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关雎回到家中便要找爹爹吕一平,想要告诉他自己在城中见到了那个奇怪的少年,他竟然和云德武馆的小非子在一起。
    其实她不知道爹爹对那小子来历的猜测,只不过是自己在买了他的熊皮之后便发生了那刺杀事件,而在她返回的路上却没有见到那个小子,这么重要的信息,周大哥他们四个就没发现么?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小子有古怪。
    只是她还不知道周伯昌他们已经对元夕产生了怀疑,不过碍于元夕背后的人物,再加上对方并无恶意,不宜过多追查下去。
    宜静观其变。
    吕关雎没有见到爹爹,吕一平已经带着护卫去了子阳城。
    她这颗心便又有些不安分起来了,想了想,她决定第二天去云德武馆去打探一二。
    一早叫人把周大哥,吴二哥请来,说明了情况,便和二人一起去往云德武馆。
    既然小姐想查看,二人觉得去看看亦无妨,刚好他们与云德武馆的交情都不错,既然那位少年与少馆主一起出现在街上,兴许能查出些什么。
    到了武馆,三人本欲通传,刚好听见成是非说话,便直接走了进来。
    成是非只觉头脑发昏,天旋地转,只恨自己图一时口快。
    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成是非自是不能跑开,还得上前迎客,努力挤出个笑容,他一脸谄媚道,
    “是关关姐来了啊,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家武馆了?是吕叔叔不让你在大营里待了吧,不过话又说回来,关关姐巾帼不让须眉,有你在大营里,吕叔叔的威风都让你抢一半去了。”
    吕关雎看着笑比哭还难看的成是非,“哼”了一声,
    “别跟我套近乎,怎么?你家武馆我来不得?”
    “关关姐这是哪里话,什么你家我家的,就凭我爹与吕叔叔的交情,你在这里还不是跟到自家一样?”
    不仅一众弟子看着自家少馆主那样太过丢人,连孔礼祥师兄弟三人都觉得没眼看,倒是元夕听了这话,反倒是认为成是非与这位“很香的”女子好像是很要好的关系。
    等听到那句来了自家一样,元夕内心便猜测这二人是不是有婚约了。
    元夕只觉得心里怪怪的,他说不上来。
    “我刚才可是听见你说什么让一只手来着?”吕关雎背着手,轻飘飘的说了声,
    “来吧,你来指点一下,看看姐姐我的掌法是不是退步了?”
    一看吕关雎这架势,成是非都慌了,曾经挨过两掌的肩膀,还有挨上一脚的屁股似乎又隐隐约约作痛,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连忙说道,
    “我的好姐姐,关关姐,你是听错了,我说的是就算我得到了我爹的真传,再练上几年,还得让你让我一只手。”然后他回头冲着弟子们挤眉弄眼的,
    “你们说,刚才我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可不能撒谎,这位可是咱们吕大将军的独女,将来你们要是想去军中谋一口饭吃,那可得说实话!”
    “实话”二字说得很重。
    众弟子一听,是女魔头来了,一个个的也不敢吭声,不过心里倒是觉得,这传说中的女魔头长得怪好看的咧。
    那稀稀拉拉的回答声让成是非的脸似苦瓜。
    吕关雎一听,嗤笑道,
    “怎么,你们武馆的弟子都吃不饱么?说话连个劲儿都没有,要是这样的话,我可要跟爹爹说了,以后多去那家武馆走走看了。”
    听吕关雎提起金炜武馆,成是非这回来劲了,回头吼了一句,
    “都没吃饱饭么?跟个娘儿……”这个“们”字还没说出来,耳边便有一声冷哼,让成是非生生给憋了回去。
    “刚才那劲儿哪儿去了?”
    说到这儿,成是非突然来了精神,这才想起还有元大哥在身旁,赶紧凑到元夕跟前,对着吕关雎介绍道,
    “关关姐,这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少侠是我们武馆新任的教席武师,我元夕大哥,可是很厉害的哦!”
    本着有难同当的精神,他顺嘴来了一句,
    “要是跟他打,关关姐,不是我吹我元大哥,他确实能让你一只手。”
    吕关雎一听,黛眉倒蹙,杏目圆睁,咬牙挤出一句话,
    “呦,穷小子换新装,倒成了风流少侠,那本姑娘便是要请教请教了!”
