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凤乘鸾却是龙皓华给揪了起来,另一只手将椅子摆正,然后将她重新摁了回去,;你大着个肚子,是要做娘的人了,能不能有个正经样子?坐个椅子也不老实!
    ;哎呀,快说啊!凤乘鸾急死了。
    ;嗯,咳!这个人就是hellip;hellip;龙皓华又说到一半,停住了。
    ;哎呀,快说!再不说我不理你了!凤乘鸾站起来就作势要走!
    她从小对付龙皓华只有一招,就是不理他!晾着他!
    果然管用。
    ;哎哟,心肝宝贝,快回来!龙皓华伸出长手将她拦住,重新坐好,;外公告诉你,你千万要淡定。
    ;你都成这样了,我还能有什么不能淡定的?
    ;好。龙皓华坐直了身子,;这个人就是hellip;hellip;,姜,行,宇。
    噗!
    凤乘鸾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啥?
    ;姜行宇。
    ;行宇大hellip;hellip;唔hellip;hellip;
    那最后一个;帝字没说出口,又被龙皓华给捂了回去!
    凤乘鸾被他大手按住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好半天,龙皓华才把手挪开,拉长了声音道:;唉,外公公跟你说了,要淡定!
    ;你特么挖了九御的皇陵,让我怎么淡hellip;hellip;定!
    ;闭嘴mdash;mdash;!龙皓华又把她那张小嘴给捂住了,压低声音道:;听好了,不是我挖了他们,是他们把我埋了,我得接着活对吧?于是只用了几招寸拳,就破棺而出了。
    ;没人发现先帝丢了?
    ;没人,因为,他们在忙着你男人的登基大典!
    ;hellip;hellip;
    提起阮君庭,凤乘鸾又蔫了。
    ;他登基后,就要娶姜洛璃了是吗?这一路,她听到好多关于新君和大长公主的消息,说的都是他们的传奇爱情。
    新君自幼流落太庸天水,而大长公主则微服隐于南渊帅府,化名凤乘鸾。两人姻缘际会,相识于守关山,又一路相携,谱写传奇,都被编成了无数缠绵悱恻的故事。
    甚至还有传闻,说大长公主去年,已为新君诞下一子,如今已赐姓九方,名千阙!
    千阙,千阙,千千宫阙,那寓意在明显不过了,那是九御未来的储君啊!
    龙皓华看着自己心肝宝贝就如一只被风雨打湿了的漂亮荷花灯,提起那个男人,就立时没了光彩,一阵好生心疼,;大婚倒是推迟了。
    ;为何?
    ;还不是多亏了你外公我,只是略施小计,挑拨了东边儿几个附庸小国,让他们趁着改朝换代之际,大兴叛乱,妄图摆脱九御的统摄。那小子虽然什么都不记得,却依然机灵地紧,一见机会就立刻抓住,闹着要御驾亲征彰显帝威,就硬生生将这场大婚给拖下去了。
    ;哦hellip;hellip;凤乘鸾低低应了一声,低头摆弄着指尖。
    他是不喜姜洛璃的。
    哪怕他已将她忘尽,哪怕那个女人占尽了故事中本该属于她的位置,哪怕他俩之间凭空多了个儿子。
    但,他必定是不喜她的。
    凤乘鸾对阮君庭的信任,坚定地近乎偏执。
    不偏听,不偏信,不妄言,中正守一。
    那是他亲手为她戴上无极神珠时,对她的殷切期许。
    她既然在心中认定了自己是他的妻子,就必不能辜负了他。
    他的记忆可以忘了她,可他的心不会骗他!
    否则,他不会在那轿撵中一眼见了她,便不问缘由地将她护了起来!
    ;妞妞啊,你可知他为自己选了什么作为帝号?龙皓华的声音响起。
    ;不知。
    ;寂天。
    ;hellip;hellip;
    龙皓华又是一叹,;寂天大帝,那小子,他该是有多少寂寞没处说呵hellip;hellip;
    ;hellip;hellip;
    mdash;mdash;
    又三个月后,行宇大帝国哀期满,因其驾崩时年仅十八,膝下无储,国无后继,故姜氏顺天应民,还朝于九方氏。
    于是,太上皇太子九方盛莲,便在这场没有流血、没有杀伐的夺权之战中,被奉上了九御君皇之位,帝号,寂天!
    新君登基大典这日,昊都之中,万人空巷,所有人皆涌向中央帝城脚下,瞻仰新君的神祗风采。
    九方氏,自古以来,在九御子民心中,是神嗣后裔,是神明象征。
    姜氏篡位八十年间,鸠占鹊巢,以致神祗陨落,太冲山圣教疏离,皇朝亦随之衰颓,繁盛不复往昔。
    而如今,九方氏血脉未绝,那便是上天之眷顾,神祗之归位,是帝国复兴,盛世再起之兆!
