夫的婊子在雪谷中做下那番恶心之事,说出来都污了我的嘴!”
    年轻男子的目光更冰冷了:“哦?她做什么了?她亲自承认了?”
    汪啸风被他的目光盯得寒毛倒竖,但想着这里人多,又有王朝兴伯父在,这家伙定不敢再那么嚣张,便冷笑道:“用得着她承认?数百个参与追杀血刀门妖僧的英雄豪杰都亲眼所见,她在雪谷口拼命护着那断了手指的小妖僧,小妖僧也护着她,这岂会有假?如果不是迷恋那情夫,她会连父仇都不顾,拼了命地维护那小妖僧?”
    “哦?也就是说,你们根本就没让她辩解啊。”年轻男子忽然上前,一把揪起汪啸风。
    “你……你要干什——啊!”汪啸风发出尖厉的惨叫声。
    原来年轻男子捏住他的右手食指运劲一拗,只听得“咔嚓”轻响,汪啸风的一根手指立时飞了出去,鲜血喷溅。
    众人尽皆色变,纷纷后退。
    年轻男子神色没任何变化,淡淡道:“说,昨晚你有没有糟蹋农庄的那几头猪?”
    “你……你竟敢……啊!”
    咔嚓,又是一根手指飞起。
    “你最好快点承认,我耐性很有限。”
    第三根手指飞出。
    “啊啊啊……!”十指连心,汪啸风哪曾吃过这样的苦头,只痛得全身抽搐脸青唇白满头大汗。
    “说,昨晚你有没有糟蹋农庄的那几头猪?不回答的话你的手指要全没了。”年轻男子冷淡的声音中,第四根手指被扯了下来。
    汪啸风痛苦惨叫,凄厉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王朝兴终于按捺不住了,怒道:“阁下未免太过份了!”他拔出背上的厚背大刀,一刀向着年轻男子斩了过来。
    五虎断门刀法一向以刚猛迅急著称,王朝兴身为掌门人,更是在这套刀法上沉浸了数十年的功夫,这时一刀劈出,劲风呼啸,又快又猛,别说木门了,怕连大石头都能劈断。
    但年轻男子连头也没回,反手屈指一弹便准确地弹在刀身之上。
    王朝兴只觉得手中传来一股根本无法抗衡的可怕力量,虎口立时震裂,大刀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卟”地插入楼顶的横梁之中,同样直没到刀柄!
    刀柄上的红绸还在抖动,众人却全都惊住了。
    王朝兴在武林中也算是宗师级的超级高手了,居然连这年轻男子的随手一弹都挡不下,这年轻男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有如此可怕的武功?
    王朝兴脸色阵青陈白,再不敢上前。
    汪啸风眼看救星指望不上,年轻男子的手已捏住了他的拇指,剧痛加恐惧之下,胯间传来一阵恶臭,竟被吓得大小便失禁。
    众人纷纷掩鼻退开。
    汪啸风顾不上出丑丢脸了,惊恐地尖叫道:“我招……我招!昨晚我的确把农庄的那几头猪糟蹋了!”
    “哦,终于肯认了。”年轻男子顺手把汪啸风的拇指也扯了下来,才将他像摔垃圾一样摔到一边。
    也不管汪啸风抱着手掌惨叫,走过去提起了那鼠眉贼眼。
    鼠眉贼眼早被汪啸风凄厉的惨叫声吓得浑身瘫软,见年轻男子的手捏住了自己的手指,忙叫道:“我也认罪,我昨晚也有份参与糟蹋农庄的几头猪!”
    年轻男子的目光落到书生和马脸汉子身上,两人浑身一个哆嗦,忙跟着叫道:“我们也认罪,我们确实参与了糟蹋农庄几头猪的大案!我们人神共愤,我们天理难容,我们该死,我们不是人!”
    年轻男子将目光收回,盯着鼠眉贼眼:“你们连猪你们都不放过,确实不是人,怎能再留下你们的作案工具让你们继续糟蹋别的猪?”
    他一脚踏在鼠眉贼眼的两腿中间,用力踩了下去。
    鼠眉贼眼痛苦嚎叫着捂住胯间满地打滚。众人看得都下意识地一痛,不由自主地夹紧了双腿。
    书生和马脸汉子大惊失色,爬起来要跑,却被年轻男子一个个揪回来如法炮制。
    将汪啸风的作案工具也踩成肉泥,年轻男子这才朝脸色惨变的众人抱抱拳,叹道:
    “诸位英雄好汉请了,我刚才特意给了他们辩解的机会,但他们内心有愧,已在诸位面前坦然承认了罪行,还请诸位将他们让人不齿的罪行和下场传扬出去,也好警醒世人莫要犯错。”
    满场皆静,只剩下汪啸风等四人痛不欲生的凄厉惨叫声远远传了出去,让众人后背发寒。
    人人都畏惧地望着这个年轻男子,王朝兴性如烈火,忍不住怒道:“阁下武功固然高绝,但这样以强权武力压人,岂非正道君子所为?当日水姑娘不顾父仇护着那小妖僧之事,我也在场亲眼所见,确是事实俱在……”
    “强权武力压人?岂非正道君子所为?”年轻男子霍然转身,冰冷的目光仿佛要穿透王朝兴的身体和灵魂。
    王朝兴恍如被洪荒巨兽盯着,毛骨悚然之下不由自主地连退数步。
    “你们这些所谓的数百个英雄好汉欺负一个年轻小姑娘,就不是强权武力压人了?这些禽兽刚才说的话你们没听到?他们甚于想绑走水姑娘欺辱!这就是你们的正道君子所为?狗屁的正道!狗屁的君子!”