    跟随吕关雎来的周、吴二人进来后跟孔祥龙三人点头示意,便已经看到了负手而立的元夕。
    好一个少年宗师气派。
    吴仲小声问大哥,
    “大哥,能行么?小姐不会吃亏吧?”
    周伯昌小声回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便是输了,小姐也不会吃亏吧,毕竟小姐可是位小姐!”
    吕关雎耳尖,一听自己人都灭自家威风,心中更是腾起一股好胜之气,她转向元夕,拱手抱拳,然后冷冷的说道,
    “还请元少侠不吝赐教!”
    这元夕倒是发了愁,心中埋怨成是非,怎么就把自己推出来了?不是你俩谈情说爱的么?
    师父说过,武者之间可以切磋,也是人与人的一种交流方式,但是要记住两点,
    一是切磋二人之间没有恩怨,
    二是点到为止。
    师父说,没有所谓的生死切磋,如果有,便是有人想以切磋名义给行凶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师父说,少年郎,可意气风发,但勿意气用事。
    再看这有些气气的姑娘,他倒是觉得真可爱。
    不知为何,他突然回头先问了成是非一句,
    “你俩不是有婚约么?我又怎好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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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一平赶到了子阳城。
    蜀王府书房内,吕一平见到了正在练字的蜀王范景天。
    范景天年近不惑,个子不高,偏瘦。
    吕一平行礼之后,他便开了口,
    “一平,这么急着赶来,可是平南城那边出了什么事?”
    “王上,末将赶来,确实有要事要与您禀报,不知现在近凉城那边形势如何?”
    把笔搁置一旁,蜀王擦擦手说道,
    “目前局势还算乐观,我们两路大军都驻守在那里,凉州那边是不敢轻易大举出兵的,也就是你来我往的小打小闹罢了。不过本王也是好奇,这凉州是最不应该起事的那位,怎么他上官青云就惦记起那张龙椅来了呢?无论是我巴州,还是那雍州,可不是他能吃得下来的,就算有那吐蕃支持又如何?只可惜现在是两军对垒,不然我还真得问问他,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扶持司马正德上位,当初不就是看他凉州对那洛月城最无威胁,先王才把那位逍遥王爷送到他那里去的么。”
    吕一平一听心中略安,他又拱手问道,
    “敢问王上,荆州那边如何?”
    听吕一平问起,蜀王一愣,
    “荆州?江陵王那边还算是盟友,目前还与我巴州一样,静观其变吧!”
    蜀王走出书案,来到吕一平跟前,问道,
    “你这次来,可是与那荆州有关?”
    吕一平点头,沉声道,
    “确是如此,前几日小女在平南城辖境内遇到截杀,对方有意活捉小女,所幸的是,对方行动失败,动手之人逃往荆州。”
    蜀王皱了皱眉,先关切的问了一句,
    “世侄女可有受伤?”
    吕一平心中微动,忙回道,
    “谢王上惦念,小女无碍,只不过那伙贼人手段不弱,任务失败后便直接逃走,等我派人赶到云上城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巴州地界。”
    顿了一下,吕一平继续说道,
    “小女没有什么仇敌,又事发在平南城范围内,想来那伙贼人是冲着我来的,或许是想以小女为胁,从平南城这里开一个口子,意图对巴州不利,所以我才赶忙来这里,看看您这边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范景天思索了一下,缓缓开口,
    “从荆州那边探子传来的消息来看,荆州对我们发兵的可能性不大,现在各州都不敢轻易出手,以防被别州占了便宜。打仗,最耗钱粮,自打出了那件事之后,各州诸侯王的心思大家都明白,除了上官青云那个脑袋不灵光的,谁不是积钱屯粮,厉兵秣马,打来打去,钱打没了,粮吃光了,人也少了,争来争去能争出个什么?”
    他在屋里踱着步子,然后走到吕一平跟前,略微低语,吕一平躬身附耳。
    “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本王也不瞒着你们,这天下,争来争去的,没什么意思,我是巴州的王,首先本王得先保证我巴州的子民安居乐业,至于这天下,究竟最后谁说了算,那谁又能知晓呢?”
    吕一平心中一紧,半跪行礼道,
    “王上心系万民,乃我巴州子民之福,属下没什么本事,就有一颗忠君之心,王上有命,末将定当万死不辞。”
    范景天搀住吕一平的胳膊,
    “一平,你这是干什么?你的忠心本王是看得见的,你的本事那更是没得说,方才你说的这个事也是件不小的事情,这样,你先与我手谈几局,我派人把魏帅请来,咱们一起商讨一下,如何?”
