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山君指尖噬阴白焰刚刚燃起,任夫人的肚子就开始剧烈起伏,似乎内部有怪物想要挣扎而出。
    周围侍女惊声尖叫,任文器哆哆嗦嗦地指着老婆,如同抽风般,惊得说不出话。
    毛山君挥手让任文器等人出去后,一个婴儿稚嫩的求饶声在屋内响起。
    “我没有时间跟你废话,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若满意,井水不犯河水,我若不满,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毛山君随手拿过把椅子,四平八稳坐于其上,金钱剑横放掌心。
    “道长明鉴,我生前乃是潭西镇村民,百多年前湖广五省大旱,田中颗粒无收,朝廷发下来的赈灾粮却虎门县县令等贪官污吏克扣,导致我一家老小六口全部饿死,小的心有不甘而死,却不知为何魂魄未散,一直在乱葬岗游荡。”
    屋内声音虽然稚嫩,但言语逻辑清晰,并不似很多执念深重的鬼怪,三句话离不开化鬼时的执念。
    “那为何如今来任家府中作怪?”毛山君继续问道。
    “当时虎门县县令就是任家先祖,小的不服,一直想找任家鬼讨要说法,谁知数百年来,他们任家竟然没有不得好死而成鬼者,任家墓园风水极好,阴气旺盛,我便一直在墓园修炼。”
    任家家大业大,祖先虽然不地道,但借助袁都师的衣冠冢镇压气运,发展十分顺利,枉死者少,善终者多,阴风入冥,自然无鬼。
    “因为是饿死鬼,小的在寻找各种灵食上还有些本事,本来想着占了任家墓园,修炼有成,也算消解了心中怨气,但五年前任家墓园忽然来了名蒙面人,似乎在墓园布置了什么法门……”
    蒙面人!
    导致潭西镇变化的难道就是这名蒙面人?
    毛山君精神一震,金钱剑嗡嗡作响,几欲直飞,寒声喝问:
    “将那人身材、习惯、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全都道来!”
    或许是感知到毛山君的反应,任夫人肚子中的鬼怪似乎被吓傻了般,呆呆不动,不再挣扎,而后赶忙将能想起的事情全都和盘托出,唯恐那剑直接刺穿任夫人肚子。
    据这饿死鬼所说,对于蒙面人布置的阵法它丝毫不懂,只记得当时地面震动几下,墓园似乎与之前就不一样了。
    但具体不一样表现是什么,它自己也说不出来,而那人呆的时间不长,从头到尾只对它说了两句话。
    ——咦,难得见饿死鬼能忍住不去人间偷食,难得身上没有煞气……
    ——原来是有天生“寻灵”鬼术,那就给狡犬当鬼仆吧。
    从此之后,它就再没见过蒙面人。
    “道爷,那人就跟我说过这两句话,小的对天发誓!”
    毛山君让他连续重复两遍刚才所说,甚至连那人说话时的语气都让饿死鬼模仿了,又打乱顺序询问其中某一点细节,来相互印证。
    他如今魂力增长迅速,记忆力几乎能达到过目不忘,对各种细节的记忆极准,印证之后能判断出饿死鬼大概率没有说谎。
    各种信息在脑海中划过,毛山君默默思量片刻,得出了一些推断。
    一是很有可能是蒙面人布置的阵法导致了最近一连串的事件。
    虽然不知道此人是男是女,来历修为,但最起码知道了幕后黑手的存在,对自己来说也算是进展。
    二是蒙面人最少有两种很厉害的手段。
    首先是布阵,上古以来,符、器、丹、阵等四种修行技艺被合成“修行四艺”,其中相对而言,制符入门门槛最低,传播最广,其他三种则难度依次提升。
    至于其他灵植、探脉、鉴宝、御兽、养蛊、傀儡、占卜等等,传承就没那么广泛,在末法时代更是难得一见。
    总之,布阵最难,对风水寻脉、自身修为、阵图阵盘等都有严格要求,到了如今几乎只在名门大派中流传。
    会布阵,说明蒙面人师承应该不简单,说不定背后还有宗门势力存在。
    第二种手段毛山君不知该如何称呼,或许用“识鬼”来形容比较合适。
    此人不仅一眼看出饿死鬼的种类,更是能准确瞧出“鬼术”,他搜遍《毛山万法》,也没找到类似神通的存在,只能猜测此人经常跟鬼怪打交道。
    第三条推断便是“狡犬”。
    当饿死鬼踢到这个名字,毛山君瞬间就意识到,袭击他们师徒二人的黑色怪犬,应该就是这蒙面人豢养的狡犬。
    “狡”乃上古异兽,模样似犬而身有豹纹,头长独角,行动迅捷如风,性格狡诈勇悍。
    毛山君不相信自己遇到的黑犬就是上古异兽,否则他们师徒加在一起两百多斤肉,也绝对不够上古异兽塞牙缝的。
    说不定人家异兽根本不屑于吃自家这种小道士。
    不过狡兽血脉流传下来,黑犬有部分狡兽血统很有可能。
    中指上的天书玉髓随着毛山君心意光芒闪动,他终于在其中收录的一篇杂记中找到了一句关于狡犬的记载。
    “汉时,匈奴地有狡狼,巨口而黑身,擅隐贪食,群狼惧之。”
    从狡兽到狡狼,再到如今的狡犬,这人族修行千难万难,猛兽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饿死鬼带来的信息非常有用,毛山君心中盘算,狡犬“擅隐”自己已经见识过了,倒是可以在“贪食”上用点心思。
    不过新的疑问随即出现,蒙面人只留下狡犬守护墓园,说明身边应该没有多少可用之人,与通过布阵得出的其背后有宗门势力这一点相矛盾。
    毛山君如同正在苦苦思考的侦探,抽丝剥茧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眉头时而舒缓,时而紧皱。
    或许自家不应该干“行脚术士”,应该去朝廷钦天监或者白云观应聘,也不知道有没有“皇家捉鬼人”这种头衔……
    “墓园附近铁网山上的猪妖是不是你帮狡犬找到的?”毛山君问道
    “道爷怎么知道!”饿死鬼大惊。
    “狡犬嘴很挑,喜食妖,您不知道,这世间那里有那么多妖怪,好在他吃一顿管很长时间,并且我只要帮他找到妖兽痕迹就行,它自己就能捉到。”
    “嘿嘿,小的偶尔也能分上一点下水血食……”
    毛山君点点头,问道:
    “那你之所以能逃出来,不用说,也是前几日墓园阵法出了问题,你找到了机会?”
    “道爷真是神人啊!那狡犬比小的还能吃,小的好不容易找到点吃食,可怜我……”
    毛山君轻叹一声道:“果然如此,这就全对上了……”
    “道爷,小的都如实交代了,能不能让我投胎?”
    “我因任家饿死,投胎到他家,就算是阎罗王来了,也得可怜小的几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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