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跟随庞信而来的兵士们更是吓得伏地不敢动,别看他们现在身上披着晨曦军的军服,但十天前还是群乌合之众,长期缺粮导致人人营养不良,战斗力极弱,战意与胆气更差,何况都见识过何澜儿的手段,这时根本不敢反抗。
    楚铮喝了声:“将所有的掳来的姑娘全都放了!”
    “是!”最靠近城门的几个兵士赶紧爬起来,很快被关在城楼里的村女们便放了出来,与亲人相认,哭声与道谢声四起。
    楚铮上前再次扶起百姓们,诚挚道:“乡亲们都请起来吧,天寒地冻的冻坏了可不好,呆会我亲自带你们入城,到赈灾处领取棉衣和热粥,救济粮食和住处会在登记后分配给你们,请各位放心,人人都有份,决不会遗漏任何一人!至于今后的生活你们不用担心,你们来了就是可以在这里生活下去,迟些城主府会发布招工消息,只要有力气有特长的都可以报名,赚来的工钱可以保证家人天天吃上饱饭!”
    百姓们闻言更是感动得泪流脸面,这意味着他们不但有活路,更看到了未来能穿得暖吃得饱的希望!
    楚帅真的是和传闻中一样,爱民如子的好领袖哪!
    众人实在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激之情,只得拼命地磕头道谢:“多谢楚帅,多谢楚帅!”
    “楚帅……你是好人,我先前骂过你,我自己认罚!”中年汉子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巴掌,又对百姓们劝道:
    “乡亲们还是快点起来吧,你们这样只会让楚帅为难。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也是刚刚回城,早点将大家安排好,楚帅也能早点休息。”
    百姓们这才含泪拜谢着起来。
    楚铮让百姓们重新收拾行囊,帮忙弱小,不要争抢,更不要丢下一人,众人哄然应诺。
    趁着这会儿功夫,楚铮的目光移到副统领王鸿谷身上。
    后者全身衣衫立时被冷汗湿透,他用力磕头道:“楚帅,卑职绝无强抢民女之事,只是下面孝敬了三百两银,卑职一时糊涂就收下了,回去后立时双倍上交!”
    双倍上交那就是六百两,他趁乱抄没城中李阀财产时偷偷藏下的钱几乎全搭进去了,不过比起小命来这些钱财都是身外物,听楚帅的意思城里肯定会有大清查,赶紧全上交指不定还能落下从轻发落。
    同时他也暗暗庆幸家里的河东狮吼管得严,让他不敢动什么色心,不然今日绝对没命了
    楚铮对这个王鸿谷还是有点印象的,当时秦如韵提起过这人,说勉强算是人才,不过他没说话,只是仍冷冷盯着王鸿谷。
    王鸿谷更不敢有半分隐瞒,颤声道:“楚帅,卑职在抄没李阀财产时偷偷瞒下的所得,也含在这六百两里了,除此之外,卑职实在没做过什么违反军令之事,请楚帅明察!”
    楚铮最擅长看人的表情来判断真伪,知道这王鸿谷说的是真话,便哼了声:“按本帅颁布的纪律条例第五条,贪腐五十两以上,去职,抄没财产,入狱十年!念你初犯又主动坦白,明日你到城主府自领鞭刑二十下,降职为小旗官,将功赎罪,如有再犯,定斩不饶!”
    从副统领直接贬到小旗官,相当于连降三个级别,但王鸿谷反倒松了口气,这样的处罚比他预想的最糟糕结果好些,他顿时叩首道:“谢楚帅!”
    对于其余兵士楚铮暂且没时间再慢慢追查了,他下令道:“王旗官,今日你暂且在此看守城门,但有百姓来投,皆派人引导到赈灾处。”
    王鸿谷立时应下,楚铮令五十人兵士留下协助他,又环视众兵将厉声道:
    “诸位,多余的话我不说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本帅颁布的纪律条例写得清清楚楚!我要说的是,别忘记你们的出身,我相信你们当中没人是出身富贵,想想如果你们的父母家人几乎要饿死冻死了,却还要受到这样的责难,你们会是怎样的滋味!今天我话就放在这里,但有谁再敢责难刁难百姓,勒索钱财,这些人头就是你们的下场!”
    众兵将又是惶然又是愧疚,向楚铮行礼道:“决不敢忘记楚帅的教诲!”
