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餐桌上自然便多出了一道炸的金灿灿的油炸泥鳅。
    小卫氏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好吃的,就是可怜了明兰这个小吃货,吃的小肚子圆鼓鼓的,撑得直喊难受,一晚上都是哼哼唧唧的。
    把一家人逗得乐的不行。
    可惜,卫允只和小秦夫子请了一日的假期,第二日一大早,便只能乖乖的回书院去上课了。
    十月初九,是卫父的忌辰,卫家姐弟三人,还有丁健,小明兰,以及一对龙凤胎,都去了卫父的坟前祭拜,卫允亲自执笔,写了一篇祭文,在卫父的坟前烧了。
    初九之后,大卫氏和小明兰只在卫家留了一天,数月十一一早,母女二人便在丁健的护送下,回了盛府。
    走的那天,小明兰扁着嘴,耸拉着小脸,一脸的不舍,上马车的时候更是一步三回头,那委屈的小眼神,看得小卫氏心都快化了。
    可再不舍又能如何,明兰终究是盛家的六姑娘,虽只是一个庶女,但也是盛家的血脉,盛紘是决不允许她流落在外的。
    自那日起,卫允读书便越发的刻苦了,除了每日正常的训练之外,基本上所有空闲的时间都放在了读书上面,保持每日一篇策论的习惯,开始了疯狂的刷题模式。
    作为从后世数百万高考大军之中脱颖而出,进入国内一流学府进修的卫允,要是真的论起在四书五经这些典籍上面的造诣或许不如这个时代那些杰出的读书人。
    但若是比起应试教育,卫允却感拍着胸脯说,哥们儿不带怕的。
    况且有过信息大爆炸经历的卫允,在做策论上面,天生便有着远超这个时代读书人的优势,思维只发散,见解之独到,涉猎之广博,眼界之开阔。
    饶是小秦夫子秦玉章,也惊讶于卫允刷题的疯狂程度,每天早上卫允来到青檀书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昨天晚上做的策论拿过来给秦玉章这位老师批阅。
    有时甚至也会被这个关门弟子的某些想法而震惊。
    丁健应卫允的嘱咐,从镖局里头高价请回来一个会使枪棒的老师傅,在卫家开始自己培养护院的同时,卫允也开始在这位老师傅的手底下学习枪棒的技巧。
    卫允本就有极高的功夫底子,还有一手娴熟无比的辛酉刀法打基础,是以学习枪棒上手极快。
    不过半月功夫,就从老镖师手里头学到了三门棍法,两门枪术,还有一套完整的散手,以及一些基本的大枪训练方法。
    那杆自泰兴县老捕快手里头得来的镔铁枪,也总算被卫允从积灰的仓库里头取了出来,开始派上了用场。
    卫允的生活也变得越发紧凑充实,每日早晚还多了一项扎大枪的训练项目。
    不过老镖师自身的功夫有限的很,在交了卫允半月之后,便对卫允说他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教的了,剩下的全看卫允自己以后的练习。
    卫允也不强求,凡事留一手,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现象,或许那个老师傅手里头还藏着几式杀招没有传授,或许是出于其他的什么顾虑,譬如祖训什么的。
    卫允便让其安心替卫家培养护院,将其一身的枪棒功夫传授给他们,还让小白杨用自己训练他的方法,来训练这些签了死契的护院,效果自然也是显著的。
    训练虽然劳累,但卫家的伙食也是极好的,这些个原本便是出自清白人家,或是因天灾人祸,或是因家中贫困,才不得以卖身为奴的新进护院们。
    原本连饭都吃不饱了,如今能够吃饱饭,既不用干活,又能够学得本事,谁吃饱了撑的会抱怨,一个个恨不得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训练。
    卫允十三岁的这个新年,过得很是忙碌,短暂的拜年之后,便再一次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之中。
    时光匆匆而过。
    冬去春来,夏至秋临。
    三年一度的秋闱,即将到来,八月初九,便是乡试的第一场。
    大周的行政划分和历史上的宋朝有些类似,同样是改唐时的道为路,作为国家的第二级别的行政区域,扬州原属淮南路,元祐二十二年,不知因何故,元祐帝大手一挥,将其划入江南东路。