    吕一平一听,又要与蜀王下棋,头便大了,但又不好推却,便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吕一平下棋的水平确实不怎么高,每次去城主府与城主董士贤手谈都会被其嫌弃。
    说起来,都是吕一平求着董士贤陪他下的,主要是想借此提高一下自己的棋力。
    这蜀王是名副其实的臭棋篓子,以吕一平的水平,又无法输的漂亮,时常还会一不小心赢上个几个子。
    棋艺也是要看天赋的,他俩半斤对八两,吕一平还略微水平高一些,而高上的这一些,便是让他不愿与蜀王下棋的理由。
    没人愿意下棋总输,更不愿意别人让着自己。
    尤其是那身居高位者。
    吕一平捻子沉思,举棋不定,蜀王皱眉,出言提醒,
    “一平啊,你这是棋艺精进了还是退步了?以前你下棋可不是这般墨迹,咱俩可都是落子如飞的主,你要是想盘东西,回头我把我那对宝贝核桃送你,棋子就不必盘了,赶紧下,待会儿老魏来了,咱俩这一盘棋都下不完。”
    吕一平一听,赶紧先行个礼,
    “谢王上赏赐!”
    蜀王一看,这不更耽误事儿么,赶紧摆摆手,
    “得,得,得,赶快下,真是有损咱俩‘一息飞云子’的美誉。”
    吕一平这才落子在那个他早就看好的位置。
    一息飞云子,源自于二人第一次下棋。
    当时蜀王想要下棋,其他人一个个支支吾吾,推脱不敢领教蜀王棋艺,自愧不如,甘拜下风等等。
    而刚刚被提拔为平南城戍守将军的吕一平一看,机会这不来了么,自己棋艺差,刚好能讨蜀王一个欢心。
    他便自告奋勇,
    “末将愿意与王上手谈一局!”
    并未猜先,蜀王让吕一平执黑子先行。
    吕一平捻子落盘,蜀王跟着落子,这你来我往的下了十几手,每次落子都是在一个呼吸间完成。
    蜀王哈哈大笑,大呼吕一平为知己,其他人确实不行,举子半天,最后还输的一子半子的。
    其他人暗地里嘀咕,想要输给蜀王,还让他赢得不那么轻松,可不就得多想一会儿么。
    没想到第一局,吕一平竟然赢了蜀王一子半。
    吕一平也愣了。蜀王却不以为然,大呼过瘾,要再来一局。
    当时蜀王指着他人说,瞧瞧,这才是高手。
    第二局吕一平运气好,输了三子半。
    当他想见好就收的时候,蜀王一摆手,三局两胜。
    第三局他基本上都不思考了,迅速落子,可见他如此,蜀王也不甘示弱,他刚落子,便赶快跟上。
    蜀王一边下,一边说,还是一平棋艺高超,与本王不相上下,咱俩可谓是“一息飞云子”啊。
    其他众臣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嘀咕,
    两个臭棋爹。
    第三局终盘,吕一平快崩溃了,额头都渗出密密的小汗珠,他竟然又赢了蜀王一子。
    蜀王倒是很大度,笑呵呵的说道,一平的棋艺确实不错,方才若不是本王疏忽,兴许就是本王胜了。
    也是吕一平脑子转的快,赶紧说道,
    “王上,是我两局先行,占了先手,况且这三局加起来我还是落后了王上一子,说起来,还是王上赢了。”
    蜀王一听,哈哈大笑,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很有道理,不过本王输就输了,可惜你驻守平南城,不然可以时常与本王手谈几局。”
    所以每次来到蜀王府邸,吕一平都会被蜀王拉上陪他过过瘾。
    这棋,不好下啊,要不都欢喜,要不都……
    好在蜀王棋品不错,输棋了就在喝酒的时候找补回来,只是这蜀王也是位有意思的人,灌酒还要自己亲自上阵。
    吕一平喝酒有个特点,沾酒就脸红,所以每次蜀王的找补回来都很开心,给老吕喝的脸通红,都快吐了。
    其实在蜀王府吕一平喝酒就从没尽兴过。
    由于吕一平的拖延,一盘棋都没下完,魏天罡便来了。
    魏天罡给蜀王见礼后,吕一平给自己的上司行礼,然后对蜀王说道,
    “王上,这盘我肯定输了,今天心思不在这,发挥不出自己的水平,要不,咱就到这吧?”