    楚铮又匆匆写了个命令,盖上大印,交给何澜儿,让余下的兵士将庞信连同所有恶兵的尸骸收好,由何澜儿带着他们携一众人头传诸城门守兵,震慑不法之徒。
    何澜儿领命带人而去。
    楚铮最后看向那中年汉子,见他谈吐清晰,有胆识,便问道:“兄台高姓大名?”
    中年汉子对楚铮的态度已变得极为敬服,垂手道:“草民贺函,见过楚帅。”
    “听贺兄的谈吐,似乎是饱学之士?”
    “不敢,家父原是晨王府上的幕僚,草民自小跟随家父学习,至今有近三十载。半年前李贼入侵,家父立意与晨王偕亡,临终前令我带老母亲到乡下老家逃难。不料李贼在乡间盘剥逼迫太甚,我老母亲及妻儿都因为饥病去世了。”说到这里,贺函眼中透出刻骨的恨意。
    楚铮察颜观色,知道他所言非虚,自己身边暂且缺一个使唤跑腿的机灵人,便道:“贺兄如果不嫌弃,可愿随我做事?”
    贺函问道:“楚帅日后可会与李阀开战?”
    楚铮心中杀气陡升,冷声道:“不除李阀,誓不罢休!”
    贺函毫不犹豫跪下,郑重道:“只要楚帅肯对付李贼,贺函愿为楚帅效死!”
    百姓中不少男子闻言也挤出人群,下跪泣道:“小人亦愿追随楚帅讨伐李贼,报仇雪恨!”
    楚铮却没轻易答应下来,道:“你们先安顿好家里,明日我会放榜招募兵勇,你们想要从军,到时可来报名。”
    迅速安排好一切,见百姓们已准备得差不多了,楚铮亲自带着聚拢起来的近千百姓,向着赈灾处走去。
    他一手抱着那还在昏迷中的小女孩,另外一手搀起那断腿的老汉,背上还挂满了包袱行李,看着几乎与难民无异,后面跟着的百姓望向他背影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与亲近,只觉得能跟着这样的城主,再苦再累也有了熬下去的动力与希望。
    沿途不时有百姓围观,进城的乡亲们流着泪便将事情简单告之。
    一传十十传百,无数百姓闻讯大受感动,都主动赶来相助落难的同胞们,沿途“楚帅万岁”的呼声不绝于耳。
    楚铮见城中原本的灾民大多数都得到安置,虽然依然脸有菜色,但路上街角没看到什么冻死饿死的百姓,看来童海在城内赈灾之事上还算勉强合格。
    楚铮将百姓们带到赈灾处时,赈灾处的官员们早听闻了风声,赈灾处总干事胡辛带着各级官员亲自出迎,很快将百姓们安顿下去,送上备好的棉衣和热粥。
    “楚帅,您抱着的这是……”胡辛见楚铮抱着个又脏又瘦的小女孩,试探问道。
    楚铮心中微黯,道:“给我取碗热粥过来。”
    胡辛跑下去,亲自送来一碗热粥,楚铮试试温度,正好入口,便轻轻摇醒小女孩,亲自用勺子慢慢地喂她喝粥。
    小女孩饿得迷迷糊糊,神识不清,本能地张开嘴吃了下去。
    楚铮怕她饿得太久,只敢给她喂些粥水,不过半碗粥水下肚,小女孩的脸色明显好转了。
    楚铮正要令人将她送下去洗澡换衣服,小女孩却醒了过来,抽泣着四处张望,不断地喊着爹爹娘亲,那将哭未哭的可怜模样让楚铮鼻尖一酸,他轻拍着小女孩,温声道:“你爹爹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将你交给哥哥来照顾了,你要乖乖的,以后哥哥会带你去看他们。不过你可不能哭,你爹爹娘亲说了,如果你哭了,就不让哥哥带你去见他们。”
    “嗯,妞妞不哭。”小女孩居然极为懂事,强忍着在眼眶里打滚的泪珠儿,就是不哭,又问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哥哥,你爹娘把你交给我代为照顾了。”
    大概是楚铮温和的神色让小女孩放下心来,她的目光看向楚铮的手里。
    楚铮见她巴巴地望着自己手里的半碗粥,便又喂了她几口,小女孩刚吃了一口,又问:“妞妞可不可以把这半碗粥留给爹爹娘亲?之前他们总说不饿,把粥都给我吃了,可是妞妞知道他们也饿……”
    楚铮眼眶红了,他一下子想起了他小妹。
    穷人家的孩子早懂事。小妹明明很饿了,却总是只吃一些东西就说饱了。
    楚铮喉头哽咽:“放心,你爹爹娘亲在很远的地方,天天都能吃得饱饱的……”
    “哦。”小女孩又吃了几口,很快又道:“那哥哥你也吃,哥哥一定也饿了。”
    “是,我也饿了,我也吃。”楚铮强忍着泪水吃起粥。
    两人一人一口,很快把半碗粥吃完。
    “妞妞乖,你呆会跟这个婶婶去洗澡换衣服,然后哥哥再来接你好不好?”
