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荣点点头,扫视众人一眼,问道:“还有人会背字母不?”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摇摇头,我等都不会,难道这两个小娘子是假的?
    不但他如此,就是其它所有人也觉得不可思议,个个都是目怔口呆的神色。
    金明悄悄对着吉林说道:“这两个小娘子竟然能够背完这些蝌蚪文,怕不可能吧。”
    “在下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吉林想了想,摇摇头,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在下已经足够努力了,也只能背诵一半。”
    金明不好意思,他这些日子一直对刘勇患得患失,根本没有心思背诵这些,除了啊知道之外,其余都不会背诵。
    他们两人在交头接耳的同时,也打量课堂上其它同窗,发现类似现象不在少数。
    更让这些人难堪提,这两个小娘子明明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现在竟然率先在全班率先背下字母,你让他们这些大老爷们怎么能够下台。
    杨德荣把所有人的表情收到眼底,脸上表情依旧波澜不惊,淡淡说道:“陈大娘,你起来背诵给为师听听。”
    陈大娘脸上顿时涨得通红,她万万没有料到夫子竟然要她当场背诵,头部一下子就低至胸口。
    杨德荣看到她羞涩万分的样子,知道她非常不好意思。
    杨德荣鼓励陈大娘说道:“花木兰从军时候,也只有十五岁。比你太不了多少。”
    陈大娘依然垂头在胸部,根本就没有抬头的迹象。
    “陈大娘,虽然花木兰比你大两岁,但是她远远比你危险,”杨德荣打量她一眼,有一种低沉的语气说道,“从军,就是把脑袋拴在腰肢上,时时刻刻性命也没有保障。也许你今天是活蹦乱跳的鲜活的生灵,明日就是一具死尸。”
    陈大娘脑袋微微动了一下,这个动作除了她本人,也就只有杨德荣能够发现了,因为他一直盯着她。
    “但是花木兰不但生存下来,还从军十年,从一名普通士卒上升为将军。”杨德荣打量陈大娘一眼,说道:“花木兰面临生死还能过关,尔只是背诵一次还做不到吗?”
    陈大娘犹豫几下,张开嘴巴,却是没有发出声音。
    “你是为师的得意弟子,为师相信你。不要慌张,就与平时说法一样,慢慢背诵。”杨德荣耐心轻柔地鼓励她。
    陈大娘犹豫几下,此时终于发出清脆的声音。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开始比较慢,背得有些不连贯,但是到了后来,越来越熟练,一口气背诵完毕。
    陈大娘坐下,杨德荣让张大娘背诵。
    有了陈大娘开头,她犹豫几下,结果比陈大娘背诵更加流畅。
    此时喻文明心里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在他看来这两个小娘子明明最不可能。
    万万没有料到她们竟然率先能够背下全部字母,她们可是已经可以嫁人的小娘子呀。
    你读再多也书,也丝毫没有用处,不是说过女人无才就是德吗?
    不过喻文明还存在一种侥幸,那就是这个蝌蚪文名不符实,识字极慢。
    毕竟,有些人读书两三年,才认识三百个左右,而且不在少数。
    但是吉林的想法与他不一样,此时他突然举手。
    得到杨德荣同意之后,他提出一个几乎全班同窗的要问的问题:“夫子,请问识字几时传授?”
    杨德荣淡淡打量他一眼,看见他满脸的期待的神色,而下面的学生也几乎怀着同样的表情。
    杨德荣摇摇头,不紧不慢说道:“余不是说过,等尔等全部能够背诵二十六个字母之后再说。”
    此话一出,下面所有学生个个大失所望,两个小娘子差点哭泣出来。
    “陈大娘与张大娘可以率先识字,”杨德荣打量两个小娘子一眼,望着她两个说道,“因为她们比起你们多了一个时辰,时间足够。”
    两个小娘子先是从天堂坠入地狱,现在又从地狱升上天堂。
    她们两个轻轻拍了拍胸口,差点欢呼起来。
    包括吉林在内其它同窗羡慕看了两个小娘子,脸上不是苦笑就是羡慕。
    陈老实现在做梦都笑醒,三个儿子都上学,两个女儿不但进入作坊,而且还上了夜校,自己夫妇也进入作坊。
    陈老实果然老实,家里钱虽然少,却被后妻陈张氏管理得死死的。
    婆婆虽然年长,但是她拿息妇也没有法子,毕竟这是一个组合家庭。
    这些其次,关键是家里嘴巴太多了,陈张氏不得不看好第一文。
    陈老实一家穷到哪种地步?曾经一度让他让产生卖儿卖女的想法。
    现在好了,有四个人在赵家庄作坊,养活十多张嘴巴已经不是问题。
    “官人,明天应该请客了。”听到此话,陈老实不可思议,娘子什么时候想过请客。
    难道太阳从西边升起?陈老实不由得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明明还是从东方升起。
    看到陈老实目瞪口呆的样子,陈张氏有手指点了他的额头,说道:“这次进作坊,这么多贵人帮忙,还不感谢一番。”
    “可是俸禄也没有到手,哪里有钱请客?”陈老实呐呐问道。
    陈张氏瞪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这么老实,难道不可以给工头说一声?”
