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名学子,均是一袭童生装束,意气风发的散去,虽然天还是那个天,人还是那些人,可是身份上的改变带来了视角上的变化,世界呈现出了更加鲜活与生动的一面。
    “哈哈,值此良辰,我等何不赋诗一首,以滋留念?”
    一名叫不上名字的学子,哈哈一笑。
    “就你?别丢人现眼了,当着人家萧诗仙的面,也敢吟诗?”
    又有一人,阴阳怪气的拿眼神直戳萧业。
    此人萧业有些印象,是史进的马仔中唯一中了童生,叫做于炳。
    这话一出,气氛随之一变,很多望向萧业的目光中都现出了不善之色。
    萧业也面色一沉。
    自古以来,文人相轻,自己不过吟了两首诗,就被扣上一顶诗仙的大帽子,这是妥妥的为自己拉仇恨,他不禁看向史进,史进抬头望天,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
    “萧郎,我们走罢,莫要与之计较。”
    陈子昂也觉察出了不对劲,扯了扯萧业。
    “萧大诗仙难道是看不起我等?又或是当着我们小小童生的面,不屑于吟诗?”
    于炳伸手拦住,冷冷笑着。
    “天下间哪有逼人吟诗的道理?”
    陈子昂怒道。
    “陈案首说的哪里话,我等只是仰慕诗仙的诗才而己,难道连这个脸都不赏?诸位想不想听诗仙吟诗?”
    于炳哈哈一笑。
    虽然没人附合,却都或多或少有些兴灾乐祸的味道。
    这两人,一个是外乡人夺了案首,另一个是破落户子弟,本身就带有自黑属性,旁人都巴不得他们出丑呢。
    萧业心知已无法善了,被人逼上门来还一退再退,只会让自己背负上软弱无能的恶名,将来谁都能踩自己一脚,于是拍了拍陈子昂,示意没事,便道:“既然你想听,那就听好!”
    说着,萧业锐目一扫史进,再移向于炳,略一打量,吟道:“负弩蹲躯隐薜萝,鹤媒前导舞婆娑,凫鹥只合高飞去,同类应知误汝多!”
    “你……”
    于炳顿时涨的满脸通红!
    所谓鹤媒,是被猎人驯养的仙鹤,在开阔地舞蹈,鸟儿们看见这只仙鹤都躲着走,因为它们知道这不是什么好鸟,而是引诱它们送死的败类。
    进而引申出仙鹤本该是一种高洁、非同凡响的禽鸟,却为何为了一口饭就变得阴险狡诈,去陷害自己的同类呢?
    再进一步,则是指桑骂槐,你于炳也是堂堂童生,为何不顾尊严去做别人的一条狗?
    “嘿嘿~~”
    县学内,张柬之听得萧业的吟诗,不禁嘿嘿一笑,颇觉对味,对萧业又高看了一分。
    这样的急才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此诗不仅刻画入木三分,区区十四字,就呈现出了一副鲜活的画面,还妙在应景,在有力的对于炳作出还击的同时,萧业又隐隐拨高了自己,完美的化解了于炳的逼迫。
    萧业得理不饶人,又道:“萧某已赋诗一首,于兄的大作又在作处?”
    “哼!”
    于炳强哼一声,面色一阵青一阵白,随即拨开围观人群,逃一般的快步而去。
    史进也狠狠瞪了萧业一眼,他也没脸留了,转身而走。
    其余各人望向萧业的眼里也多了一丝钦佩,毕竟差距太大,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物,想妒忌也妒忌不起来。
    “哈哈,萧郎果然不负诗仙之名,陆某服了!”
    陆文拱手哈哈一笑。
    这个诗仙称号与于炳嘴里的诗仙,含义完全不同,代表了陆文的心悦诚服。
    “陆兄过奖了,今日暂且辞过,他日约个时间再行见面,如何?”
    萧业微微一笑。
    “也好,陆某先走一步!”
    陆文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辆马车,徐徐离去。
    萧业也与陈子昂向另一个方面走,很快回到了张家。
    顿时,数双目光投了过来。
    陈子昂倒也罢了,一直作着浊世翩翩佳公子的装扮,而萧业的童生装束,着实带来了震憾,原本萧业身着粗布长袍时就已经难掩风华了,此时更是玉树临风!
    “娘,果然是人靠衣妆,佛靠金装呢,你看萧郎打扮一下,怕是潘安、宋玉重生也不过如此吧?”
    张玉美眸泛出异彩,忍不住惊呼。
    陈子昂的妻子王氏,也禁不住多看了萧业几眼。
    “你这丫头,有这样说话的么?”
    张母回头低斥了声,只是看向萧业的目光,明显带有几分丈母娘打量女婿的意味。
    “哎~~”
    张检失落的叹了口气:“这衣衫我怕是一辈子都穿不上喽。”
    萧业正色道:“张兄,今次我来,正是为了此事,我只想问一句,下一次你还考不考?”
    “这……”
    张检本想说不考,只是见着自家老娘投来的凌厉目光,忙改口道:“考,当然考!”
    萧业问道:“张兄读书如何分段?是依据前人分好的去读,还是自己按义理分段?”
    “哎呀!”
    张检猛一拍大腿,怪叫道:“知我者,萧兄也,每回我读书,正是纠结于此,有时按前人划分的段落去读,有时又突然冒出自己的想法,结果越读越乱,越乱越糊涂,所以我就说,我不是读书的料子嘛。”
    “诶?”
    正说着,张检惊疑不定道:“萧兄可有妙法教我?”
    萧业摆摆手道:“妙法谈不上,不过一些读书的心得罢了,我问你,张兄对魏晋洛阳官话可有了解?”
    “不懂!”
    张检摇了摇头。
    陈子昂也是一脸无奈。
    萧业也理解,口音的变化是非常快的,东晋衣冠南渡之时,尚以魏晋洛阳话做为官话,后随着东晋朝廷与江南士人逐渐融合,官方语言也渐渐变成了当场的吴音,而李唐起自于太原,李渊父子及其一众文臣武将都操一口太原话,致使李唐的官方口音带上了太原腔。
    至于陈子昂,出身于蜀中,与魏晋洛阳官话更是不搭。
    萧业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在对洛阳官话的考证方面,仅仅相隔了几百年的时人,远远不如自己这个来自于一千五百年后的后人。
    张玉眼前一亮道:“萧郎,你指的读书妙法可是与魏晋洛阳官话有关?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业傲然笑道:“张兄随便拿本书来,最好是生僻一些的。”
    “噢!”
    张业撒腿飞奔回屋,不片刻,拿了一本书回来,居然是《归藏易》,连萧业都没读过,够生僻。
    《易经》并不单单是周易,还有连山易与归藏易,前者成于夏朝,在汉初失传,后果成于商朝,在六朝失传,流传下来的仅仅是周易。
    换句话说,夏商周三代各有易书,只是夏商两代的易书失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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