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红泉落,迢迢半紫氛。奔流下杂树,洒落出重云。
    于忘忧山山腰处,飞流直下的瀑布一侧,一座小亭子屹立在此,林陌与顾腾云正相对而坐在内。
    顾腾云也是第一次来到忘忧山秘境,虽说此地的元气浓度颇为让他惊讶,但更为其心叹的是这悠闲惬意的氛围。
    两人算是第二次相见,至少在顾腾云的认知里是第二次。
    第一次于寒梅山庄,自己是主,林陌是客,当时的自己是只差一步就能突破到阳神境的地榜首位,而林陌却是还未突破至天人合一境的一个后起之秀。
    明明时间没有过去太久,但那曾经的回忆,却好似南柯一梦般并不真切。
    只因第二次的会面,不仅仅是主客转换,林陌给自己的感觉也截然不同。
    至少自己面对林陌时,心中竟然无故升起一阵莫名的忐忑。
    或许是因为接下来所要交谈的话题,再或许是如今的林陌不再掩饰自己。
    看着林陌那行如流水,仿佛精美艺术般的冲茶手法,顾腾云不由感慨道:“此情此景,一杯清茶,一位老友,足矣。”
    林陌手中的动作依旧那般娴熟流畅,但双眼却看向顾腾云:“一位老友?我和顾道长之间的关系应还没到这种程度。
    不过顾道长的变化倒是很大。”
    顾腾云苦笑一声:“贫道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或者说认清了自己。
    这是每一个突破至阳神境的武者,都会发生的转变。”
    “哦?不知道长可否详细讲述一下?”林陌挑了挑眉,轻声问道。
    顾腾云也没有藏私,将自己心中的感悟如实说出:“林少教主如今也突破至真武境,想必天地临身那种无所不能的感觉很美妙吧。”
    林陌点了点头,并将冲好的茶水倒入顾腾云面前的茶杯中。
    一片片盈绿,舞动翩翩,茗香阵阵。
    扑面而来的清香让顾腾云下意识吸了一口气,随即他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继续说道:
    “而提升至阳神境,就要暂时摆脱天地的束缚,与天地虽有联系,但却无法继续感受那股浩瀚无尽的力量。
    力量的落差是一个方面,更关键的是心态的变化,毕竟天地临身对自己是全方位的提升,这种感觉消退后,人才能认清自己的渺小。
    所以再未突破阳神境之前,我自认天地境、碎空境都只需要时间便能达到,此刻我虽还有信心,但并不像之前那般坚定了。
    特别是我认识到,能够完全脱离天地束缚,以手中之拳击破一切的碎空境是有多么强大。
    为此,我代表雷云宫向林少教主表达歉意,只因一直以来雷云宫的做法都有些过于不自量力。
    曾经道门五宫之首的位置,也让雷云宫近九成的弟子活在过去的荣耀中,近乎彻底迷失,包括过去的我也是。”
    林陌神情不变,拿着面前的茶杯,沉思顾腾云的言中之意,在突破真武境之后,林陌也用过天地临身,那种感觉确实十分美妙,但是在自己认知里,能清晰的感觉到这是虚假的力量。
    所以也只是当成一种外力,或者说一个普通的兵器来使用。
    是因为《修心三重》的作用?还是《三魂九炼》将元神之力不断淬炼的功效?
    总之林陌想不通,不过他相信自己不会因为境界的变化,而影响到自身的性格。
    “关于顾道长最近的遭遇我也知晓了一些,虽说大梦皇朝还未和雷云宫彻底划清界限,但梦帝已经完全接管了国师府,以及国师府之下的那些江湖势力。
    这倒让我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件事,之前意图算计我唯我道宫的,看样不是顾道长的主意。
    这么看来,顾道长此次前来,是要与我唯我道宫合作是吗?”
    顾腾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过他并未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问道:“林少教主,之前于秘境外,你和那位绝君的事情,贫道都看在眼中。
    对此我有一些不解,绝君的潜力极大,甚至丝毫不下于林少教主你。
    对于这么一位强大的对手,以刚才绝君的心态,林少教主可以轻易将其武道之心击碎,但是为何却帮助他重塑武心。
    在我对林少教主的了解中,林少教主对于敌人可是从不留情的,甚至为了根绝麻烦都会做出杀人全家的事情。”
    林陌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略微苦涩的味道于味蕾处炸裂,而苦味消散后,微微的甘甜袭来,不多不少,刚刚好。
    “敌人和对手不同,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只有变强,而这种变强是没有一个具体上限的。
    所以我很欣赏那些有潜力的,特别是能够被我击败后,变得越来越强的对手。
    武者之路不仅需要自身的努力,还需要更多势均力敌的对手来逼迫自己前进。
    但是我们都清楚,武道之路越往上走,同行之人越少,因此我也不介意扶一把那些暂时跌倒的对手。
    当然若对手变成了敌人,一切都将不同,无论他多么有潜力,下场只有死。
    命摩玄此魔很有趣,他让我想到了冷初洛,其实我很期待他和冷初洛一战,因为到时的胜者将更强。
    也更有资格助我攀至更高的巅峰。”
    其实有一句林陌没有明说,就命摩玄那种性格不当成工具人都可惜了。
    只要自己明确表示有件事自己做不到,命摩玄肯定哈哈哈的上赶着去完成,而且立求将此事做到完美无缺。
    以此来证明胜过自己一筹,唉,这种高效率无成本实力强大的工具人,林陌怎么舍得杀掉。
    而在顾腾云眼中,从始至终林陌的语气都是那般淡然,可他却在林陌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傲,不像冷初洛那般过于内敛,也不像命摩玄那般过于张扬。
    但却有一种至高无上,驾凌于白日群云,俯瞰一切的超然。
    而林陌或许没发现,刚才的言语中,一种淡淡的孤独萦绕在心间。
    这孤独不知从何而来,可顾腾云却清晰的感知到了。
    他没有再多问,交浅言深,两人不过是第二次会面,虽然私下里二人都详细调查过对方,但再多明面上的信息都比不过简简单单的交流。
    顾腾云拿起茶杯轻抿一口,苦,香,淡。
    第一感觉苦如生命,第二感觉香如爱情,第三感觉淡如清风,一杯清茶,三味人生。
    最后的一份淡泊,一份宁静正是顾腾云想要的。
    因此他不由脱口而出道:“好茶。”
    简单的两字评价,却让林陌一直平静的面容发生了些许变化,他嘴角轻轻扬起,好茶当有知茶人来品。
    现在来看,顾腾云应该会是一个不错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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