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恕神情一顿,抬眼:“你说什么?”
    “啊?”许四隐愣了下,才道:“我说胡辛眼睛有些红,像是哭过……”
    他说着说着,也觉得不对起来。
    胡辛满身狼性,狠辣不输男人,除了长公主去时她哭过一场,那之后从未有人见过她掉过眼泪。
    韩恕神色莫测:“她来顾家多久了?”
    许四隐道:“有小半个时辰了,我们之前回去的时候撞见她,她就过来了。”
    韩恕脸色微寒。
    胡辛是李雁初从野狼堆里带回去的崽子,一身的狼性咬准猎物就绝不松口。
    莫说只是几个脚印,但凡有一丝那贼人的下落,照她性情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且她若真的那般容易伤了顾家谢氏身边的人,怎会还在这附近逗留这么长时间,还刚好撞上了顺着脚印查过来的他们?
    韩恕开口:“这里到显安侯府还有多远?”
    许四隐朝前看了看说道:“不远,走前门的话得盏茶时间,可显安侯府的后门就在荣和坊旁边,从这边过去就隔着两户开铺子的弄堂。”
    韩恕说道:“驾车过去。”
    许四隐闻言隐隐猜到了什么,连忙上车拉着缰绳驾车带着韩恕朝着那边而去。
    等到了地方,许四隐就照着韩恕的吩咐绕着墙边转了一圈,等回来时脸色就格外的难看。
    “王爷,那墙边附近有好些脚印,其他墙下也时不时能见一点儿。”
    按理说这巷子里有些杂乱的脚印本来很正常,可是京中已经连着下了好些天的雪,虽然有人在路上清理,可入夜之后其他地方却也已经积了薄薄一层。
    京中有宵禁,夜里几乎不会有人四处游走,而白天落下的脚印早不该那么清晰,可墙角那些脚印深深浅浅哪怕杂乱,却都看着清楚。
    与其说是行人留下的,倒不如说更像是有人故意留下来的,为着就是遮掩什么。
    许四隐忍不住抬头:“王爷,胡辛她……”
    胡辛骗了他们?
    可她为什么?
    胡辛几乎是被长公主养大的,也是最为在意长公主的人,她绝对不会容人伤及半点长公主留下之物。
    她如果真的找到了那贼人,或者发现了什么线索,按理不该瞒着他们才对。
    许四隐忍不住说道:“王爷,胡辛那般在意长公主,绝不可能袒护惊扰长公主陵寝之人。”
    “难不成她因为恼怒那人扰了长公主地下安宁,所以将人抓了去准备动私刑泄愤?”
    韩恕微垂着眼没说话。
    他从马车上下来时,眼上黑纱已经掉了。
    雪地反光,刺得人眼疼。
    韩恕却只是走到青石墙下,垂眼看着雪地上杂乱的脚印,再抬头看了眼那青石墙后,冷然说道:“大佛寺那一日,谢氏也在?”
    许四隐点点头:“谢氏虽在,可是她以血抄经留在身上的那些伤痕是做不了假的,属下亲自看过,那伤新旧交错,有些都已经掉了痂了。”
    谢于归就算有本事在那天晚上作假,总不可能早好些天就备好了要去皇陵偷盗,怕被人察觉所以提前就划了手先留了证据好能叫自己脱身吧?
    为着这个就不断给自己放血,那也真的是个狠人了。
    韩恕抬眼:“以前的是真的,那夜未必不能作假。”
    他记得那日在地宫将人追到通道出口的时候,那个女人摔在地上连滚带爬。
    地宫后门附近的石板上有许多藏着的棱角,那个女人势必会受伤,而且他将人压在地上时也闻到了血腥味。
    想要盖住血腥味,就只能用血。
    只是如果真的是谢氏,胡辛为什么要说谎,还帮她?
    韩恕仔细想着以前和李雁初有关的一切,却没找到半点谢于归的踪迹。
    李雁初还活着时跟顾家的人毫无关系,倒是谢家那老头儿跟她还算亲近。
    难道胡辛是为了谢太傅?
    韩恕皱眉想着胡辛的事情,脑子里却突然浮现了李雁初的身影,她一身红衣,满身鲜血,失了鲜活躺在林间的模样让得他生出一股子戾气来。
    他已经许久不能细想以前的事情,回忆起来便头疼的厉害。
    他想让人去抓了胡辛,可是想起胡辛和李雁初的关系,又生生将这股子冲动忍了下来,可胡辛的隐瞒却搅得他头痛欲裂。
    “去查谢氏的事情,一丝一毫都不准放过。”
    许四隐见韩恕眼中隐隐见红,身上气息也有些不稳,他脸色顿时一变:“王爷……”
    “回府!”
    韩恕声音满是隐忍,像是在忍耐什么,额上浮出细汗。
    许四隐脸色剧变,连忙扶着韩恕上了马车之后,就驾车载着韩恕急切朝着厉王府而去。
    等回去之后,许四隐扶着韩恕就急急忙忙回了房中,刚一入内,韩恕就一个踉跄。
    许四隐扶着他时就感觉到他浑身滚烫,明明寒冬腊月却呼吸都冒着炙热之气。
    韩恕眼中赤红,被扶着的手紧握成拳之时隐隐发抖,而脖颈之上青筋浮了出来,身上发烫脸色却诡异的泛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
    许四隐急声道:“王爷,我去叫府医……”
    “把药给我。”
    韩恕声音嘶哑。
    许四隐眼里急切抓着韩恕说道:“王爷,不能吃了,府医说了那药伤身,而且吃多了会伤及性命……”
    “闭嘴!”
    韩恕猛的抬头,双目之中红的好似要滴血,而原本俊逸至极的脸上更隐隐抽搐,连下颚都绷得极为紧。
    许四隐咬牙:“这药不能吃了,我去找府医。”
    “药!”
    “王爷!!”许四隐急的脱口而出,“长公主要是知道,她……”
    “她早就死了!!”
    韩恕抬眼时,那血色几乎要溢出眼眶,“滚出去!”
    他一把推开许四隐,一掌拍在他身上将人推出门外,直接反锁了房门之后,就忍着头痛快步走到了一旁的书桌旁,打开取出一个檀木锦盒来。
    那盒子上下两层,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几个巴掌大的瓷瓶。
    韩恕手中发抖的取出来其中一瓶倒在几粒在掌心里后,就直接仰头放进嘴里咽了下去。
    砰——
    脱力之下,他犹如被耗空了一样,脑海中搅动的剧痛让他站立不稳。
    韩恕靠在书桌旁边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头中的剧痛仿佛要将他撕扯开来,疼的他身体痉挛。
    直到过去了许久,那药才在体内融化开来,那如同刀搅一般剧烈的头痛渐渐缓和了下来之后,紧接着一股凉意拂过原本滚烫的血脉。
    韩恕浑身颤抖,将自己蜷成一团,微闭着眼时隐忍着体内源源不断涌上来的颤栗。
    “阿恕。”
    隐隐带笑的声音出现在耳边,那红衣女子微偏着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韩恕狭长的眼眸里晕染着潮意,脸色潮红的抬眼望着那女子,薄唇轻启时淡淡喘息,忍不住朝着那边伸手。
    阿姐……
    ……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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