    风华绝代楼中,凤乘鸾又是一阵阵痛,汗水打湿了额前的头发,紧紧抓着床帐,隐忍地又是一阵几近窒息的闷哼。
    远处,是雄浑的宏图钟,钟声浩浩荡荡,在整个昊都上空回响。
    每一声,都是他一步脚印。
    她的一颗心,就随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最高处。
    ;诺诺,那个是爹爹,他说过,要看着你出世,会陪着你长大,一手hellip;hellip;抱着你,一手,抱着娘亲!凤乘鸾腹中阵痛一阵紧似一阵,大口大口地哈着气。
    ;他不会忘了我们的,他记得我,他的心,一定记得我!!!
    她咬破了唇,两眼望穿了头顶的床帐,仿佛又见到他帝冕瑠珠之后的那一回眸。
    接生的稳婆,将血水一盆一盆往外端,龙皓华就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几次撸起袖子就要冲进去,可都还是被拦在了外面。
    ;哎哟,我的心肝宝贝,不要再念叨他了喂,这都几个时辰了,你倒是专心生啊!
    他已经没办法了,生孩子的力气都快不够了,血都快流光了,命都快没了,还张嘴闭嘴离不开那个臭小子!
    里面,凤乘鸾的手,抓紧了床帐,在手中绕了一圈,狠狠攥住,;他不会忘了我,他不会忘了我!诺诺,爹爹答应我们了,他一定会看着你出生!他一定会看着你出生!啊mdash;mdash;!
    她拼劲了毕生力气,一声惨烈的嚎叫,咔嗤mdash;mdash;!将整个床帐撕烂,扯下。
    再接着,便是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
    ;哎哟!我的心肝肝啊!门外急得乱跳的龙皓华再也等不及,一头闯了进来,;生了生了?快给老夫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
    再见稳婆手里的皱成一团的娃娃,立时笑得眉毛眼睛都在一起了,;小女娃娃!哈哈哈!女娃娃!妞妞,跟你出生的时候一毛一样!
    ;扶我起来。凤乘鸾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要过孩子,一步一步,挪向房中临街的露台。
    雕花门开,外面百姓的山呼朝拜之声,清晰如潮水般涌入,在昊都之上此起彼伏,连绵不休。
    她长发湿漉漉地贴裹在身上,雪白的寝衣上遍是大片大片的血迹,身子已弱不禁风,却仍努力站稳双脚,向着帝城的方向,颤巍巍地,双手将婴儿小心举过头顶。
    ;玉郎,你看到了吗?诺诺她来了!你说过,会看着她出世,你做到了!我帮你做到了!
    凤乘鸾死死咬着唇,绷紧了嘴角,努力张着双眼,不叫泪珠落下,可目光却依旧模糊了远处的一切。
    ;玉郎,诺诺她来了,你可看到了hellip;hellip;?
    之后,她便虚脱地向后仰去。
    身子,轻如鸿毛,被龙皓华及时将母女接住。
    她倒进他怀中,安心闭了眼。
    外公,若是此时有一阵风就好了,将我们吹到他身边就好了,给他看看,我们的诺诺,刚出生时的样子,如此可爱hellip;hellip;
    hellip;hellip;
    三日后,御驾亲征的大军开拔。
    有传闻,是夜,先皇行宇大帝的鬼魂曾怀抱一个婴儿,出现在新君的营帐中,而另一只手则以长剑直指他眉心。
    ;她为了你一句承诺,拼了性命,只想要你看这孩子一眼!你现在就给老夫看!
    新君伏在书案前,低头认真描绘一幅画,只抬头淡淡看了那孩子一眼,再看看这个;老夫,对面前的古怪全然不在意。
    ;看完了。
    他说完,接着重新低头,专注于笔尖。
    三天的孩子,脸红红的,布满褶皱,只管睡觉,连眼睛都不睁。
    龙皓华:;hellip;hellip;
    他以为见了面,总要打一架,才能逼着阮君庭就范,却不想他这么;随和hellip;hellip;
    可如今妞妞的心愿也实现了,他披着姜行宇的皮,深夜出现在新君大帐中也不合适,于是也不磨叽,抱着孩子掉头就走。
    ;慢着。身后,阮君庭叫住了他,;你可认得这个?
    他拿起笔下的纸,纸上,是一只画了一半,并未润色的团凤。
    龙皓华眯了眯眼,凤,他认得,但这个团凤,他不认得。
    ;没见过。他果断回答。
    ;不送。阮君庭神情淡漠地如一尊冰雕,随手将那未完成的画揉了,化了。
    细碎的纸灰,随着龙皓华离去时吹进营帐中的风,无声散去。
    正如此刻心境,一片死灰。
    mdash;mdash;mdash;mdash;
    四年,时光如白驹过隙。
    有人苦短,有人漫长。
    mdash;mdash;mdash;mdash;
    九御昊都,历经几百位帝王统治,数千年风霜,整座城市围绕着中央帝城,不断修正扩张,其大小,堪称一座国中之国。
    在这个****的帝国中,城中建筑处处可见对太冲圣教顶礼膜拜的痕迹。
    此时,从东方城门直通帝城的道路,中央早已被肃清出来,沿街十里,铺了红毯,道路两旁的阵列,整齐笔直,一直延伸向城外。
    寂天大帝,御驾亲征,肃清六合,威加海内,四年凯旋,还朝就在今朝!
