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广宗城内。
    “报!”
    传信兵在街道纵马疾驰,手中高扬一方红色旗帜,还未到黄巾大帅府便已火速滚下马来,飞奔入府:“报将军,子夜时分汉贼大营突遭大火,城外一片慌乱!”
    张梁闻言一喜,急忙披衣登上城楼。
    只见远处汉军大营一片殷红,熊熊的烈焰如同肆掠的火龙在原野上疯狂的窜动。风助火势,火借风力,在大风的协助下,火苗越窜越高,直逼霄汉,数百座白色的帐篷瞬间化为乌有,半空的乌云红的滴血。
    火光下,狼奔豕突,战马狂奔。尖啸声、呐喊声、哀鸣声、帐篷倒塌声以及马匹的悲鸣声在火中渐渐汇成一曲哀歌传入城中。
    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大兄仙逝,自己也才刚刚开始执掌整个义军,上天就已经开始眷顾我了,送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份功劳。果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以后谁特么的还敢在军中质疑老子,定斩不饶!
    张梁睥睨的看着城下,豪气顿生,站立城头一声长啸:“传令众军休息两个时辰,卯时三刻出城围剿汉贼,活捉皇甫嵩,谁敢不从定斩不饶!”
    “围剿汉贼!”
    “活捉皇甫嵩!”
    众将士齐声高喝,声震云天。
    卯时三刻,天还未亮,远处连绵的群山在晨光中依然模糊,仿佛一只还未睡醒的巨龙。昨夜城下的大火也刚刚熄灭,不时还蹦跳出来几个火星。
    关闭了旬月的广宗城南门豁然洞开,一支支雄壮的黄巾士兵手执长矛短枪,踏着齐整的步伐鱼涌而出。
    “将军!我们此去是否太草率了些?皇甫嵩乃汉廷名将,其麾下将士也是大汉精兵,怎么可能会出现军中失火的情况!将军,末将以为此事定有蹊跷!”
    蹊跷,哪来的那么多的蹊跷?鸟的个蹊跷!
    张梁高高骑在马上,扫视了一遍前方早已烧成灰的帐篷及遍地的焦炭一般的骸骨,冷笑一声,手中长鞭猛地向身旁那员将领脸上甩了过去。
    “狗屁的草率,前几日广宗城下,大汉的精锐还不是被老子杀的屁滚尿流,灰溜溜的丢下两千具尸体。徐二狗,那皇甫嵩也不过土鸡瓦狗之辈而已,算得上什么名将!”
    “将军!”徐二狗不顾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依然双手抱拳悲愤的说道,“将军,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啊,我黄巾如今仅剩广宗、下曲阳几座城池,请将军务必谨慎!”
    我察你妹啊,我察!
    张梁朝那员将领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眼神渐渐冷厉,指着满地的灰烬和尸骨,喝道:“数百座帐篷,两三千尸体,皇甫老儿敢以两三千汉士兵的性命给本将军下套,就不怕来日回到京师被那狗皇帝砍了脑袋?
    徐二狗,昨夜那场大火不过汉贼军中失火,平常事而,此乃皇天佑我黄巾儿郎,有何计之?又有什么可察的!你若还敢在军前胡言乱语扰乱军心,休怪本将军不客气!”
    一将士策马凑了上前,朝那徐二狗嘲笑道:“将军说的是,徐二狗的胆子就是那阴沟里的耗子做的,简直就是胆小如鼠。将军又何必理会这等小人!
    不过,将军,杀鸡焉用宰牛刀?广宗城下汉贼恐怕早已被昨夜那把火烧得焦头烂额顾头不顾腚了,将军又何必亲自出城追击?请将军给我一支近卫军,末将定然能够为将军斩杀了那皇甫老儿!”
    “高升,你们如果能做到的事情,你以为本将军很稀罕亲自出城吗?你什么时候能够静一静,用你的猪脑子好好的想一想!”
    “想什么?”
    张梁闻言一滞,恨不得将自己这个心腹的脑袋一刀劈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浆糊!
    高升,你特么的这个大棒槌,你是吃屎长大的吗?皇甫老儿和他麾下的士兵已确实不足为惧,但大兄刚刚仙去,而我黄巾众军又派系林立群龙无首,老子不趁此机会立威巩固老子的地位更待何时!
    张梁白了高升一眼,高声喝道:“本将军上承于天下救于民,区区七八千的汉贼又怎敌我这麾下三万精锐之士?传本将军令,不捉皇甫誓不收兵!”
    说罢,手中长鞭一挥,缰绳一提纵马飞奔,消失在队伍前方。
    ……
    “杀!”
    张梁手执长鞭一身是血,大刀斜挂在马上,脸上写满了狂热和振奋。他的身后及左右都是他的虎狼军和大兄留给他的近卫兵,勇猛而忠诚。他的脚下及身前则是大汉北军的断臂残肢和破碎营帐,苍夷满目。
    胯下骏马长啸一声,双脚猛地高抬踏下,地上传来咔咔的骨折及汉军的惨叫之声。
    张梁双眼却是一片炙热:“这是汉贼的第几座军营了?”