    蜀王一看,这棋也下不成了,就撂了棋子,
    “我也看出来了,你今天状态确实不佳!”
    然后示意魏天罡落座。
    “魏帅,一平来是因为平南城那边出了事,让他与你说一下。”
    魏天罡刚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身材魁梧,剑眉双立,留有美髯。
    听完吕一平复述了一下吕关雎被刺杀一事之后,魏天罡没急着开口。
    沉思了片刻,他喝了口茶,开口道,
    “王上,这事蹊跷,如果是荆州所为,那么我们可推测他们有两点意图,一点是以此为要挟,从吕将军这里找到突破口,或是策反或是胁迫,但是我觉得即便是他们成功,以吕将军的为人,事成的可能性极小,另外一点就是故意如此,让我们对吕将军心生罅隙,以此反间,但是适才吕将军也说了,那伙贼人逃往荆州,其行踪却并未过多隐瞒,无论他们扮作什么,我们都能知晓是荆州那边所为。这便是蹊跷之处。”
    魏天罡看了眼吕一平,见其面色平静,继续说道,
    “所以,针对吕将军不过是他这个计谋的第一计,或许此计不过是一个障眼,更重要的是让我们巴州对荆州这个盟友产生怀疑态度,从而瓦解我们与荆州的盟约关系。”
    听了魏天罡这么说,蜀王点点头,
    “魏帅说的不错,这种可能性很大,或许是扬州那边勾结了荆州的人,才有了这么一次刺杀事件,如果世侄女被抓,那么一平这里就会很被动。”
    走到吕一平跟前,按下想要起身的吕一平,拍拍肩膀,他继续说道,
    “他们如果要挟不成,可能会用杀人来激怒一平,那时一平势必会恨透了荆州。”
    转头看着吕一平,他继续说道,
    “一平,这件事,成与不成,都是想把我们的目光引到荆州身上,如此这般,我们还不能坐视不理,我们西有西凉大军压境,现在不宜轻举妄动,如果说,这件事就是荆州故意而为之,试探一下我们的态度,我们若就这么不了了之,那可就非常被动了。”
    魏天罡和吕一平一听,确实如此,魏天罡问道,
    “敢问王上,我们该如何应对?”
    蜀王沉吟几息,然后说道,
    “魏帅,前几日几位城主向我禀报,各城辖区治世太平,府库充盈,别的不说,单以现在我们的粮草储备,便够支持目前我五路大军三年之久,魏帅,做好准备,我觉得这天下,怕是要不太平了。”
    魏天罡起身躬身抱拳,
    “王上放心,我保证,我巴州好儿郎,没有那白吃军饷的人。”
    蜀王点点头,看向吕一平,
    “一平,我先给江陵王手书一封,就荆州有人行刺世侄女一事,讨要个说法,看看荆州那边的反应。”
    吕一平想起一事,开口问道,
    “王上,我师门青云宗那边态度如何?”
    蜀王笑了一下,
    “几大宗门应该是通过气了,有个统一的约定,就是要保证各州的诸侯王的安全,绝不可去暗杀其他州诸侯王,以造成战乱,你不知道,现在我王府中,便有两名青云宗的高手坐镇,你也知道,各大宗门真正的嫡传高手并不多,每个宗门超不过一手之数,王朝之前之所以允许宗门的存在,还不是因为宗门对武者的输出?这宗门内留下的嫡传就只能是那么几人,像你和你师兄冯渊,虽然是嫡传,学了真本事,不还得在军中担任要职?这就是宗门存在的意义。高手武功再厉害,不用多了,派出几百铁骑围山,不还是一样可以被灭门?”
    吕一平见蜀王说的口渴,赶紧倒一杯茶,递给蜀王。
    蜀王喝了半盏之后,继续说道,
    “在大晋王朝之前,天下大乱的时候,那也是个宗门林立的时代,有些宗门甚至能左右一州之诸侯。后来建立了大晋王朝,宗门功不可没,而现在我们这些藩王的先祖,包括这大晋王朝的缔造者司马重火,都与这些宗门有着不小的关系。”
    蜀王这是声音突然压低一些,对着二人说道,
    “知道为什么青云宗会派人保护我么?”
    他看着面色有些紧张的二人,说了句,
    “放心吧,没人刺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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