    作坊还是很人性化的,每十天就可以沐休一天,而且还可以提前透支一个月的俸禄。
    到了陈家宴请客人的日子,他请了有自己一些亲友,摆了四五桌坝坝宴。
    他这是谢恩宴,不但请了里长刘良安,还有作坊刘勇等人。
    陈老实也请了雨奇坤,雨奇坤说家里有事,虽然人没有来,但是礼物并没有少,而是托刘勇送了一块肉。
    出乎陈老实意料之外,夜校夫子杨德荣也来了。
    工头刘勇与里长刘良安还好说,毕竟是乡里乡亲的,可是扬德荣却是老师,天地君亲师,可以排在香龛上面的。
    陈老实不停向杨德荣作礼,一时找不到什么物事让尊贵的客人坐。
    茅草房篱笆墙,让他在杨德荣这个文人面前自卑不已。
    还好,经过这几天在作坊及学堂食堂天天带肉的饭菜的滋养,夫妻及两个女儿三个儿子多多少少有红润之色。
    否则,放在以前的一脸菜色,让陈老实一家更加无地自容。
    他不但有五个稍为大的,还有五个年齿更小的。
    由于陈老实夫妇作坊办事,家里只有上了年纪的翁翁婆婆。
    他们人又多,两个翁翁婆婆想管,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管他们,只得吩咐他们要小心点。
    实在没有法子,就是大的带小的,一天到晚就是与泥巴打交道,不但身上是污垢,就是脸上充满了充满了污垢。
    听说家里来了一个夫子,这些幼儿就好奇出来看看,这个从来没有来过的夫子长得如何?
    一个穿着到处都是补丁的开档裤的六岁以下的幼儿背着一个两岁的弟弟,后面跟着一个四岁的弟弟。
    这没有完,旁边还有同样穿着补巴补丁衣物的六岁小娘子牵着四岁妹妹。
    幸运的是,今天他们脸上的刚刚擦干净,衣服也刚刚换上干净的,没有让客人看到其污垢的一面。
    但是,有三个含着手指流着口水三四岁幼儿,好奇打量这个穿着与乡下人家明显不同的长袍文人。
    他们不敢出来,只是偷偷躲在父母的背后,露出半边脸。
    杨德荣仿佛未察觉,从包袱拿出一串又一串的糖葫芦,向着那些幼儿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他一边发放糖葫芦,一边在这些幼儿脸上捏了几下,充满了亲和力的柔声说道:“来来来,过来吃糖葫芦。”
    这些小儿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打量这个雅致的文人,感到亲切多了。
    甚至还有还有一个四岁的幼儿把糖葫芦从嘴巴取出,贼亮贼亮的眼睛打量杨德荣,说道:“夫子,你长得真好看。”
    “你也长得不错呀。”杨德荣上前又在这个小儿脸上捏了几下,然后一把抱起他,惹得那个小儿哈哈大笑。
    刘勇与刘良安互相看了一眼,刘良安点点头说道:“这个夫子虽然年轻,但是非常随和,好相处。”
    “这个夫子不容易,不但教大部分是我等成人,还有人专门给他作对。”刘勇佩服说道,“在下一度替他担心不已,不料他竟然能够迎刃而解。”
    “夫子,请坐。”杨德荣背后传过来两个清脆如黄鹂的动听声音,原来是他的两个女学生。
    陈大娘与张大娘争相恐后把两张条凳擦干净,一起摆在杨德荣面前,眼巴巴的看着他坐哪张条凳?
    杨德荣笑了笑,先表扬一番,后为难说道:“你们擦得真干净,我随便找一张坐下。”
    陈大娘与张大娘互相看了一眼,脸上才露出笑容。
    倒扑罐陈大郎脸上也没有原来那么脸青面黑了,学堂的伙食确实不错。
    他过来对着两个姐姐一礼,问道:“大姐,二姐,听说你也读书了?”
    陈大娘万福还了一礼,心情复杂地打量弟弟。
    这个弟弟一度成为小泼皮,让父亲伤心之极,她这个当姐姐的更是伤心不已。
    可是家里吃饭的嘴巴太多,父亲又是一个独眼龙,家里是继母作主,他有心无力。
    幸运的是,弟弟在官府的帮助之下,进入了赵家庄学堂,而且还免除学费。
    虽然免除了学费,但是笔墨纸砚家里得开支,还有早晨及晚上的生活费也是一笔负担。
    其实赵家庄学堂比其它官府及私人学堂做得好得多,不但学费全部免除,中午还有免费午餐。
    要知道,许多人读不起书,就是因为被沉重的学费压垮的。
    她这次进作坊,何尝不是为了弟弟,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流着相同的血脉。
    “大郎,你在学堂学了什么?”她是姐姐,此时摆起姐姐的架子了。
    陈大郎摇头晃脑念道:“人之初,性本善。”
    “原来大郎也是学习的《三字经》?”陈大娘高兴问道。
    陈大郎更加高兴,问道:“姐姐,你也是学习的《三字经》?”
    陈大娘点点头,微笑对着陈大郎说道:“把你书拿来,让姐姐看看。”
    “怎么,你的书竟然没有拼音?”接过陈大郎的书,陈大娘笑容停止了,愕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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