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天津卫的某座码头,一艘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福船上。
    李轩,权顶天,韦真与薛白等人都齐聚在此。船舱之外则是薛云柔,罗烟,江含韵,陆血等人。
    扶桑人做事极为谨慎,这次竟请来了一名天位境界的阴阳师坐镇押送,沿途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一点消息都没有走漏。
    可李轩为防意外,还是兴师动众,不但动员了高达五人的天位,还有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用于确保不被盯梢,还有这一路返京的安全。
    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的神速冠绝天下,可以保证他们即便被人盯上,也没法追上来。
    位于船舱内的权顶天,则是脸色发青:“丧心病狂,真是丧心病狂!”
    他问过了扶桑人送来两个人证,又翻看了这一桩京都灭门案的记录,竟被气得双手发颤,难以自已。
    “这个襄王,暴戾恣睢,豺狼之性,古之桀纣不过如此!谦之你是对的,我等万不能让此等狼心狗肺,残暴不仁之人登上帝位。
    竟为一己之私,在朝中挑拨离间,兴风作浪,如果未来真被他得逞,这天下百姓势必遭其荼毒,甚至是乱世可期。”
    左佥都御史韦真看完手中的一封书信之后,也是长吐一口浊气:“真可谓道貌岸然,衣冠禽兽!堂堂的大晋贤王,他竟然阴险狠毒至此,这是灭人满门。。这还是他最得力的亲信死士,他竟也能下得了手!”
    薛白也微微凝眉,眸中怒意氤氲:“什么大晋贤王,简直是心如蛇蝎!”
    他随后就看着李轩:“谦之你准备怎么做?仅仅只是这些证据,只怕还不足以指证襄王。”
    权顶天与韦真听了之后却不禁冷笑,心想这种事情,哪里需要什么确实的证据?
    有扶桑人送来的这些东西与人证在,天子与上皇,太后,及沂王,自然会分辨真假。
    “关键是朝廷公议。”薛白扫望了诸人一眼:“我担心那些倾向于襄王的朝臣,还是会被他蛊惑。”
    韦真心想这的确是个问题,那些已经站到襄王阵营的大臣,未必就会相信他的指证。
    就比如吏部尚书汪文,哪怕李轩将这些东西与人证都摆在那位老尚书的面前,他也一样会怀疑这些证据的真实性。
    那位老尚书应该不会怀疑李轩的人品,却会想李轩是不是被人蒙蔽了?
    “薛老弟说得对,此事不可不虑。我们拿到的这些东西,虽然足以革除他的王爵,甚至是将之圈禁下狱,却不足以将这畜生钉死。
    世人多愚昧,易为流言蒙蔽。换成是我,只需传一两个谣言出去,就可让人难辨真假,以为是天子与谦之你们不愿立储,所以罗织罪名,诬良为盗。
    只需他能博取到朝臣的同情,未来就还有翻盘的机会,一旦天子有什么万一,襄王他甚至还有继位的可能。”
    “涉及襄王的案件,可不止一桩。还有其它的方向,我正在查,会尽我所能将他定罪,让这位贤王永无翻身之日!”
    李轩微一挥袖,将前的血衣,书信与卷宗等等全都收起:“所以这些东西我还不准备抛出去,先用金刀案拖一阵再说吧,等到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再抛出此案不迟,这至少可以阻止他出任辅政王,再说其它。”
    他随后又神色一肃,看着众人:“不过接下来朝中的局面,却得仰赖诸位帮我维持了。三位,此案不但涉及国本,还关系天下人,以及我等的身家性命,还请三位助我。”
    权顶天,韦真,薛白闻言都眼神凝然,其中权顶天更是面色冷凝:“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权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狼子野心之辈登上帝位的。”
    他若不知道这桩事也就罢了,在了解详情之后,哪怕李轩现在放弃此案,他权顶天也会一力顶上去。
    韦真此时又想起一事,随后他就略觉头疼的问:“那么扶桑人的勘合贸易怎么办?”
    他们先前为阻止勘合贸易,动员了为数众多的御史与科道官,形成了攻讦内官监与户部广积库的风潮。
    可现在这个弯可没那么容易转过来。
    那些御史与科道官可不是李轩与他能任意差使的,那些家伙都是牛。脾气倔强固执,想要让他们现在就放弃弹劾,谈何容易?