    是以卫允若是想要参加乡试,就必须得去金陵城才行。
    索性,卫允这一次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而是和柳存一道结伴而行,两人带着书童行李,自扬州府乘坐商船,先走运河,而后转入长江,直入金陵。
    这也是卫允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来到金陵。
    与江都城不同的是,金陵的城池更加的高大宏伟,经济也更加繁荣。
    这一点,只从卫允他们下了船,在金陵码头的所见所闻,便不难看出,熙熙攘攘的码头上面,琳琅满目的货物,来往的车马人流,超出扬州何止数倍。
    码头向来便是龙蛇混杂之地,一行人并未做过多的停留,而是直接进了府城,入住了小卫氏在金陵置下的院子。
    得益于这几年和卫家做肥皂生意带来的巨大利润,柳存母亲海氏的资产也愈发雄厚了,早早的就在金陵置下了宅院和铺面。
    可柳存这厮自从知道了卫家在金陵也有院子之后,便要死要活的赖着不肯走,非要和卫允住在一块,美其名曰考前两人一块温书,互相切磋,彼此督促,要比自己一个人效果更好。
    乡试将近,海氏也就没有过分的限制他,反正柳存是住进卫府里头,大家知根知底的,且两家的关系也越发亲密,还有个一同考试的卫允作伴,总归不是学那些纨绔子弟,招猫逗狗,混迹于秦楼楚馆之中。
    乡试的报名流程和前面三次考试相差无几,不过是场次多了些,共有三场,分别在八月初九,八月十二,以及八月十五。
    考试前的几天,卫允和柳存也没有出去瞎逛,而是真的安安静静的坐在家里温书,原本每日一篇的策论被卫允增加到了三篇,虽然少了一个阅卷的小秦夫子。
    但却多了个柳存,两人每日除了研究一下往年的考题之外,剩下的时间,便是互相给对方出题,每日三篇的策论,写完之后,再交换互相批阅,遇到问题,两人便凑到一起探讨。
    一直到八月初八那天,这样忙碌的日子才宣告结束,两人先是睡到了日上三竿,补足了这段时间缺的觉之后,便想着法的放松心情,舒缓紧张的心态。
    柳存这家伙胆子也是大得很,父亲和母亲不在身边,上头没了压着的大佛,于是心思便有些飘了,还想拉着卫允去秦淮河逛一逛。
    卫允直接以自己年纪还小,不适合接触这些东西为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并且送上了无比鄙夷的目光。
    搞得柳存那厮直跳脚。
    八月初九,乡试开考,整个江南东路,足有近千名考生汇聚在贡院之外。
    检查的流程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搜身,检查夹层,翻看竹篓,食盒等等。
    乡试共有九天,期间贡院附近都有官差把手,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更不允许出入,考生的吃喝拉撒都得在里头。
    卫允的霉运似乎在前面几次的考试中耗尽了,乡试很幸运的没有被分配到“粪号”,而且距离还比较远,根本就闻不到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对于卫允而言,这倒是个不错的消息,也是个不错的开始。
    索性今年的天气也尚可,不似去年,都到了九月,秋老虎却还是不肯退去,带个滚烫的高温,烘烤着大地。
    今年七月下旬之时,不知是否是北风之故,温度早早便降了下来,早晚都比较凉爽,也就只有白天出太阳的时候,气温会略略升高,但大体还是不错的。
    九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不过在近千名的考生之中,那种在经历了整整九天的战斗之后,脸色苍白,浑身无力,手脚酸软,脚步虚浮,甚至于直接晕倒在贡院门口的文弱书生并不在少数。
    不过贡院对此早有应对措施,自然没有造成什么骚乱,而且这等事情,早已经是屡见不鲜。
    卫允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不论是前世当兵的经历,还是这几年有意识的训练自己在恶劣环境下的生存技能,这对于普通的文弱书生而言,异常艰难的九天,在卫允看来,和平日普通的生活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换了个地方罢了。
