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小时后,陈良才重新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顾横波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明显在想着心事。
    发现陈良出来,她才抬起头,将思绪收了回来。
    “江馨怎么样了?”
    陈良在旁边坐下。
    “睡着了。”
    沉默了下,他神情复杂。
    “……为什么会这样?”
    刚才在病房里,他已经基本了解了情况。
    江馨的记忆力、像是出现了偏差。
    她不记得顾横波,却将他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好像,她忘记了两人早已分手的事实,依然将他当成是男朋友。
    刚才,他还刻意提起过段铮,但是江馨却一脸茫然,和忘记了顾横波一样,对于段铮,她也完全不记得了。
    并不像是彻底的失忆。
    陈良感觉,对方像是经历了完全不同的人生,在对方的‘人生’里,大学后他们并没有分手,而是一直在一起到现在。
    “医生说,她大脑受到了严重的撞击,会出现一些症状,不算奇怪。比起成为一个植物人,现在的情况,已经算是万幸了。”
    “那有恢复的可能吗?”
    陈良问道。
    顾横波摇了摇头。
    “你也知道,大脑是人体最重要也是最神奇的部位,医生也不知道这种片段性记忆缺失到底是如何导致的,只是说可能日后有机会想起来。”
    “可能?”
    陈良道:“也就是说,也许她今后也可能永远都不会记起来了?”
    顾横波沉默,注视着他,片刻后挤出一抹笑容。
    “白捡个女朋友,而且还这么漂亮,又不是什么坏事。”
    陈良苦笑了一下。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江馨失忆了,可他没失忆。
    他不可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说她既然忘记了你,可为什么对你那么抗拒?”
    对于刚才江馨面对顾横波的表现,陈良有点不解。
    就算江馨失忆了,可是面对一个陌生人,也不应该是那种态度。
    顾横波吐出口气。
    “或许是她即使忘记了我这个人,但是对我的反感,还是存在于她的潜意识中吧。”
    她也没想到,以往只在电视剧里看到的情节,居然会发生在她的身边。
    假如换作平时,江馨敢对她这么大呼小叫,她肯定也不会客气,可是面对刚刚从死神手里逃过一劫的可怜人,她确实狠不起来。
    “她对我这么排斥,今晚我恐怕没法留在这照看了,我觉得今天她刚醒过来,对你应该很依赖,这种时候,你留在她身边最好。”
    陈良点头,也知道顾横波说的确实在理。
    “也好,你回去好好休息。”
    “那我就先走了。”
    在医院待了一夜一天的顾横波起身,离开了医院。
    顾横波走后,陈良抽空去段铮那看了眼,不过没进去。
    这位小教父,应该是头一次吃这种苦头,虽然没江馨那么严重,但也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假如被他知道幕后黑手,恐怕会和人拼命。
    没有证据没关系,有俞有强这张底牌在,他不担心没办法将祝国瑞推到段铮眼前。
    当重新回到病房,陈良便听到了江馨的叫喊,他立即走了进去。
    “你去哪了?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不仅仅失去了一些记忆,并且江馨就像是回到了读书那会,二十岁左右的时候,甚至比那时还要粘人。
    她一脸惊慌柔弱的看着陈良,令人心疼的道:“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会很害怕?”
    这种时候,陈良自然没办法说出实情,只能配合着扮演起自己曾经担当过的角色,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我去医生那去了一会。”
    “你过来,坐在我旁边。”
    江馨虚弱无力的道,似乎担心他再度离开。
    陈良顺从的拿着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
    “医生怎么说?我不会残疾吧?”
    江馨眼神忐忑。
    她知道自己发生了车祸,但却只是以为是自己是被车给撞了。
    正如她以为陈良依然还是她的男友一样,有些记忆,她缺失了,但是有些记忆,却被她给‘篡改’了。
    “没,怎么可能。”
    陈良摇头,笑容透着一股令人安宁的力量。
    “医生说了,只要你好好养伤,注意休息,用不了多久,就会痊愈的。”
    “你没骗我?”
    江馨睫毛眨了眨,就像是当初那个迷人的校花,一双眼睛恢复久违的清纯。
    “我骗过你吗?”
    陈良笑道。
    江馨像是放下了心,可随即又皱起了眉。
    “可是我身上真的很痛,特别是我的腿,陈良,要是我瘸了,你还会要我吗?”
    陈良沉默了一下。
    江馨的眼神立即变得忐忑不安起来,这个时候的她,就像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动物一般,患得患失。
    “瞎说什么呢。”
    短暂的安静过后,陈良突然一笑,伸出手,像当初那样,轻柔的刮了一下江馨身上难得没有受伤的挺直鼻梁。
    “你不会瘸的,即使假如你真的瘸的,难道你忘记了,我向你保证过,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是怎么也不会离开你的。”
    这段最朴实的承诺,在这种时候听起来,却格外的动人心弦。
    不知道是疼痛所致,而是因为被这段话给感动,江馨眼眸颤动了一下,视线逐渐模糊,晶莹的泪水,缓缓从眼角滑落。
    “你真是一个傻瓜!”
    “哭什么,还当自己是孩子啊。”
    陈良替她温柔的抹去眼角的泪水,可是却根本抹不干净,就像是断了闸的水龙头一样,江馨的泪,越流越多。
    “我就哭!我就要让你给我擦一辈子!”
    此时的江馨,卸去了所有的世俗,也丢掉了校花的高傲,就像一个怄气的孩子。
    “良子……”
    这个时候,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下午才得到消息的董冬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
    只是当看到病房里的场景,他的身形以及表情顷刻间凝固,像是看到了时光错乱,眼神恍惚。
    只见一个男人坐在床边,一个伤痕累累的女人躺在床上。
    一个在哭,一个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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