    李轩闻言,却莞尔一笑:“我们可以在勘合贸易的时候让都察院与户部都给事中派员监督嘛!内官监与户部广积库的人都不可信,可如果有官声清正的御史盯着,他们想必不敢造次。
    勘合贸易关系国家大政,久拖下去确实不妥,我想都察院与六科的志士同仁,应该能理解的。”
    权顶天听了之后,就不禁无语,他想这位冠军侯,真是深谙为官理政之道。
    无论什么事,都能被李轩说得大义凛然。
    韦真则是眼神一亮,心想这同样是对扶桑人的一个牵制。
    一旦扶桑人敢走漏消息。那么他们随时可从都察院着手阻挠勘合。
    ※※※※
    让李轩心安的是,他们回归京城的途中也是风平浪静。
    不过李轩是个极谨慎的人,他没有轻忽大意,直接将两个人证都安置于自己的冠军侯府。
    这里的东面是江南医馆,江云旗常年坐镇;右边则是薛云柔的道观,最近这些天她也很清闲,一直在这座道观里面修行。
    前面则是冷雨柔,‘伏魔金刚’与‘孔雀千机’目前都在她手里,在做最后的完善与调试。
    后面还有虞红裳的公主府,虽然虞红裳没有入住,不过她却持着‘开府’之权,网罗了一个完整的幕府,还有众多高手,其中的伪天位就有三位。
    顺带一提,此时这条已经被官方改名为‘冠军胡同’的街角处,还有一个小小的神祠,里面供奉着水德元君的神像,敖疏影随时可降临于此。
    而在冠军侯府的内部,还有‘浑天镇元鼎’加身的独孤碧落与陆血。
    陆血就是玄鹿妖王陆沉,他的妖名不适合行走于人世,就改了这名字。
    所以这冠军侯府是真正的龙潭虎穴,深不可测。
    而就在三天之后的中午,罗烟神色匆匆的从外面走回来。
    李轩看着她递过来的一份卷宗,眸色也沉冷如冰。
    “现在的年纪刚好是二十七岁,身高六尺一寸,少年时喜欢将月季插于发髻,喜欢‘明玉行’的玉质首饰,手中也有一枚‘点翠凤形和田玉簪’,许多人都曾经看到过这枚首饰?喜食豆腐脑;脂粉长年都由‘花露行’供应——”
    李轩不由抬头,看向了对面的罗烟:“全都对上了?真的是她?”
    “如你所料,全都对上了!分毫不差。李玥儿的主人应该就是她了,我想这个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罗烟神色冷凝的微一颔首,然后长吐了一口浊气:“我也万万想不到李玥儿的主人,竟然是这位。太子暴病一案至此,已经真相大白。”
    李轩用手指敲着桌案,陷入凝思:“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最好是能拿到直接的罪证,将此女钉死。”
    以他目前掌握的众多证据,已经足以将襄王一党全数拿下。
    可要想不留任何后患,不为日后留下任何翻案可能,还需要更紧密的证据链。
    他必须取信于朝堂诸公,扭转朝堂公议。
    罗烟就神色轻松的问:“这桩事,可以让左道行帮忙吧?他们绣衣卫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
    李轩却微微摇头:“天子与他身边的人,都有襄王的暗棋盯梢。即便是我,现在也被人盯住了。稍有动静,就可能打草惊蛇。
    如果我没猜错,襄王手中应该网罗了至少四名天位,否则他怎敢有问鼎皇位之念?我担心此人一旦惊觉,很可能会做出什么事出来。所以我们现在不发则已,发则必中其的,必须一击致命不可。”
    罗烟不禁神色一凝,往冠军侯府外看了过去:“说起来,我每次出入冠军侯府,都有一股阴森之感。即便是我,也必须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摆脱。”
    她想那应该是一件偏魔道的仙宝,可以监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李轩则目光冷冽道:“所以现在也只有烟儿你,还有他们视线之外的陆血与疏影,可以不受限制的行动。”
    紫蝶妖女幻术无双,在她修为九重楼境的时候,就能将幻术玩得炉火纯青,将朱雀堂众多六道司精英玩弄于鼓掌之间。
    如今她修为更上层楼,已接近十一重楼境,那一手幻法也就更加的出神入化,难以监测。
    敖疏影是龙,神龙见首不见尾。
    陆血则是活着的仙丹,他能够活到现在,其藏踪匿迹之能也是一等一的。
    之前此人落入扶桑使团之手只是意外。
    他沉吟着道:“现在要找到实质的罪证,还是很容易的。她幼年时代身边的那些人,一定有人认得李钥儿!她总不可能全都杀人灭口吧?还有那枚‘点翠凤形和田玉簪’,现在一定在她的手里。
    此外,那个幻术师,也可以想办法将之擒拿。既然已经知道这位主上的身份,那么要寻到这位幻术师的踪迹应该不难。”
    罗烟就不禁扬眉,语含抱怨道:“平常的时候是不难,可要想不露蛛丝马迹就难了。你就只会差使我,这些天你躲在冠军侯府,与芊芊,还有薛云柔她们过得很快活吧?啊?”
    李轩就苦笑不已,心想他这几天哪里能顾得上儿女情长?
    就在这些天,襄王对他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
    虽然在李轩看来,这只是襄王临死前的疯狂,可他却不能不全神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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