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离烽没有辜负众人的殷切期待,在这方钟乳石形状的蒙瑙中解出一物,正拿在眼前疑惑端详。
    此物通体为炭黑色,或是由于岁月的侵蚀,表面散布着斑斑锈迹。
    前端生着一根食指粗细的笔直金属管;中段则为箱体状,被他攥在掌中的末端为三棱形的托柄;下方则有盒子似的握把。握把与箱体连接处镂空,其中嵌着弩机般的半月状活扣。
    “摊主可识得此物?”
    该物外观奇异,不规则的整体设计下运用了精准的度量。如生在前端的笔直金属管即使以他的眼力乍看之下也难以察觉到那极其细微的误差。
    慕离烽翻来覆去地瞧上片刻,依旧没能在记忆中搜寻到相关的记载,当下在摊主眼前晃了晃,询问他该物的来历。
    摊主见慕离烽相出的是内有藏物的实蒙,顿时有些肉疼。然而当蒙中物品被取出之时,他的注意力瞬间被其牢牢吸引。
    “仅仅是一件没有玄力的器具?”摊主更是满头雾水,盯着此物半晌,还在嘀嘀咕咕地琢磨,难下定论。
    慕离烽见摊主神情,便知摊主也是头一遭见到此物。不再寄望于他,询问的目光转向秋娘四人。
    然而,包括怜儿在内,四人齐齐茫然摇头。
    “玄器即使损毁,也会有使用玄力后留下的痕迹。这玩意儿应该不是玄器,仅仅是一件利用机巧术制成的器具。”
    庞窈窕摩挲下巴思考后如此推断。
    秋娘蹙眉道:“即使是机巧器具,也该有灌注玄力的装置,否则寻常的技巧器具,根本无力击穿通玄境的护壁。况且,这件器具的材质与大陆上的有区别。大陆上可有一丝一毫玄力都不具备的元素?”
    秋娘的说法让慕离烽很惊悚,猛地激灵。她的言外之意这件器具不属于古衍大陆,是来自另一个大界,另一种文明的产物。
    而这一文明的产物却在他眼前显现踪迹,这意味着对方可能早已涉足过古衍大陆,甚至这两种文明曾经爆发过位面战争……
    “不携带任何玄力的材质,未必没有,或许只是我等孤陋寡闻。”
    慕离烽认为秋娘的说法太过缥缈虚幻。那等事情影响深远,不可肆意揣度。众人眼界狭小更贴合眼前的实际。
    “没有丝毫玄力附着,内里结构环环相扣,有韧性强劲的簧丝,犹如盒子的握把里有两排三十粒长锥粒子,粒子中装载着带有硝石气息的土壤……不论外壳或是内膛,皆为合金熔炼锻造而成,笼土之金,难不成便是指此物?”
    慕离烽以魂力侵入,转眼将此物内外结构完全探查清楚。
    “半月活扣与弩的扳机相似,是以同样的原理用来激发盒状握把里的锥形金属粒。果然是一件机巧器具。”
    想明此节,慕离烽抬手抹下中段箱体一侧的锁扣,压动内里的簧丝,将前端黑漆漆的管口朝向左侧,伸指勾住扳机往后一按!
    “啪!”
    管口前端瞬间喷出一道火舌,原本在下方盒把里的锥粒从中疾速弹射而出,划出一条一闪即没的光线。
    钟鲜于与家奴也一直关注着慕离烽的动静,只是,这两人同样不识得慕离烽手中之物,更猜不到管口中会飞出一粒火丸,有一转通玄境一击的力道!
    “咻!”
    火丸激起的破风声尖锐刺耳,这名家奴仅有一转通玄境的修为,正自讶异,登时被火丸不偏不倚地射中,护体玄力被击透,眉心被轰出一个黑漆漆的窟窿,当场身亡。
    “这……老弟端的是百步穿杨!”庞窈窕与小矮个既愕且佩,捞袖向慕离烽再竖拇指。
    他俩算是琢磨过味儿来了,英俊老弟就是露相非真人哪!
    摊主、秋娘与怜儿、面纱女子三人,包括樊员外等观看解蒙的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骇得怔住了。此刻方才反应过来这件来历莫测的机巧器具尚未报废,而且杀伤力惊人。
    大多数眼神好的目睹了这件器具伤人的详细过程,有人参透其运转的诀窍;但似樊员外这等修为在玄海境下之人,则根本没看清火丸轨迹,对钟鲜于家奴的死因不明就里。
    然而,即使多数人看清了火丸飞行的路线,对慕离烽掌中这件机巧器具的神秘感大减,他们的脊梁却仍不免冷嗖嗖的。
    此地修为超过一转通玄境之人屈指可数,倘若慕离烽手中这件机巧器具管口先前是朝向他们,此刻尸身也该凉透了……
    看着身旁直挺挺地摔倒在地,脸上犹自挂着疑问死不瞑目的家奴,钟鲜于怒发冲冠,展动脚步直冲而来!
    这器具管口不朝东不朝西,偏偏对准他主仆二人,此子趁机下黑手的阴谋昭然若揭!