    高升策马奔至张梁身前掰起手指数了数,谄媚的说道:“这是第四座军营了!早上辰时从广宗城出发,将军身先士兵威不可当,汉贼一路闻风而逃。短短六七个时辰,将军已连续攻克汉贼四座军营,古之名将也不及也!”
    “哼!”
    高升听到一声冷哼,转过头去见那徐二狗一脸的鄙视,顿时破口大骂:“哼什么?将军用兵如神,就算是白起复生,也不能一日下四营吧?难道老子说错了吗?
    真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老子都快被你们恶心到了!你们原本是天公将军麾下,所以一直见不得咱们将军获胜!徐二狗,老子告诉你,如今天公将军仙去,你们若是再对咱们将军无理,到时候就算是将军宽宏大量,老子也绝放不过你!”
    徐二狗气得面红脖子粗,眼中一片猩红:“姓高的小儿,我徐石麾下的儿郎个个对我太平黄巾忠心耿耿,并无二心,你特么的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那你在哼什么!”
    见张梁转过头来,脸上全是冷漠之色,徐二狗暗自叹了口气:“将军,如今我大军连下汉贼四营,沿途也只是歼灭了四五百人,却已近捣毁了其帐篷百十余座,但是将军,你可知道,我们并未有效的打击到汉贼的有生力量。
    我等一路而来,沿途所遭遇的汉军多则千余人,少则也只有三五百人,汉贼的主力根本就没有见到。将军,末将怀疑汉贼大军主力早已悄悄分散隐匿四周,待我精锐之士出城之后重围广宗。还请将军明察!”
    张梁正欲抽那徐二狗一巴掌,闻言一愣,朝广宗城方向望了望,远处青山苍苍绿水茫茫,哪里还见得到广宗城的踪影!此地已近明月峡,离广宗足有六七十余里,广宗一旦有失如何来得及驰援?顿时脸色突变,这徐二狗说得好像也不无道理!
    宁要神一样的对手,不要猪一样的队友。古人,呃,现代人这句至理名言诚不欺我也!
    徐二狗话音刚落,那高升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宝刀,指着徐二狗骂道:“徐二狗,你少特么的放你娘的春秋大屁!那皇甫老儿如今兵不过万如何分兵?广宗城深沟坚壁固若金汤,我黄巾也有四万余众在城中,城门又怎会有失?
    更何况,汉贼若是分兵围成,我等正好两面夹击全歼敌人于广宗城下,岂不更好!
    姓徐的,依老子看,就是你们这些贪生怕死之辈在天公将军帐下谗言佞语,才致我黄巾不敢进取,只余广宗和下曲阳几座孤城。如今又敢蛊惑咱们将军,信不信老子这就取了你的狗命!”
    咦,高大棒槌说的好像也有一些道理,这狗日的猪脑袋什么时候也开窍了!
    张梁再度漠然的转过头来,冷然的看着徐二狗,长鞭一挥一鞭抽在徐二狗脸上,顿时徐二狗脸上又多了一条红色的血迹:“徐二狗,你妖言惑众动摇军心,本待将你斩首示众,但念及你一向忠心耿耿,本将军权且将你脑袋寄下。
    若是再敢乱我军心,定斩不赦!来人啊,将徐二狗关押起来严加看管,待本将军回广宗后再做处理!”
    “报!”
    话未落,远处山脚下一斥候已打马飞奔而至:“将军,前方七八里发现汉军主力,三五百座帐篷就搭在明月峡口。”
    哼!又是明月峡!皇甫老儿,你以为本将军还会重蹈大兄的覆辙吗?这次看还有何人能够救你!
    ……
    天渐渐明亮,在明月峡外休息了一夜,卯时三刻,儿郎们早已整装待发精气勃勃。
    看着三五里外的明月峡谷,绵绵不绝的帐篷以及那些迎风飘扬的旌旗,张梁意气风发。
    今日定要全歼汉贼,斩那皇甫老儿于马下!
    人衔枚马摘铃,前军已经悄悄抵至帐篷一箭之地。听着帐篷中隐隐传来的鼓声,张梁一声尖啸长鞭一扬,众军纷纷上马张弓搭箭,上千马军及两万虎狼军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向汉军大营。
    越来越近了,汉军大营已近在咫尺。
    但,整座汉军大营实在是太安静了,就像是一潭深不可测的死水一般!除了明月峡呼呼的风声,麾下将士的呐喊声以及马群的踢踏之声,整个汉军大营中竟只有那一声一声杂乱沉闷的打鼓声。
    张梁心底渐渐的涌起一阵阵的焦躁和不安,难道整个汉军大营都睡着了?可惜,他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前军和麾下的虎狼军已经裹挟着他奔入汉营中。
    “报!整个汉贼大营并无一人!”
    “报!大营中只有几只羊悬在鼓前!”
    悬羊打鼓?张梁长刀出手,一道弧月从天而降,眼前的帐篷哗然倒地,里面空无一物。
    “不好,中计了!撤!”张梁刚刚拨转马头,耳畔就传来一声“嗡嗡”的牛角声。
    峡谷两侧山腰忽然冒出数千杆各色的旌旗,雄浑、高亢的喊杀和呐喊声时起彼伏,数百支利箭如飞蝗般铺天盖地直射下来。两万黄巾军顿时人慌马乱,奔逃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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