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斗本打算,再留一晚就启程赶路。
    当晚,二公子却找上门来,提着一坛酒。
    “我不喝酒!”方斗解释。
    二公子心情不太好,“这是给我喝的!”
    这是有心事要倾诉啊!
    方斗自问倾听没问题,但你光喝酒不吃菜行吗?
    “小师傅,坐下聊!”
    方斗转身,看着床铺上的福宝,趴在被褥上呼呼大睡。
    “小声点,孩子睡着了!”
    二公子坐下后,也不说话,倒了几碗酒喝完,终于开口了。
    “小和尚,你大概也好奇,为何家母变成那个样子?”
    二公子回忆起来,“想当年,咱家很穷,家父在外种田,家母在家照顾我们兄弟二人!”
    “那时候,家母真是温柔能干,割草喂猪、拉线纺织样样精通!”
    “可是,自从那件事情过后,一切都变了!”
    方斗本以为,二公子提及的事情,便是关于赵员外的传说,没想到,接下来他讲出的往事,竟是外面从未流传的版本。
    “想当年,家父用开水,烫死一窝田鼠,靠着它们囤积的粮食,躲过那个荒年。”
    “周围邻居一家家饿死,只有我家撑到荒年过后。”
    “后来日子渐渐好过,咱家买了大片无主田地,家父舍不得花钱雇人,自己下地起早贪黑,往往半夜才能归家。”
    “当时我才五岁,大哥跌伤了腿,呆在家里养伤。”
    “家父忙碌的很,脾气渐渐变差,经常摔东西、打骂家母。”
    “有天晚上,我见到家父张口,咬在家母的手腕上,双目露出仇恨的目光,心里害怕,却不敢说,假装继续睡下去。”
    “到得后来,父亲越来越暴躁,开始打骂大哥和我,母亲拼命抵挡,却只能挨更多的毒打!”
    方斗听到这里,皱眉道,“这也太……”
    赵员外名声在外,一副乐善好施的模样,经常出钱出粮救济贫穷的乡亲,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
    家暴男的外在人设再好,也是人渣一枚。
    “且听我满满细讲!”
    二公子接着说道。
    “一天晚上,父亲回来吃完,极力压制愤怒的表情,像是狂怒的风暴即将来临。”
    “我和大哥都害怕极了,知道今晚又要遭一顿毒打。”
    “父亲最终开口,他说,娴娘,我在外劳苦,让你在家照顾孩子,你怎么把孩子打成这个样子!”
    “当时,母亲和我们兄弟,都惊呆了,我们身上的淤血伤痕,都是他痛打出来,怎么今天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反而痛斥母亲打人?”
    “母亲结结巴巴反驳,孩子是你打的,然后她掀起衣服,胳膊上都是牙印伤疤。”
    “父亲惊呆了,连连否认,自己从没打过母亲和我们!”
    二公子说道这里,停下来看向方斗,“小和尚,你猜到真相了吗?”
    方斗沉思,“两个可能,第一是令尊有健忘症,经常忘了自己做过什么。”
    “不是!”二公子摇摇头。
    “那就是第二个可能。”
    方斗深吸口气,这个答案有些恐怖,“有什么……东西,平时伪装成令尊回家,痛打你们的并非真正令尊!”
    “小和尚果然聪明!”
    二公子叹了口气,“那头妖怪,害的我们全家好苦!”
    “原来是那个殴打我们的‘父亲’,竟是个妖怪伪装而成!”
    “当晚我们发现不对,商量着第二天,趁着那妖怪不知道暴露,在家设下埋伏。”
    “到了晚上,那妖怪得意洋洋,闯入家中。”
    “大哥平时被打得久了,心生怨恨,拿着刀一下子捅入胸口。”
    “那妖怪临死前,表情真是好笑,震惊不已,仿佛不明白,为何我们识破他的本来面目。”
    “后来,父亲及时冲入屋内,和我们一起杀死妖怪。”
    “妖怪现出本体,竟是一头硕大的田鼠。”
    二公子说到这里,全身松弛下来,多年藏在心里的郁闷,瞬间发泄出来。
    “这头大田鼠,就是那窝被烫死的田鼠余孽,为了给家人报仇,故意变化成父亲的模样,虐打我们和母亲。”
    “这畜生纵然可恶狡猾,却也逃不过我们眼光。”
    二公子叹了口气,“只是那段时间,母亲为了保护我们,被打的狠了,惊魂未定,到现在都有后遗症!”
    方斗劝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二公子正举着酒坛,突然有人闯进来,一把揪住他后领子。
    “混账东西,家里的事情到处乱说,还嫌不丑吗?”
    阴沉的大公子,脸上带着恼怒,抓住二公子不断呵斥,抬手作势要打他。
    二公子年轻气盛,昂着脖子,“有种你动手,看我还不还手!”
    “都住手!”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身穿金钱员外袍,头戴绸缎冠,沉着脸走来,“外人面前兄弟不和,像什么样子!”
    赵员外对方斗一拱手,“让小师傅见笑了!”
    方斗看着赵员外,抱着玩味的微笑,“久仰赵员外大名。”
    赵员外摆摆手,“当年为了活命,杀戮过甚,这些年我吃斋念佛,一直想洗清罪过。”
    “佛祖会原谅你的!”方斗含笑点头。
    赵员外一招手,早有家丁端来一盘钱、一袋米。
    “犬子无知,让小师傅逗留多日,抱歉了!”
    方斗收起钱和米,“是时候告辞了,赵员外,临行前,我能否见见老夫人!”
    赵员外婉拒,“内子昨夜病重,见不得外客!”
    “理解理解!”
    二公子用力挣脱大哥,走上前,“小和尚,我送你出去!”
    “胡闹,这种事情,让下人去做。”赵员外呵斥不已。
    大公子上前,一摆手,“小师傅,稍后会有家丁带你出去。”
    方斗却道,“不着急,临行前,小生还有句话,要送给赵员外。”
    赵员外微微一愣,问道,“洗耳恭听。”
    “大威天龙,贫僧一眼看出,你不是人!”
    什么?
    两位公子反应过来,“出家人怎么可以骂人?”
    “哈哈!”赵员外不以为意,摆摆手,“从小师傅走吧!”
    方斗却认真说道,“真正的赵员外,怕是已经死了很久了,阁下好算计,一场仇报了几十年,鸠占鹊巢,折磨这家人!”
    赵员外神色变冷,盯着方斗不说话。
    大公子气冲冲上前,“再胡言乱语,咱们打死你信不!”
    方斗见大公子表情惊恐,恍然大悟,连连摇头,“没想到啊,大公子也知道真相。”
    二公子一脸懵逼,“什么真相?”
    大公子声音都在颤抖,“大师,释门最讲大慈大悲,求你不要掺和这件事情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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