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了冰块的薄荷水入口清凉冷冽,杜卓阳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就有人轻叩了门后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俯身在季伯达耳边低语一二后,再次悄无声息地退下。
    季伯达沉吟了一下,说:“杜少,刚刚发生了一件好玩的事。”
    杜卓阳对着他抬了一下杯子,示意他继续开口。
    “特里家那个不争气的次子安东尼奥,被人绑了之后送了回去,但是身边的人却一个没留活口。”季伯达简要地说。
    “你知道是谁做的?”杜卓阳问。
    “心知肚明。”季伯达笑得有点恶意起来。
    “让明杉去做吧。”杜卓阳挑了挑眉,这个动作被他做起来杀气十足,“我们要忙的事情还很多,速战速决。”
    明杉和季伯达两个人至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提到房书平这三个字,也没有关注过这个人的生死和身在何处,自然在汇报时对此人也是只字未提。
    但是,杜卓阳就是知道,这人现在恐怕非但没什么不妥,反倒可能活得颇为惬意自得。甚至,这次安东尼奥的突然被绑还十有八九地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思及此,杜卓阳便拉开了手边抽屉的第一层。
    ——在这一层抽屉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放,唯有一把枪身和弹夹相分离的格洛克。
    7
    7、第七章
    再次站在华国土地上的房书平很是有些意兴阑珊——他没想这么快回国,只是受制于人的不得已而为之。
    “塞申尔的位置在三大洋流的交汇点,一年之中只有这个季节是登岸的最好时间。”房书平没精打采地拿了把小刀削着手里的雪茄,“航海图已经给你了,你完全可以自己过去那里不用让我千里相送的。有句老话说得好,‘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大舅子祝你一路顺风我们再见不如怀念拜拜了您呐顺便让你小弟帮我订一张回美国的机票……”
    拿到了塞申尔的确切地址和详细航路图的杜正文对此的回应是直接掏出了一把枪抵在房书平太阳穴上,“我再说最后一次,别再喊我大舅子!还有,是我们一起一路顺风。”
    房书平用力地扔掉手中的小刀和雪茄,转过身让枪口对准自己的眉心,怒气值爆表直接开了暴走状态:“妈的你们杜家都是这种占了便宜就翻脸的王八蛋!有本事你就扣扳机,小爷我从小就是玩枪长大的我怕你这个!你信不信你一枪崩了我用不了三天我大哥就宰了你当殉葬品?!不信你丫就试试!”
    杜正文被他这番话噎得手直哆嗦,连着顶在房书平脑门上的枪口都变成了小鸡啄米,但是抖了半天,却是咬着牙收回手来。
    这枪,连保险都没开。
    房书平说的对,他确实没这个胆子开枪。
    房家的老爷子位高望重,资历深得难以撼动,甚至现在的不少军政要员都是出自他的门下;房家老大目前军职上升得有条不紊,关键的是房大少的军职是靠自己的军功从最低一级的士官稳扎稳打地升上来的,比起日渐隐退的房老爷子,实权更重。
    若是在刚见到房书平的时候,杜正文还敢拿性命二字去要挟他。但现在已经过去这么久,从维尔市到纽兰登再辗转回国——杜正文没这个胆子去试房家有没有掌握房书平的行踪。
    最让他无计可施的是,房书平这人是个“滚刀肉”,胡搅蛮缠的功力那叫高得一B。关于这一点,杜正文不知道的是他一定能和杜卓阳找到共同语言。
    房书平冷笑了一声后看着杜正文:“多少人盼着我喊他们一声‘大舅子’,搁您这儿您还不认账了?图,我给你了;人,我也撤了。现在你跟我玩反水这一套,是不是有点好笑?我老实告诉你,要是今儿下午我大哥在北都机场看不到我真人,这辈子你也甭想到塞申尔了。好好的话你不会说玩他妈什么威胁?谁怕谁啊?”
    杜正文的脸越来越沉,他回视了一周强压下手下人对房书平这番言论的不满,深呼吸了好几下后,才冷言道:“房少这样说就有些不妥当了,不劳烦您陪我走一趟,我又怎么知道会不会走错路,或者路上被什么海警拦下来呢?”
    “被警察叔叔拦下来只可能是你走错路,走错路是因为你白痴。”在自己地盘上受制于人的房书平话说得依然理直气壮,“我当你是自家人看,别自以为是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杜正文到底没落了黑道大哥的面子和气度,黑了半天脸后扭头带人走向了不远处的车队——他要从这里到南方的一个小港口,那里已经备好的船只,可以绕道进入印南海,然后启程去塞申尔。
    黑道业务和电影生意在美国发展得都很欣欣向荣的杜家太子最近添了一项新爱好:拿着一把格洛克在射击场玩百步穿杨。啪啪啪得一地子弹壳,外加百米外的发发正中靶心。
    要知道,他手上这把格洛克是早几年的旧款,有效射程也仅有150米,而且这把枪的子弹射出之后并不能穿透人体,而是会残留在肉体中。
    杜卓阳冷静地换好弹匣,举臂、瞄准、开枪……正中红心!
