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傍晚,张柬之带着二十个衙役、几个书吏,还有李元芳赶到到了萧家庄。
    “学生拜见堂尊!”
    萧业长揖施礼。
    “嗯~~”
    张柬之看向萧业的眼神热辣辣,捋须呵呵笑道:“解元公不必多礼,本县前来,自是为解元公排忧解难。”
    萧业暗暗鄙夷,看这老家伙,脸上笑的都要开花了。
    李元芳也很不理解,别人家的金子,高兴成这样,至于么?
    “见过堂尊!”
    萧松也带着一众族内高层过来拜见张柬之。
    张柬之立刻笑容一敛,官威十足的沉声问道:“这就是史家的十万两黄金?”
    “是!”
    萧松心里有些不安。
    张柬之道:“解元公担心黄金摆在族里会出意外,故请本县前来,将黄金暂解县库,来人,去清点一下!”
    “是!”
    一群人冲了上去,打开车厢,一五一十清点起来。
    夕阳的余辉照耀在金锭上,金光闪闪,每一个清点的衙役都是暗吞着口水,负责记录的书吏手在颤抖着,可是朝廷法纪森严,纵然心里有想法,也只是在心里想想。
    萧松忍不住道:“业儿,你把金子暂存官库,史家上门索要又该如何?”
    “金子又不在我们手上,去县衙索要便是!”
    萧业呵呵一笑。
    萧松又问道:“倘若要不回来呢?”
    萧业嘿的一笑:“那就不关我萧家的事了,最多扯皮,嘿,谁怕谁?”
    李元芳听得对话,心里突灵光一现!
    难怪,老大人笑的如此开心!
    钱财进了官库,还想再要回来么?当朝廷的库房是他史家开的钱庄?
    虽说十万两黄金属于史家所有,县衙也承认,金子是你的,但县衙总有这样那样的借口不让提走,甚至以修河堤,修水利为名占用,打个白条给你,先欠着,啥时还,慢慢等吧。
    等着张柬之任满调走,下一任知县哪个会认这笔烂账?
    就算史家有后台,可自古民不与官斗,既便事情闹到扬州府、江南道都不怕,最多往上面再缴纳一部分,地方上各级衙门皆大欢喜,谁也不会拿银子出来还给史家。
    总之,钱落官府手里,不管来路如何,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史家告御状都没用,毕竟张柬之不贪不拿,钱是给朝廷用的,是站在朝廷的立场,大节无亏。
    再说你一个盐商家大业大,为朝廷出点血怎么了?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想到这,李元芳不禁看向萧业,暗生佩服,这一手借花献佛玩的好,把皮球踢给县衙,不用再承担金子落手上的意外风险,而县衙也乐得接受,真正受损失的是史家,十万两金子就这样,给官府黑了!
    ‘难怪孟将公器重他,此子若考中进士入朝,倒可提醒义父多加回护!“
    李元芳看向萧业的眼里,现出了一抹善意。
    而此时,场中的气氛怪异之极,村民围成一团,看着衙役清点黄金,沉默无声,九叔公也老实了,连告萧业状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堂尊,清点出来啦,十万两黄金,不多不少!”
    在天色即将黑下来的时候,几名书吏赶了过来汇报,人人面带兴奋之色。
    是的,天底下再黑,黑不过衙门,钱进了衙门肚子里,就别想出来了,哪怕张柬之两袖清风,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摸些金子走是不可能的,但是钱财总要花出去吧,花了就有机会抽些水头,而且年关将近,年底也能多发些钱财。
    而这一切,都是拜解元公之赐!
    “拿纸笔来,本县给解元公打个收条!”
    张柬之还算地道,叫来纸笔,写了张收条给萧业。
    萧业略微看了看,就折起收好,笑道:“天色已晚,老大人不如在庄子里用了膳再回去?”
    “诶~~”
    张柬之摆了摆手:“事关重大,本县还是尽快回衙为好,启程!”
    “走呐!”
    衙役们赶着车马,渐渐远去,车辙压在泥地上,留下深深的印痕,十万两黄金,如同一场梦,来的突然,去的利索。
    “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罢,过几日来族里,我把族长的位子传给你,族里叔伯虽有对不住你之处,但只望你还记着自己姓萧。”
    萧松怔怔的看了眼萧业,一瞬间老了几岁,腰背也驼了下来,虽然决定了放权,可是掌了一辈子权,哪里甘心放手呢。
    萧业上前,搀着萧松道:“叔公怕是误会侄孙了,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叔公掌舵家族三十年,从无差池,族里不分嫡系旁枝,均心悦诚服,侄孙惶恐,不敢有半分僭窥之心。
    况且今冬还要赶考,叔公纵有心给侄孙加担,侄孙也不敢受啊,请恕侄孙不孝,还请叔公继续为族里操劳。”
    “哦?”
    萧松现出了动容之色,一丝愧疚由眼底浮现。
    其余族人也是连连点头,萧义萧泽等投靠了萧业的族人,更是如释重负,他们就怕萧业迫不及待夺权,让自己难做人,毕竟根还在宗族,谁也不想宗族分裂。
    “哼,假仁假义!”
    九叔公一口唾沫吐脚下。
    “好,好!”
    萧松狠狠瞪了一眼过去,心想得管束管束老九了,就连道好:“业儿有此心,老夫幸矣,那老夫就趁着身子骨还利索,再帮你看几年家!”
    萧温四兄弟顿时脸色变了,这话透出的意思,就是把萧业定为了继承人,早晚要传位给萧业。
    “爹,他是外人啊!”
    萧恭急唤道。
    “闭嘴!”
    萧松大怒:“业儿名具宗谱,谁敢说他不是萧家人?也就是你们鼠目寸光罢了,只望着脚下的一亩三分地,却不去看外间广阔的天地,为父把族长传给你,你能当好这个家么?还有你,你,你们自己说!”
    没有人说话。
    这时,萧业一步踏上,郎声道:“诸位叔伯,先前小侄如有冒犯之处,在此向叔伯赔罪了,不过史家的金子确实不能拿,我并非想阻挡族里的财路,只请大家想一想,史文龙是怎么起家的,他家的背后又站着谁?
    盐商看似风光,实则只是朝廷的钱袋子罢了,今日拿了朝廷的钱,将来连本带利都要吐出来,甚至如史文龙背后的人倒了台,史家必被清算,而我萧家作为史家的姻亲,能躲的过去么?”
    族人里,起了嗡嗡声。
    金子已经被县里拖走了,没了念想,自然会冷静思考。
    史文龙发家,不过是二十来年间的事,从一个绿林小贼,一跃而为扬州首富,要说背后没人,谁信?
    恰恰萧家就是吃尽了贵人的苦头,如果不是受了萧淑妃株连,仅凭萧松自己,三十年前已是中书舍人,三十年后不说入阁拜相,至少也是一方封疆大吏,或者一部执宰。
    “亏得解元公提醒啊!”
    “是啊,不然真是万劫不复了!”
    “史家也忒歹毒!”
    一时之间,族人纷纷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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