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观分道,夏侯淳与慕容依依惜别,这登徒子当着众人的面,抓着慕容的玉手就是不放,还恬不知耻地慨叹道:
    “我与慕容妹妹一见如故,只恨相见甚晚,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早已怒不可遏的覆面人厉声道:“放开我家小姐!”
    一行人处于繁华街口,好事旁观者纷纷叫好,不乏起哄吹哨之人,甚至还怂恿着夏侯淳直接把这大美人抱回家。
    可惜,城防营刺耳警笛下不得不就此作罢。
    慕容素面羞红,气恼的嗔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微笑道:“殿下,咱们明儿还要见面呢!”
    夏侯淳恍然,羞惭告罪后,在慕容等人神似落荒而逃的背影中,遗憾挥手道别。
    翁伯英期期艾艾,有些欲言又止,夏侯淳会心一笑,摆手道:“本宫三日后离洛。”
    “多谢殿下开恩。”翁伯英喜上眉梢,朝着慕容二人的方向大喊等等。
    方熙柔对夏侯淳的无耻深恶痛绝,本着眼不见心为净的原则,直接先一步回府了。
    盏茶功夫后,晋王府。
    “殿下,方大人派人来邀请您入府一叙!”
    当夏侯淳带着刘文珍悠哉悠哉地回到晋王府时,惴惴不安的诸葛诞低声道。
    他眉头一挑,“方大人?哪个方大人?”
    狗腿子刘文珍悄声道:“洛阳令方储方大人。”
    夏侯淳当即恍然,这位方大人祖籍浙西临安,靖帝景泰年间进士,且是以贤良方正对策科为天下第一,高举状元之位。
    老家伙也是大方,直接给了个国子监博士,还加了议郎衔,位列从七品上。
    走马上任后不久,复又加授奉议郎,虽是散官,未奉实职,却也算正式迈入六品之列,可谓是皇恩浩荡,惊诧了半个太康。
    摩挲着莫须有的小胡戎,下意识一扯,嘶,疼得他龇牙咧嘴,瞥了一眼,只见其刘文珍眼观鼻鼻观心,恍若未闻。
    他轻咳一声后,沉吟道:“这位何时来东都了?还有这洛阳令谁举荐的?”
    早年混迹内庭,自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翁伯英冥思苦想之际,刘文珍小声提醒道:“景泰年间,娘娘尚在人世。”
    夏侯淳闻言一怔,扭头一瞥,刘文珍脸色一滞,似有讳莫如深之态,但他虽谨小慎微,但既然绑在东宫战车上,也自然豁出去了。
    他喃喃自语地道:“母后?”
    刘文珍口中娘娘自然不是万宁宫那位,而是永福宫凤凰殿那位母仪天下的大靖皇后!
    也是太子夏侯淳的生母。
    他目光复杂,轻声言道:“大伴是说,这位方大人与我母族有些瓜葛?”
    归府后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方熙柔顺起两枚碧桃紫梨,如同小鸡啄米似啃下一大块果皮后,大快朵颐一番。
    囫囵吞枣似的咽下后,她拍了拍依旧干瘪纤细的小平腹后,装模作样的打了嗝,啧啧言道:
    “都说薄情郎皆出自帝王家,本姑娘以往还觉得冤枉你们这些王子皇孙了,今儿可算是亲眼见到了,连自己母家人都可以忘得一干二净,还有什么忘恩负义之事你们做不出来?
    啧啧,看来我得回去好好劝劝我那好妹妹,可不要落到某些人手里了。”
    太子不急,太监急,刘文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这个越来越无法无天的魔门妖女,正欲怒斥。
    方熙柔刀子嘴不出鞘则已,一出窍便可杀倒一千人,只听她大惊失色,故作惶恐地道:“看我做甚,莫非就许你们做得,还不容我说?”
    她瞥了一眼夏侯淳,戏谑言道:“对了,你这摇摇欲坠的太子之位,怕是也做不几天了啊。”
    夏侯淳心中一凛,莫非她有内幕消息?不过太康那边一直悬刀于颈上,他也早就习惯了。
    唯今之计,多积攒势力与政治资本才是硬道理,与其寄希望于中枢,不若掌权握兵。
    他提袍入殿,嗅着方熙柔刚刚沏好的麝月茶香,在她瞪目之下,蛮横地抢来一杯,拧盖轻吹,状若园月的指尖茶叶上下轻翻,沉浮不定,不顾滚烫,直接一饮而尽。
    刘文珍小心提醒道:“殿下,方大人那边咱去么?”
    夏侯淳头也不回地道:“去,你给那边回个话,就说本宫今夜酉时到。”
    刘文珍得令后,当即躬身退下吩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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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熙柔斜眼一瞥,这家伙怎么看都不相个一国太子,跟个平民老百姓似的。
    轻轻呼出口热气后,夏侯淳神色一缓,呻吟轻哼几声后,转了个话题,问道:“先前慕容姑娘归府之前,你们说了什么?”
    自千秋观离开后,夏侯淳便与慕容各自归府了,先前她之所以要一同而去,或许存了验证夏侯淳实力,看其究竟能否获得那位昭义军大都督的支持;也或许,存有他念。
    但不管如何,夏侯淳先前在慕容府内所提建议,慕容并未一口回绝,反而在观外分开之前,大有深意地道:
    “殿下若能顺利登基,别说与慕容义结金兰,便是收为内庭嫔妃,也并非不可能。”
    夏侯淳暗自嘀咕,这娘们莫非脑子有病,张口闭口要我收了她,真是邪了门了。
    最后他自然打了哈哈,在虎视眈眈之下,他不敢太过放肆,毕竟她口口声声说要替萧家妹妹看住他,生怕他在外偷腥儿,实则挟私报怨,存心破坏夏侯淳心中的朦胧爱情。
    慕容图谋甚大,方熙柔也居心不良,哼,这些娘们,就没一个简单的。
    他摸了摸腰间绣着鸳鸯的清香荷包,暗自感慨道,还是咱家霁月温柔善良,贤良淑德,体贴人心呐,啧,时刻替他着想。
    三下五除二,碧桃紫梨快啃得支剩核了,方熙柔斜眼忒了他一眼,翻了翻白眼:“女人家的闺房私密话你也要打听?”
