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端哽咽了半晌,呜咽着说,“没、没有……乾哥,你不要来找我,就当我已经不在了。再见了乾哥。”然后就挂断电话。
    苏乾就疯狂地给倪端打电话,每次都被挂断,最后甚至整个地关机。
    他担心极了。
    而放下电话的倪端这边其实是无所畏惧的,他冷冷一笑,挑眉问杜志军,“杜厅,你看我很给你面子了,你还满意吗?”
    杜志军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这个精神面貌大异从前的青年,眼见他变脸像翻书,心里有点痒。他曾经对还是男孩的他一见钟情,现在却奇妙地对这个流落风尘的他又动了心思。
    只是倪端变,他也变了,位更高权更重,那种猴急的事情他也做不来了。这次就算要睡也要让这个鸭子自己主动爬上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倪端。”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你是想着要报仇才回来的。”
    倪端笑说:“那杜厅你怕吗?”
    杜志军冷笑,“你觉得我应该怕吗?”
    倪端说:“我觉得你不应该怕,怕的是我。我真怕你动动手指头捏死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第章
    杜志军也笑说:“那怎么会,这是个法制社会,我这个人是很讲道理的。只要你遵纪守法好好做生意,不去打扰我女儿的家庭,我这个人是很宽容的。”
    倪端垂了垂眼,“谢谢杜厅宽宏大量不和我计较。”
    杜志军说:“不是不计较,是不值得计较。你是什么我再清楚不过。别以为现在包你的人能永远罩得住你。丁家背景是够硬,可是他家的孩子也不过是个纨绔子弟。上面的斗争也是很厉害的,今天在上面,明天就会下来,而且是摔的很惨。时锦年就是个现场的例子,我也不是没玩过。都是一个样子地——”他拖着调子踱着步子走到倪端身边,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揉了揉,俯身暧昧地说,“你不过是他床上一个随时可以踢下去的货,你也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
    倪端一瞬间身体僵硬,他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被逼供的审讯室,被禁锢在椅子上任人宰割,杜志军的嘴脸他一辈子都忘不掉,他恨不能现在就抽出藏在身上的刀结果了这个老不死的。可是不行,杀了他太便宜他。
    比仇恨更加恐怖的就是疯狂,倪端感觉到自己的理智正在一点点地瓦解,他怕自己最后会失控,最不顾一切地诉诸暴力,那么之前的一切隐忍也都失去了意义。
    他怕极了自己的疯狂,怕到哭出来,哭道泪流满面。
    杜志军倒是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搞什么鬼。
    他是听说倪端在监狱里已经神经不大正常了,然而总疑心他是在使苦肉计。
    现在看来,如果一个人真的演戏到这个份上,那么很可能他连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疯了。
    看来传言不虚。
    他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一个疯子的话,谁会信?一个疯子的仇恨又值几个钱?一个疯子的味道不知是怎样的……
    杜志军掂量,要毁掉一个下贱的男妓随时都可以,所以不如等到尝过他的滋味之后再下手。
    他露出一个笑,和蔼地拍拍倪端的脸蛋,“你怕什么呢?你现在是丁牧遥的玩意儿,我怎么也会给他个面子。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看你怎么做了。”
    倪端泪流满面摇摇晃晃地从第N层大客户房出来之后肖桑不放心他的情绪,让人带他到办公室,岂料进了办公室倪端的眼泪已经干了,神情自若,一点也看不出刚刚还如丧考妣满眼惊慌疯癫的样子。
    肖桑给他泡了杯咖啡递过去,不禁慨叹,“你到底是疯了还是没疯?”
    倪端说:“有什么区别?”呷了口咖啡,摇头,“你这里真的就只有速溶咖啡而已啊,可惜了你这个人。”
    肖桑说:“我这人应该怎样的?”
    倪端正色说:“你应该弄一整套咖啡机在这里,不不!把咖啡换成茶,用一套古董瓷器,招待最上流社会的嫖客,这个房间门口挂一块牌子,就叫‘鸭执事的下午茶’。”
    肖桑差一点噗出去,“你……真是疯了。”
    倪端就得意地笑。
    肖桑说:“不过就算疯的,你也算是个妙人——我还以为你的仇家是杜志军,遇上他会很麻烦。不过现在看来倒不用太担心你,多半你有自己的打算,也应该能全身而退吧。”
    倪端说:“你怎么知道我和他有仇?”
    肖桑笑说:“这个店里的很多事情我都知道,何况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么——他是你为数不多没有自荐珍惜的厅级干部了。而且你之前对他也多有避忌,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有意向他隐瞒了你在这里的存在?”
    倪端托腮笑说:“你为什么要帮我?”他嘴巴虽然在笑,可是眼神却没有,隐约闪烁着算计,“我最近一直在想,帮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肖桑耸肩,“这个是我的爱好。”
    倪端冷哼,“你是要我相信帮助手下的鸭子是身为鸭头你的乐趣?”
    肖桑说:“差不多吧——或者可以说,我是在实现年轻时的理想。”
    理想,从一个鸭头的嘴里说出来有几分违和的感觉,令倪端不禁一愣,“……这可真是一个、有点奇怪的理想……我以为鸭头和妈妈桑的理想一般不会是赚钱或者安排手下人多接点客什么的。”
    “也有人的理想是那样。我稍微不同一点,不过不是很好吗?”
    倪端想了想,倏然而笑,这次是真的笑,“确实很好。因为有你这样的鸭头,我突然觉得这家店不总是那么黑黢黢的,这个行当也不总是粘腻令人作呕的。还有那些论文,也不总是显得那么可笑了。”
    两个人心情还不错地面对面坐着喝咖啡,气氛简单而轻松。
    苏乾赶到七月流火后,到处向人询问倪端的下落,后来他被带到一间像办公室的房间,而倪端正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可怜极了。
    苏乾快步过去双头抬起他的脸,“端端你怎么了?”
    倪端惊慌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慢慢地沉淀下来,然后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他嘴一瘪,哇地哭出来,扑到苏乾的怀里,“乾哥~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恰巧在办公室里还没来得及退出去的肖桑目睹了整个过程,不禁对倪端出神入化的演技刮目相看。
    从听说苏乾到开始,倪端就匆忙喝完剩下的咖啡,抹抹嘴说:“不要意思,肖桑我还有剩下部分要收收尾,借你的地方一用。”说完就不客气地往墙角一坐,半分钟后就进入了那种惶惶不安神经兮兮的状态了。
    他不仅入戏快、入戏深,最重要的是——他已经跳跃了用表情用肢体来演戏的段数,他直接用眼神、眼泪、鼻涕,甚至用整个灵魂来演绎。如果这仍然不算人格分裂而属于演技的一种,那么凭他的演技问鼎影帝也不是不可能。
    肖桑不禁为手下员工的多才多艺而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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