    “哥哥……”小女孩妞妞拉着楚铮的衣服,满脸的不舍。
    “去吧,你洗完澡会有人送你回来的。”
    妞妞懂事地点点头,松开了楚铮的衣服,但走了几步,又回头问:“哥哥,我就哭一下下,可不可以,我真的很想爹爹和娘亲……”
    楚铮的泪水反倒被她这一句话给惹出来了。
    “嗯,就只能哭一会会,我不告诉你爹爹和娘亲。”
    妞妞这才呜咽起来,旁边听着两人对话的百姓,泪水也跟着哗啦啦地落下来。
    旁边的妇人也流起泪来,她一直听着楚帅和这小女孩的对话,自然明白怎么回事。
    她充满敬意地朝楚铮行了个礼,才抱起小女孩带她去洗澡换衣服。
    楚铮匆匆抹了把泪水,对旁边侍立的胡辛勉强笑笑:“让你见笑了。这是我入城时救回来的小女孩,她的爹娘都已经在饥寒中去世了……小胡,你的工作很重要哪。城里没饿死人,我很感谢你。”
    胡辛满心感概,忙道:“哪里的话,全赖楚帅信任,给我这样为家乡父老服务的机会。”
    胡辛是童海的副手,也是那小山村七叔公的孙子,为人任侠中透着稳重,原则性强,所以楚铮临走前将赈灾处这个关键点交托给他。
    楚铮又问了胡辛一些赈灾的事。
    胡辛眼里全是血丝,满脸倦色,胡子拉碴,显是几晚没合眼了。
    楚铮问起赈灾事宜时,他答得极为清晰,一看就是全程亲力亲为。楚铮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没托负错人。
    不过问起赈灾事务的难处,胡辛就忍不住激愤起来。
    楚铮细问之下才了解近来的事情。
    原来卫焕、庞信这两大义军势力头目封了统领后,一味只顾争取夺利扩充人马,原本晨曦城里由流氓地痞组成的伪军几乎完封不动被他们地拉入到晨曦军中,继续鱼肉百姓,赈灾分发下去的粮食有近半被他们盘剥去了。
    童海数次劝告都无效,令童海忧心如焚,他原本与卫焕、庞信也算是有些交情,联手抵御李阀时也曾受过两人的恩惠,这时更不好动手,尤其是又怕引起大冲突导致城中混乱,百姓遭殃,只能委曲求全。
    幸而有程三牛站在童海这边,加上原义军中不少将领为人还算正直,不愿向同胞举起屠刀,卫焕庞信两人怕犯了众怒不敢太过嚣张,做事也保留着底线,目前只是停留在私设税卡、贪墨粮饷,欺男霸女之事不敢轻易去碰。
    这也是为什么庞信想掳掠民女,也只敢偷偷摸摸地令亲信手下从城外来的山野村民中下手的原因。
    楚铮越听越是恼怒,没想到自己才离开没几天,城里就混乱成这样!
    看来不大开杀戒,这些人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同时他对童海也有些失望。童海固然武功出色,但论起做事的魄力和计谋手段并不出众,比起他的六大护卫来差远了,更别说与秦如韵相提并论了。
    尤其是童海顾及旧情,执法不严,江湖气还很重,让他当一个城池的临时总管,确实是自己失察了。
    事实上楚铮当时急着赶赴蝙蝠岛,对这晨曦城的事务并不上心,安排童海也是看中他为人忠信、武功高强兼有一定的管理能力,只是权宜之计。
    在他心里最合适的总管人选是秦如韵,退而其次,他之前的护卫大总管杨清也是不错的人选。不过秦如韵要和他一起去蝙蝠岛,杨清还在绍城,估计现在还在赶来晨曦城的路上。
    这时童海已闻讯亲自带人赶来相见,楚铮见他双眼布满了血丝,整个人也累脱了形,到了嘴边的责问便再出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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