    夏侯淳眉头拧成正八字,一脸震惊:“合着你们女人之间的闺房私密话,就是面对面威胁与冷嘲热讽啊。”
    嗖地一声,桃核梨籽破空而至。
    一阵旋风迅疾赶至,去而复返地刘文珍勃然大怒,指着方熙柔大声斥喝道:
    “妖女你放肆!我家殿下看你是女流之辈,才不跟你一般见识,你怎可一而再再而三的胆大妄为?”
    方熙柔饶有兴趣地看着夏侯淳羞赧模样,他连忙摆手制止,“无碍无碍,咱们闹着玩儿闹着玩儿呢。”
    刘文珍愤愤不平,“殿下不能一直这么惯着她,现在都这样了,日后封了嫔妃,那还不得翻了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夏侯淳心中咯噔,方熙柔如炸毛的猫,指着刘文珍大怒道:
    “你说谁要封嫔妃?本小姐就是守寡一辈子,都不会稀罕你家主子。”
    她暴躁的如同一头小母狮,指着刘文珍大吼道:
    “还有你这个狗奴才,狗仗人势,仗着皇家身份,到处给他捞钱贪污,别以为本姑娘不知道,哼哼,得亏你不是本小姐的人,否则我早把你点天灯了。”
    被倒打一耙的刘文珍脸色一变,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夏侯淳后,只见其似笑非笑后,心中顿时发虚,色厉内荏地反驳道:
    “你血口喷人,奴婢一心为殿下奔走效劳,哪有功夫捞钱贪财,再污蔑老奴,我跟你拼了!”
    方熙柔嫌弃的摆了摆手,“想和我同归于尽,你想得美,本小姐才不上当。”
    她再瞧着一旁作壁上观,看得津津有味的夏侯淳,哼哼坐下道:“也就是你还能容忍,换作本小姐,早把这狗奴才给撵了。”
    噗通一声,刘文珍直接跪下,抱头痛哭地道:“殿下,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夏侯淳笑着扶起,好生安慰了一番后,大有深意地道:
    “你是本宫的人,你贪财便是我贪财,你被污蔑,便是我夏侯淳被污蔑,懂了么?”
    大太监浑身一僵,眼神飘忽不定,脑袋一缩,小声回道:“奴婢知道了”。
    刘文珍贪财么,自然是贪的,夏侯淳若连身边人如何脾性都不知,他怕是早被万宁宫那位给整死了。
    譬如那张丞恩,便是喜爱权势,攀权附贵乃其本性,怪不得谁,合该原身被坑死。
    故而身边人的脾性他早有摸透,刘文珍贪财嗜珍宝,翁伯英好色喜卖弄,诸葛诞恋权追高位,方熙柔毒嘴豆腐心。
    至于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千骑营主将、羽林军右统领陈玄离则近乎完人,不贪财不好色,忠君守义,爱护将士。
    夏侯淳咂巴咂巴嘴,可那家伙犹如一颗铜豌豆,炒不扁也烧不烂,近乎油盐不进,一路上对于自家的暗示拉拢置若罔闻,他恼火暗道还真是爱陛下不爱太子啊。
    得,转了一圈,还是咱们霁月妹妹最乖了。
    一只凝脂玉手在眼前晃了晃,循着夏侯淳远眺目光,貌似是慕容府的方向,方熙柔冷笑:“狗改不了吃屎,男人哪,呵。”
    道完便背手离去,好不悠哉。
    瞅了瞅这妮子妖娆背影,夏侯淳摩挲着下巴,初次见面时这娘们华裳锦缎,如同仙女下凡。
    岂料隔夜便换了身宽袖素衣,遮盖了诱人身段不说,还是产自东都附近寻常布料,衣服两三天一换,几乎不带重样。
    他扭头回道:“你看见她换衣服了么?”
    这话吓了刘文珍一个激灵,直接咕咚一声,如丧考妣,一脸衰容地道:“殿下,您就是给奴婢十万个胆子,也不敢偷看方姑娘洗澡换衣啊。”
    夏侯淳翻了翻白眼,“我问得是,这娘们身上是不是藏有某种法器,譬如储藏衣物之类的。”
    刘文珍抹了一把鼻涕,吓了他一跳,还以为殿下要为方才贪财的事秋后算账呢,一溜烟爬起身后,他小心翼翼地道:
    “殿下可知,在修道人手上,带有某种储物法器,其名须弥芥子,又称储物袋、储物戒等。”
    夏侯淳恍若大悟,“你说的可是那妮子腰间的那个香囊?”
    刘文珍悄悄瞥了一眼夏侯淳,怯生生地指了指,讨好地道:“殿下,这宝贝,您不也有么?”
    夏侯淳愕然,垂眼一瞥,那散发着女子独有处女之香沁入鼻尖。
    他下意识摘下荷包后,凝视着鸳鸯细锦,轻轻摩挲着蜀国独有缝技的绸缎模棱,他目光复杂,幽幽一叹:
    “今日方知亏欠佳人良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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