    每日在完成答题之后,卫允都会在那个窄小的号间里头,进行一些简单的体能训练,俯卧撑,仰卧起坐,倒立俯卧撑,平板支撑,站桩,打拳,等等等等。
    倒是柳存这厮,虽然这两年和卫允走得近,也被卫允带的练起了剑法和射箭,但毕竟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身体素质和卫允这样经过专业训练,并且天赋异禀的根本没法比。
    出来的时候,也是脸色苍白,两腿酸软的直打摆子,不过好在还是坚持住了,除了稍微虚弱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大恙,也没有晕厥过去。
    海氏早就嘱咐流云预备的大夫反而没有用上,不过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大夫替柳存把了脉,说只是神思耗损过度,但并无大碍。
    最后也只是开了两幅滋补养气,安神助眠的汤药而已。
    在家修养了两天之后,第三天柳存这丝就活蹦乱跳的满血复活了,大早上就拉着卫允出门,说什么乡试已经结束了,不论结果如何,都需要放松放松,好好地出去玩一玩。
    卫允看着他的眼睛,郑重的说:“先说好了,秦楼楚馆我可不去,我还是个孩子呢!”
    这话惹得柳存直接翻了个白眼,一双眼睛贼溜溜的上下打量着卫允,挑挑嘴道:“就你,还孩子?普通百姓家里头,有些成亲早的,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孩子都有了,你还孩子!切!”
    卫允一把甩开他:“别人如何我管不着,但我卫允,在成年之前是绝不会去喝酒狎妓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义正言辞。
    可柳存却是个不依不饶的,又是凑上来拽着卫允:“哎呀,你放心吧,就算你想去我也不敢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的家规有多森严,我要是真去哪些地方,回去之后,我父亲绝对会把我的腿给打断。”
    柳存这话说的没错,在柳家那种世代簪缨,清流世家之中,规矩重过生死,若是他真的犯了家规,柳县令是定然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你这么着急忙慌的拉着出去干嘛?”卫允觉着还是先问清楚的好。
    柳存却依旧不肯言明,卖着关子道:“问那么多干嘛,去了不就知道了!走走走!!人家都等着呢?”
    “人家?还有别人?”卫允却坚持要他先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柳存无奈,只好把底儿给兜出来,原来是金陵勇毅候世子举办了一场马球会,广邀这一次来金陵参加乡试的世家子弟参与。
    说白了,勇毅候世子这是在广撒网,如今勇毅侯府式微,自从上上一代的勇毅候过世之后,勇毅侯府便逐渐退出了大周朝权力的中心。
    上上一代勇毅侯,也就是盛老太太的父亲,是个极有手段的,从军数十年,立下赫赫战功无数,在边军之中,更是留下了不少心腹,可他的儿子,上一代的勇毅候,盛老太太的滴亲大哥,却是个不成器的,文不成武不就。
    没法继承勇毅候的军权,也就只能从京城的权利中心被排挤出去,回到了金陵侯府,做个闲散的勋贵。
    这一代的勇毅候倒是有几分小聪明,但却是个十足的浪荡子,喜好骄奢淫逸的生活,不知纳了多少妾室,生下了多少庶子庶女。
    盛家的老太太,盛紘的嫡母,便是上上一代勇毅候的独生嫡女,也是上一代勇毅候的亲妹,这一任勇毅候的姑母。
    可惜的是,当初盛老太太为盛紘聘妻的时候,上一代的勇毅候想把自己的庶女嫁过去。
    为此,盛老太太便和勇毅侯府翻了脸,已然多年未曾有联系了。
    卫允倒是有些诧异,盛老太太这个正主还没见到,倒是要先和她的外甥碰面了。
    卫允倒是有几分期待,看看老太太的这位侄孙的成色,两人带着白杨和流云两个书童,去赴勇毅候世子徐大公子的马球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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