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牧遥说:“不好说,你看好自己的命,姓杜的真派人做了你,我顶多给你多烧个元宝上路。指我报仇可不能够啊。”
    倪端说:“你啊,我还指望你给我续命,真是不够意思。”
    他人刚出警局门口,等在一旁的两辆车上就下来几个人看样子是来接他的。
    杜志军在不远处另一辆黑色轿车上看着,示意身边的心腹干警。
    那手下说:“这些人是吴韵棠的手下。倪端出狱后就拜了他的堂口,据说引荐人是他的狱友阿龙。”
    杜志军沉吟,“他和吴韵棠是什么关系?”
    那手下说:“这个具体也说不好,他应该不是吴爷手下什么重要的人物。”
    杜志军冷哼,“就是重要也没什么,我们要吴韵棠交个把人谅他也不敢不给。”
    他有此自信,便潜人把倪端叫过来问话。
    倪端听来人在他耳畔低声说有请,那一双猫一样的眼睛便遥遥望过来,他旁边的人似乎劝阻他不要犯险,然而倪端还是毅然走来,开门上车。
    “杜厅你也来接我?客气了。”
    车厢里此时就两个人,杜志军的心腹在外面把风,倪端的兄弟在不远处瞭望。
    杜志军在副驾的位置上从后视镜冷冷看着嬉皮笑脸的倪端,“我只问你,那三个人的事是你做吧。”
    倪端眨眨眼,“你们认定了是我,我也没办法。”
    杜志军说:“你不想说也没什么,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永远闭嘴。”
    倪端说:“杜厅,你火气未免太大。生气了?害怕了?”
    杜志军缓缓回过头来冷然相看,“你这样是在挑战我的容忍度,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倪端说:“您消消气,我开玩笑的。该怕的是我,一直是我。我要是想报复,也就只能找找那三个虾兵蟹将出出气,气出了也就没什么了。至于您这尊大佛,我翻几个跟头也跑不出您的手掌心,我是偶尔有点疯,可是我不傻。”
    他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就这么大的胆量了,别的真的不敢了。
    最后倪端被容许下车离去。
    杜志军从车厢里看着他的背影,暗想,过一个阶段,等丁少那边稍微不那么碍事这个危险的人物他是无论如何都要除去的。
    一个小小的男妓也敢和他叫板,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苏乾这两天也一直在为倪端担惊受怕,有人告诉他倪端又被抓进去,四年前的冤案再一次出现,他着实害怕倪端又一次身陷囹圄。
    倪端出来的时候他没敢靠前去接,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包括不远处的那辆黑色轿车,他认得,那是岳父微服时候的座驾,里面的人想想就让他胆战心惊,看着倪端上车他的紧张的要死,真怕那车绝尘而去,倪端就此人间蒸发——杜志军要想做到这些非常简单,谁会去查他?
    好在倪端后来安然离开,然而苏乾知道倪端的生命已经有危险。
    这让他抛开对倪端的提防,转而为他的安危坐立难安。
    他痛定思痛,觉得该和倪端谈谈。
    见到倪端的时候,他似乎仍旧惊魂未定,呆呆地看着空气中的某点,虚弱苍白地对他笑。
    苏乾心中一痛,不管怎么说毕竟那个是他从小带大的人,不仅仅是曾经的情人,还是朋友,是弟弟。
    “端端,我知道你的苦……可是你还是、别想着报仇了。你斗不过杜志军的,你走吧。至少你还可以活下去。”
    倪端说:“乾哥,谢谢你为我考虑,不过我回来不是为了报仇的……我是为了可以见见你,和你说上一句话,我是担心你。我可以一走了之,那你怎么办?”
    苏乾尴尬地把目光放在别处,“我、还好……杜菲菲对我还没有彻底厌弃。”
    “那要是她厌了烦了怎么办?我怕他们父女俩联手祸害你。我就是前车之鉴……乾哥,我们一起走吧!”
    苏乾心中一热,然而他知道自己不可以这样冲动,他摇头,“端端,我们的人生不像自以为的有那么多选择。你那么聪明,你离开这里坐什么都可以。我却不行……我除了做医生什么都不会。别走吧,越远越好,忘了我,忘了曾经的一起从新开始,你还可以的。”
    倪端摇头,“我?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多选择。”他拉开衬衫,露出赤裸的胸膛,白皙的皮肤上青紫交加,看得苏乾触目惊心,作为医生他知道这是承受了怎样的酷刑。
    “你看到的只是我所受的伤害的一部分,在警局里,他们……”他哆嗦着说不下去,“他们还给我拍了照片……乾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一行吗?因为早在四年前杜志军强暴我的时候我就没有了尊严。因为如果我不躲到那里他会一直……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可是有杜志军在,他就不会让我活。我就是他的一个污点,一个想办法要抹下去的污点。”
    苏乾霍然站起来,他不想再听下去,现实太残忍荒诞,他急匆匆地冲出去。
    倪端慢悠悠地系上口子,暗骂对方懦夫,他可是为了效果更佳而自己把自己还揍了一顿呢。
    希望接下来的剧本进展顺利。
    而实际上接下来苏乾做的事情大大超过了倪端的预期,简直是超常发挥。
    他先是收到了倪端在疑似审讯室的地方受调教的照片,惨况空前,然后晚上又因为和杜菲菲的不和谐而受了顿数落。
    “你是不是不行了?你不是医生吗?有病就给自己看看嘛。”
    苏乾木头一样躺在床上,觉得身心疲惫到极点。
    而杜菲菲并不体谅他,反而进一步下了诊断,“我看就是你工作太累了。我看还是得换。对了,忘了跟你说,我今天给你报名公务员去了,明天咱们去买书,你先复习下,等到省考一过,想到哪个部门就凭咱们挑。”
    苏乾的头快爆炸了,倪端的果照,杜菲菲咄咄逼人的话语,杜志军老奸巨猾的脸,他要被所有这些围剿至死了。
    深夜,倪端从丁牧遥的床上跳下来去接手机,苏乾在电话里呜呜咽咽地哭,“端端,我该怎么办?……我们一起走吧,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他身边的床上躺着被他掐得昏死过去的杜菲菲。
    倪端赶过来的时候,苏乾干坐在床边,杜菲菲一动不动地横躺在那里,脸色铁青。
    “乾哥……”他试探地走过去。
    苏乾看到他来,试图惨笑,然而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无助表情,“是她,是她一直在逼我……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倪端握住他的手,安慰,“我知道。你什么都没有做错。都是这个女人的错——她死了吗?”
    苏乾摇摇头,“还没死透……现在我们要怎么做?要分尸吗?”他想起害怕来,牙齿直打战,六神无主地看着倪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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