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斗这次出远门,借了钱员外的货车,同样也借了对方商路。
    大青骡拉着货车,一路绝尘而去,许多路人眼前一花,就被掀起的风沙迷了眼睛。
    若非如此,让路人见了,真以为大白天见鬼。
    大青骡虽然壮硕,拖动一辆货车已是极限,哪像现在,一串货车足有五辆。
    神行符,果真是赶路、运货的绝佳工具。
    方斗不禁感叹,只是限制太多,无法大规模推广。
    别的不说,过河就不行。
    此刻,方斗拉着大青骡,等在渡口,这条河流从晋陵流入维扬,乃是水网交通的路线之一。
    走到这里,钱员外的商路就此到头了,再往前,就要靠自己走了。
    钱员外的商路,重在稳妥,大部分是官道,一路关卡都打点好了,速度不会太快,但危险最小。
    可方斗却不行啊,他要在最快时间,赶到汇合地点。
    只能行险,走距离最近的小路了。
    方斗可没忘了,维扬郡不太平,走水路凶险最大,但他有鳄灵在手,可以冒险尝试。
    这处渡口略显偏僻,两边野草都长得快连起来,可见人迹罕至。
    但是按照地图,的确能横穿维扬郡边角? 节省时间。
    不多时? 天边下起小雨,方斗叹了口气? 从大青骡腿上揭下神行符? 并从行李中取出蓑衣斗笠披上,给大青骡和货物也盖好油毡。
    直到天黑的时候? 一颗黑点逐渐靠近渡口,原来是艘乌篷船。
    船上只有两人? 一老一少两船夫? 老者五十多水,旁边撑杆的少年二十不到。
    “客人要上船,去哪里?”
    老人蹲在船帮抽烟,见到方斗站在渡口? 远远开声询问。
    “我去牛饮渡!”
    老船夫想了想? 一招手,“上来吧!”
    撑船的少年闷不做声,将船送到渡口停下,竹竿撑住河底。
    老船夫见到方斗身后货物,微微讶异? 然后笑了。
    “客人是走货的行商?”
    方斗笑了笑,“不错!”
    “人和货价钱不同? 咱们先说定了!”
    “请讲!”
    “人要八十文,牲口味道大? 还要清理屎尿,一百二十文。”
    “你这些货物吃水重? 老汉给你凑个整? 共计五百文!”
    “加起来? 七百文!”
    方斗取出一两白银,放在老船夫满是裂口的手上。
    “客人爽快!”
    老船夫搭上木板,扶着方斗上了船,接着是大青骡和货车。
    船帮的吃水线,以肉眼可见速度,往下沉了一大截。
    “走喽!”
    撑杆朝岸边一撑,瞬间顶成弓形,随即缓缓绷直,推动乌篷船破开水面,远离渡口岸边。
    少年闷声撑船,倒是老船夫有些健谈,和方斗交谈起来。
    “客人是从晋陵郡来的?”
    “不错,需要跑一趟货,送去会稽郡。”
    “呵,会稽郡可是好地方,肯定能卖上好价钱!”
    “借您吉言!”
    方斗瞥了眼船上,原本广阔的空间,此刻变得拥挤起来。
    “这位兄弟,是您儿子?”
    老船夫哈哈笑了,“不是,这是我跑船带的徒弟,平时闷葫芦般,半天不说一句话。”
    “年轻人踏实做事,不会说话,也没什么?”
    当晚,老船夫从河里,捞了几条草鱼,用河水煮了,加了一把小香葱,炖了热气腾腾的鱼汤。
    鱼汤鲜美之极,方斗吃得胃口大开,出了一身汗。
    “客人吃得可满意,这是咱们跑船的日常菜,河水煮河鱼,最是鲜美!”
    方斗吃得满意,赏了老船夫一串铜钱,对方乐得连忙弯腰感谢。
    一晚过去,第二天刚蒙蒙亮,少年开口了,“师父,前面有个渡口,咱们靠不靠?”
    老船夫有些迟疑,这次带了方斗,船上已没有多少空位了。
    但想了想,他摆摆手,“靠上去,如果是熟客,不方便的话,也向对方告个罪!”
    细雨朦胧的渡口,一个盘头的青年妇人带着小丫头,等候在岸边。
    “船家,咱们要回娘家看病人,麻烦你带一程!”
    娘家报出娘家的地方,等待老船夫回答。
    老船夫掐指一算,前去牛饮渡,正要经过妇人的娘家。
    “客人,你看?”
    “带上吧,船上也不缺这两人的位置!”
    方斗点了点头。
    片刻后,青年妇人带着小丫头,坐在船上,朝着老船夫和方斗微微点头,就坐在角落不说话了。
    这名青年妇人,女儿尚且年幼,最多二十出头,神色带着拘束。
    老船夫将她叫出去,交谈片刻,收了船钱。
    接下来,青年妇人和小丫头,方斗三人坐在乌篷休息,两侧有布帘遮风挡雨。
    老船夫和少年,在外辨别风向、看清水流,不断调整行船的路线
    小丫头过了片刻,哭闹起来,青年妇人连忙从包裹中,取出一块干饼,捏成碎屑喂给她。
    “这位大嫂,你回家,怎么大哥没陪着?”
    相处久了,二人攀谈起来。
    小丫头抢着开口,“我爹不在了,只有娘带着我,这次是外公得了重病,咱们回去看他!”
    青年妇人叹了口气,“小妇人家有七八架织机,请了几位婶子帮忙,日子总还过得去!”
    “但这次父亲病来得急,要尽快去看,思来想去,还是乘船最快!”
    “这位小兄弟,你这里货物众多,难道要去外地贩货?”
    “去会稽郡!”方斗实话实说。
    “会稽是个好地方!”
    青年妇人始终心忧,说了几句,便抱着小丫头发呆。
    布帘外,老船夫叼着旱烟,嘿嘿笑了。
    “娃子,这两头肥羊,油水都挺足的!”
    他起身走到船头,抢过撑杆,“去把刀子磨快,吃饭的家伙事儿,不能出岔子!”
    少年低身蹲在船帮,捞了几把河水,轻轻磨刀。
    这时候,方斗在里面发问,“老丈,大晚上的,为什么磨刀?”
    “刀口钝了,明早杀鱼给客人吃!”
    方斗再无声息。
    少年一下下磨刀,望着河面流动的清水,突然吃吃笑了。
    别看他年轻,也是做了多年买卖的老水贼了,跟着老船夫,也就是贼头,也有七八年火候。
    他们最擅长的套路,就是将乘客骗到船上,行驶到四处不靠的河中央,露出狰狞面目。
    把人杀了,往河里一丢,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痕迹。
    货物钱财到手,再寻找下一波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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