    ——我会用这把枪把你留下的子弹一发发地全部还给你,只不过是换一个方式。
    “杜少,”身旁随侍的部下适时地送上了一支雪茄,“瓦莱里奥?特索里奇已经等了您半个小时了。”
    “多等等,有助于他长点儿记性。”杜卓阳丢下手中的枪,示意一旁的侍者今天的娱乐活动到此为止,然后一边接过修剪整齐的雪茄一边向场外的会客室走去。
    瓦莱里奥是特里家的现任掌权人,身高两米、银发碧眼,即便仅仅是随意地坐在沙发上也自有一番迫人的气势。
    杜卓阳走到正对向瓦莱里奥的沙发前,坐下,毫不客气地将双腿交叉抬起放置在沙发前的几案上,鞋底正对着一脸冷漠的男人。
    “好久不见。”意大利男人说的华语字正腔圆、音调奇怪。
    “少说废话!”这是咬着雪茄的杜太子的回答。
    瓦莱里奥挑了一下眉,立刻改口道:“安尼犯的错,我想特里家已经做出了相应的补偿。”
    “不够。”杜卓阳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我已经把维尔市全部让给了杜家,这么大的诚意,来弥补一个末位继承人的错误,已经足够了。”瓦莱里奥放弃了说不顺溜的华语,快速说出的一大串的意大利语带着明显压抑的怒意。
    可惜杜卓阳完全不吃他这一套:“如果坐在这儿和我谈的是你老爹,那就足够。但是现在和我谈的是你,那就不够。”
    身材高大的男人脸上露出了转瞬即逝的尴尬,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特里家和杜家在非洲争的那块草莓蛋糕,特里家退出。”
    杜卓阳得寸进尺:“还有特纳影业的院线。”
    瓦莱里奥唇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但却仍然退了半步:“一半。”
    “成交。”杜太子惬意地吐出一口灰白色的烟雾。
    传闻特里家的末位继承人安东尼奥生性风流倜傥、男女通吃,看来杜卓阳不仅知道这一传闻,而且掌握了比传闻更准确的情报。
    “改天我带安尼亲自向你赔罪。”瓦莱里奥在临上车时对杜卓阳说。
    “没兴趣。”杜卓阳一点面子都不卖给他,“不是每个人都拿那个蠢货当宝贝。”
    目送着黑色保时捷消失在视野中,杜卓阳掏出手机摁下了那串他早就熟记于心的号码,然而手指却在拨出键上迟迟停留,直到手机自动黑屏。
    他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刚刚在和瓦莱里奥谈条件时,原本他可以提出其它更好的要求,比如正在内战的肯纳尼,还有美国军方每两年一度的军械更换生意,再或者奥兰地的赌场许可权……但是鬼使神差的,他却开口要了特里家旗下电影公司的院线经营权。
    蠢货不止一个,杜卓阳恨恨地想着,他都已经息影了而且也不在美国,就算是把全美国的院线都拿下又能怎样?!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心情大为不好的杜卓阳叫过了身边的阿基,“阿基,告诉季伯达,非洲佬们想要的枪可以照给,子弹给我加价一倍。既然特里家不做这个买卖,那价格就由不得那帮黑鬼说了算了!”
    就在杜太子恨恨地压榨非洲人民的血汗钱来消气泻火的时候,历经磨难的房二少终于活着回到了北都机场。
    被他拿话挤兑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杜正文没当场一枪崩了他就已经是给足了房老爷子和房家大少的面子了。至于房书平提出的买机票送他回北都的要求,更是直接被杜正文当成了P给放掉了。
    身无分文的房二少身上最值钱的就是从杜卓阳身上偷偷摸摸顺出来的那枚玉石尾戒,但是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二少他是死也要带着这枚戒指一起死的。好在房书平虽二,还是长了一张好脸皮外加一副好嘴皮子的,几句话的功夫就不费吹灰之力地搭上了去往机场的顺风车,还收获了飞往北都的顺风机票一张。
    下了飞机后,向来不知节操为何物的房书平前脚刚挥手告别给他搭顺风车外加买机票的好心少妇,后脚就把对方写着联系方式喷了香水的小纸条顺手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筒。
    辜负了寂寞少妇殷切希望的房二少终于在刚出机场大门时迎来了命运的制裁:一整队荷枪实弹的兵哥哥把守住了大厅的所有出口,然后在看到他的第一秒以跑步冲锋的姿态迅速地摁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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