    城门隆隆大开,大长公主携千阙少君,率九部长老及文武百官,出城相迎。
    街道两旁,人山人海,盛况一如当年新君登基。
    十六头战象沉重的脚步,踏上红毯,背上托着的,是巨大的御撵,四下纱帐和珠帘掀起,让万千子民好好地瞻仰他们被奉为战皇的寂天大帝!
    御撵上,阮君庭在左,长长的披风上,缠金升龙。猩红战甲未解,征尘未去,浸透了铁与血的味道。
    姜洛璃在右,端庄雍容,富贵艳丽,绛红鲜唇,眉峰犀利。手握皇朝实权十七年的女人,堪与君皇比肩。
    而两人之间,则坐着个六岁左右的男孩,一身黑色银线蟒袍,在日光熠熠生辉。
    那一双小腿不消停的晃悠,对下面这种万众敬仰的阵仗,甚是新鲜。
    他人虽然小,却仿佛全身上下都是机灵,坐得虽然拘谨,却不妨碍一双眼睛四下乱跳。
    姜洛璃慈爱温柔地轻抚他的头发,;君上,您看,四年不见,咱们的千阙都这么大了,他生得有多像您!
    阮君庭淡淡看了那孩子一眼,应了一声,便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
    又让他看孩子。
    走到哪里都有人让他看孩子!
    这男孩生得的确与他酷似,他看着他,像得看到小小的自己。
    可这孩子与他能有什么关系?
    四年前,他也曾将胸口那只遇热即现的刺青画在纸上,递给姜洛璃,;公主可认得这只凤?
    可她却只瞥了一眼,便道:;挺好看的,君上是从哪儿得来的这幅图?
    小小的一试,便清楚明白了。
    她连他胸口有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她与他娓娓道来的那些缠绵悱恻的故事,统统都是假的!
    孩子,自然也是假的!
    四年,他步步为营,昼夜警醒,没有任何人可以信赖,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甚至连自己都不能相信,因为连他脑中的记忆,有可能也是假的!
    阮君庭对孩子不削一顾,连说一个字都懒得,盛装摇曳的姜洛璃便如如坐针毡。
    四年杀伐,这个人能在短短时间内,在黑骑军和周边小国中树立那般威望,又可以远在边境,对朝堂之事了如指掌。
    他刚跨过太冲山而来时,对九御几乎一无所知,那般温顺茫然,对梅兰竹百依百顺,甚至曾令她生了些怜惜之心。
    可如今,他已变得越来越冷漠暴戾,喜怒无常,难以把控。就如一只凶性难驯的笼中猛虎,稍有不慎,就会本性毕露,将所有人反噬得尸骨无存!
    最重要的是,他不但从来就无视她的存在,甚至对她的态度充满轻蔑和不屑!
    她对于他来说,不像是许以婚约的未婚妻,倒像是个急着爬床的下贱女人!
    这简直是对她这个摄政大长公主莫大的羞辱!
    身边,千阙少君非常不喜欢姜洛璃摸他的头,于是他宁可选择靠向阮君庭身上冷硬的铠甲。
    可就这么一转身的功夫,他恰好看见路边的人群里,有个极丑陋的大汉,肩头却坐着个如一团粉色绒花般的雪白小女娃娃,正弯着一双毛绒绒的大眼睛,冲着他咯咯咯地笑。
    真好看啊!
    九方千阙小小的心灵忽然遭受;爱的暴击!
    这一款小妹妹,我要是也有一个就好了!
    小孩子的心性,有什么不开心的,一眨眼就忘了。
    他扭头,毫不顾忌牵了阮君庭的手,;父君,儿臣想要个妹妹!
    这种事,他宁可求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父君,也不愿求旁边那个假惺惺的母亲。
    阮君庭毫无情绪地将手从他的小手中抽离,全做没听见,也并不想理会他。
    在他看来,这种话,定然是姜洛璃教的。
    姜洛璃却是惊喜,佯嗔道:;千阙,快坐好,父君面前胡言乱语,成何体统!
    可千阙心里却依然还惦记着方才那一眼看到的小女孩,毕竟只有六岁的心性,不服气地嘀咕道:;可是,我就是想要一个妹妹嘛!
    ;千阙乖,君上与母亲不日即将大婚,之后定然会给你添上许多小弟弟,小妹妹,好不好?
    ;真的?千阙眨眨眼,;可是我想要最漂亮的,大眼睛的!
    姜洛璃:;hellip;hellip;
    她虽然生得端庄雍容,可眼睛并不算很大,也并不出彩,这份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而阮君庭的眼睛,是一双凤眼,狭长且有些媚态,虽然漂亮,却也不能算是大眼睛。
    现在千阙却想跟他俩要一个大眼睛妹妹,实在是扎心了hellip;hell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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