    年轻男子声音冰冷,谁都能感受到他的怒火在静静地燃烧,随时可能会爆发。
    王朝兴为之语塞,老脸都胀红了,若非刚才听到这好友之子的话实在不像话,他也不会犹豫着等几人遭殃了才站出来说情。
    他沉默了好会儿才叹道:“但阁下如此残忍、屈打成招,实在……实在……”
    年轻男子自然就是楚铮,他冷笑道:“残忍?呵呵,你们这些所谓的数百个英雄好汉恶意中伤一个年轻姑娘,让她名节尽毁,难道就不残忍?”
    “对一个姑娘家来说,名节意味着什么你们难道不懂?就凭着你们的憶想猜测,就毁了一个姑娘家的名节,害得她有家归不得,被无数非议责难的目光指指点点,难道就不残忍?”
    “她都逃到这里来了,你们遇着她还要冷嘲热讽恶语相向,让她连门都不敢出,一靠近门口就害怕浑身颤抖流泪满面,难道就不残忍?”
    “屈打成招?起码我给他们辩解的机会。你们呢?你们这些所谓的数百个英雄好汉可曾有听过水姑娘的辩解?可曾给过她辩解的机会?没有!你们这甚至连屈打成招都算不上,因为你们根本就是直接把各种恶意中伤强加到她头上!”
    楚铮一想到水笙抱膝坐在雪地里无助地呜咽、满脸都是恐惧的情景,拳头便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如果不是被我听到这四人的话,你们能想到她被这四个禽兽掳走的下场吗?水姑娘是多好的姑娘,坚强、单纯、善良、正直、孝顺、温柔,你们凭什么欺负这样的好姑娘!你们怎么可以欺负这样的好姑娘!”
    他越说越怒,双眼泛起一抹血红色,怒不可遏地伸手提起正在惨叫的汪啸风,汪啸风已痛得死去活来,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崩溃地大叫:“不要杀我,我招,我什么都招!水家庄邻村里的那几个失踪的少女是我掳了去的,后来折磨死了抛到悬崖下了……还有……”
    他双眼涣散,神志已被吓得失常,竟把自己做过的坏事全说了出来。
    楚铮毫不留情地扭断了他的脖子,将他抛到角落里,冷笑道:“呵呵,这就是正道?这就是少侠?我呸!像这样的少侠,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他一揭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冷冷地环视众人道:“如果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正道人士的作为,以后请你们谁也不许再说我楚楼钧是什么‘正道的代表’,我担不起,更会让我感觉很恶心!”
    客栈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整条街道都挤满了江湖人士。
    原本众人都在猜测这年轻男子的身份,这时一听“楚楼钧”三个字,无不哗然。
    “楚帅!”
    “原来是楚帅!”
    “没错,除了楚帅,谁有这样高强的武功?”
    楚铮没理会众人或好奇或激动的目光,他只是冷冷地盯着王朝兴:“你如果想通知他的家人来找我报仇,我随恭候,但如果你们敢再对水姑娘恶意中伤造谣污蔑,可别怪我楚楼钧下手狠毒!”
    王朝兴满头大汗,抱拳道:“汪啸风作恶多端,楚帅为民除害实是大善事一件,谁敢找您报仇就是天下公敌了……”
    楚铮环视众人一圈,续道:“水姑娘的事本来谁也没资格评头论足,但血刀老祖是我杀的,雪谷之事,我就在现场,你们说的小妖僧是我的好朋友狄云,是我安排他假装血刀门人以亲近血刀老祖,好引他到预定地点将之击杀,水姑娘在雪谷中更是帮助了我不少。”
    “而落花流水里的花铁干是我杀的,他为了活命向血刀老祖卑恭屈膝,还曾想对水姑娘不轨,被我杀了。因为这件事,水姑娘怕我会被人误解,才没向别人透露我在雪谷之事。水姑娘帮狄云,也是因为知道狄云是我的好朋友,并非真的血刀门妖僧。”
    “所有的一切现在我都已公诸于众,以后若是谁还敢再恶意中伤造谣污蔑水姑娘,那就是我楚楼钧的敌人!”
    楚铮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开去,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众人呆了好会儿,才纷纷道:“原来如此,有楚帅证明,哪还会有假的。”
    “看来都是我们误会了水姑娘,还有那个狄……狄少侠。”
    ……
    “看来我似乎做多余的事了。”
    在人群的外围,秦如韵看着旁边捂住嘴流泪满脸,但眸子里分明闪动着无限感动与感激的水笙,暗叹口气。
    哎呀哎呀,这分明是从带着好感的崇拜,彻底变成死心塌地的爱慕了。
    姓楚的混蛋,我让你关心一下水笙,又不是让你攻略她!干嘛说这么多让人误会的话来!
    水笙自然是她偷偷点了穴位强行带来这里的。
    秦如韵抚额,她看了眼旁边那哭得稀里哗啦的少女,目光中透着无奈与欣慰。
    襄儿,希望你不要怪我,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丫头算是你的姐妹呀,我实在没法子放着她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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