    摊主此刻心花怒放,慕离烽这次相出的机巧器具虽然古怪,却难以承受玄力的加持,属于无用废品,不值一千铜玄石。
    “钟咸鱼,你这火急火燎是府上失火了怎么着?”
    只是,钟鲜于还未抵达慕离烽面前,便被庞窈窕与小矮个一左一右拦住了。
    “滚开,两条走狗!”钟鲜于修为不及庞窈窕,难以强行突破,一口恶气憋在胸口不得发泄,对这两只缠身小鬼厌恶已极,厉声嘲讽。
    庞窈窕与小矮个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嘿嘿冷笑,攥拳便要出手。
    “敢尔!你二人是想挑起白城与钟城间的大战吗?凭你二人的身份还担不起这个责任!”
    钟鲜于没料到这两人还真想对他施加拳脚,于是搬出身份,张狂叱喝。
    “钟公子有何见教?”慕离烽摆弄着手中器具,深邃如碧海的双眸终于看向他。
    “无故杀我家仆,这笔账怎么算?”钟鲜于目中寒光涌动,冷如剑芒。
    “阁下有话不妨直言。”慕离烽客随主便的模样,玉朗丰秀的脸庞上始终浮现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钟鲜于拿捏嗓音,轻蔑意味毫不掩饰,道:“你若够胆,便与本公子斗上几合相蒙术,赌注每场一万铜玄石!”
    “不愧是钟城少主,财大气粗!”樊员外等观看解蒙的人发出惊呼,甚至相蒙的青衫公子三人也表现出些许兴致。
    慕离烽面有难色道:“本人对相蒙术一知半解,比不得咸鱼公子家学渊源,且囊中羞涩,拿不出这许多,不如改约下回?”
    钟鲜于道:“无妨,你可以赌命!输一局断一肢,输五局戮首自戕!”
    “公子切莫答应,事关身家性命不可儿戏。秋娘甘愿将铜玄石献给公子。”
    秋娘传音劝说。她明白钟鲜于设局就是为了要慕离烽当众出丑后并丧命。
    “老弟,使不得!”
    庞窈窕与小矮个也反对。虽说慕离烽连续解出两方实蒙,两人以为其中必有蹊跷,可也不能保证是钟鲜于的对手。何况,相蒙时马失前蹄时常有之,即便慕离烽有所倚仗,拿命来赌也不划算。
    “成交!”然而,便在几人话音落下之时,慕离烽已爽快应下战局。
    “待会儿可不要翻脸不认账啊!”钟鲜于面上阴霾一扫而空,开怀大笑,背负双手行至一旁,开始进行第一场相蒙之争。
    慕离烽瞧了瞧手中器具,准备收起。尽管这件器具并不具备强大的力量,却处处透着邪门。
    且,方才秋娘的一番话虽说好比天方夜谭,不足采信,但仍旧将他的心海掀起阵阵波澜。
    “这位仁兄,可否将你手中物借小女子一观?”此时,面纱女子迈着莲步而来,从她稍稍眯起的双眼可以看出在礼貌地微笑。
    她既出此言,又不待慕离烽表态立即上前,显然是对这件器具颇为好奇。但是她的眸波却未在器具上流连,而是汇聚在慕离烽的身上,可见是极有修养且注重仪态的大家闺秀。
    这层面纱对慕离烽来说与空气无异,当然,他也不会愚蠢到去点破。
    “好说。”慕离烽将器具交到她润泽如水洗凝脂的手中。面纱女子修为处在六转通玄,举止间又散发出名门贵气,慕离烽毫不担心她会趁自己不备抢夺。
    面纱女子接过器具后稍作打量,惊颤的眸光被很快遮掩了过去,接着以双手持端。
    慕离烽目光禁不住凝了一凝。此时他的眼中,面纱女子身上出现了一股不属于这个时空的飒爽气韵。这让他潜意识里深信面纱女子此刻持拿器具的姿态方是正确的。心头禁不住冒出一个恐怖的念头:“莫非真被秋娘一语料中了?”
    “这件器具以一千铜玄石相出,我愿出三千铜玄石购买,仁兄可否高抬贵手转让?”
    须臾,面纱女子将器具交还,直言不讳地表达了意愿。
    摊主脚下一个趔趄,坐着都险些跌倒,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女子为何要高价在此子手里购买这件废具?此子一旦将废具转手自己岂不是又是两千铜玄石的亏损?
    “未尝不可,不过有个条件。”慕离烽盯着她神秘兮兮地笑道。
    “请说。”
    “盼姑娘告知这件器具的来历。”
    “恐怕难以让仁兄如愿了。不瞒仁兄,此物出自哪里,小女子亦不清楚。”面纱女子还道他要坐地起价,未料竟然是探听此物底细。面不改色,对答如流。
    “那便请姑娘拣目前所知的说。”慕离烽也尝试以面纱女子之前的方式擎具。身上果然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感。
    “此物名枪。小女子只知这么多。”面纱女子蹙眉犹豫后,贝齿轻启吐出这么一串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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