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厅之中——
    “季准,不想一晃都武道先天了,进境倒是不慢。”苏照笑着说道。
    季准抱拳,心绪激动,沉声道:“仰仗君上栽培,不久前侥幸入得先天之境。”季准此言一出,其他几将,也都是面色欣然地看向苏照。
    苏照放眼望去,也不仅心生感慨。
    遥想当初刚承大位之时,权臣自持武勇,飞扬跋扈,而他手下兵微将寡,无一将一卒,然如今不到一年,羽翼丰满,哪怕是统帅三千军卒的一军副统制,都是先天武将。
    收起心头这些感慨。
    这时,就见众将之中的李焕章,嘴唇翕动,欲言又止,但被其后面色谨素的苗宪,扯了扯战袍。
    苏照笑:“李将军,有话要说?”
    李焕章年岁不大,面容秀美,其人擅使长槊,喜穿白袍,骑白马,因为逢战争先,故而以勇武响彻诸军。
    申屠樊将一支五千人的轻骑,由其统帅,因其来去无影,以飞翎为军名,不过申屠樊此行却,算是留守诸军中的唯一一支成建制骑军。
    李焕章面容虽是俊秀,但目光锐利,道:“回君上,申屠枢密出兵伐晋,将末将数千精骑留在郡中,末将实在憋屈的慌啊。”
    苏照笑道:“与晋之战,多在攻守相持,骑兵许是用处不多,况申屠卿备下一支机动轻骑,也有经连诸郡之意,建功立业的机会多多,不急于一时。”
    此刻的黎郡、怀来、连阳三郡,不算郡兵,苏国的一线禁军兵力,还有两万人,共有六军。
    这个兵力,对于稳定新下之疆土,倒也足够了。
    显然,申屠樊出兵之前,还考虑到被卫国方面捅刀子,搞什么收复失地的戏码。
    这时,岑休就是接过话头,对着李焕章斥道:“申屠枢密自有计较,哪容你自行其事?”
    李焕章面色一窘,悻悻然而退,显然对执掌军情机要的岑休,既敬又畏,敬其能,畏其严。
    岑休冲苏照拱手,道:“君上,下面之人已在城中酒楼,备好了洗尘之宴。”
    此言一出,原本在一旁恭候的文官,也是纷纷附和道。
    苏照摆了摆手,道:“先不忙这些,进城之诸军,可都安置妥当?”
    岑休心头暗赞了一句,当真是英睿名主,躬身禀道:“君上,军卒已由郡吏安顿在营房之中,这营房是之前就有修建,堪居二十万兵勇,不会扰民,申屠枢密整兵前去之后,就彻底空了下来,容纳军校,绰绰有余。”
    苏照笑道:“孤倒是忘了,这是岑卿前不久所施善政。”
    说来,这也是岑休督连阳郡之后,提议申屠樊筹建。
    当时,三郡新下,民心疑忌,以苏兵为敌国强兵。
    当时,岑休就建议申屠樊,遣派诸军,分驻各县,其中以司法参军苗宪督巡军纪,警惩不法,同时着缴获之卫国钱粮,于郡县调度兵丁,民夫,以之修理官道、营造城堰。
    一时之间,在这个兵过如梳,匪过如篦的乱世,三郡百姓对苏国军卒印象大好,而以钱粮雇佣民夫,而非滥发徭役,更是让三郡百姓民心欢呼。
    要知道,官府苛捐杂税,营造公共设施,从来是滥发徭役,百姓苦不堪言。
    而官府以钱粮雇佣百姓,却是破天荒头一遭。
    能在农闲之时,得一份工薪补贴家用,三郡百姓如何不欣喜感激?
    而岑休更是深谙,兵不能闲的道理,分派诸军治安缉盗。
    苏照看着岑休,就是在那时,他允准了申屠樊所请,让此人假连阳郡守,治辖连阳,事实上,他没看错人。
    不想此人不仅充任机要,参赞军机有独到之处,在梳理内政方面,也是井井有条,颇得章法。
    苏照点了点头,朗声笑道:“酒宴晚上再整治罢,诸卿都累了一个上午,先去用饭菜、歇息,岑卿,随孤去看看这连阳郡。”
    岑休只得拱手应允。
    君臣二人而后出了郡衙,带着三五随从,换了便装,这时已是午后,积雪尽除的青石板街道之上,不少行人往来如织,商铺之中人流熙熙,百姓安居乐业,浑然不见“城头变幻大王旗”后的惶恐、惊惧。
    苏照暗暗点头,而后,就巡视着城墙、谷粮之仓、军械之所,而后苏照又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出了郡城内城,巡视着营房。
    就在城南,城西,城北三处,皆是以青墙红瓦的连排房子,周方植以松柏,傲雪凌霜,箭楼之上,军卒瞭望。
    营房之外,一队队军卒,持兵巡弋警戒,纵是冬日,也时有操练之声,响彻原野。
    苏照就是感慨道:“孤目之所见,升斗小民各安其时,无疑惧、愤恨之色,军中营舍俨然,布置章法严明,这都是岑卿之功啊。”
    岑休道:“此非臣一人之功。”
    苏照笑了笑,没有继续多说,而是转而问道:“以岑卿之见,晋国陈强兵在北,我国当如何才能逐晋夺卫?”
    这就有了几分问策之意。
    岑休在骏马之上,面上现出思忖之色,道:“君上,如今卫国各方逐鹿,纷纷扰扰,君上如欲下卫拒晋,关键还在以拖待变四个字。”
    “哦?”苏照不由起了几分兴趣,之前和冯匡的商议也好,抑或是和申屠樊的书信往来,议定的卫国攻略,基本遵循着联卫抗晋之意。
    可以说,这已经是苏国上层顶尖智囊,头脑风暴下的最佳策略。
    然岑休似乎还有着其他的想法,苏照道:“还请岑卿细言。”
    岑休道:“晋国,万乘之国,国力强盛,当为九州之霸主,远非一国之力可抗衡,然而晋国内忧外患,不能倾国而出,势必不能竞全功。”
    苏照闻言,点了点头道,“二十余万禁军,于晋国而言,却也称不上倾国之力了。”
    岑休道:“晋国外有犬戎余孽滋扰边郡,内有翼都和曲沃小宗,萧墙之祸暗藏,晋君虽有争霸之心,但掣肘重重。”
    苏照沉吟片刻,道:“可这些……终究远水难解近渴。”
    岑休道:“君上,不知君上注意到秦国没有?秦国最近有传言,说是曲沃小宗的公子,要入咸阳迎娶秦王之妹——华阳公主。”
    苏照道:“秦晋之好,渊源……嗯,曲沃小宗,和秦国联姻?”
    “正是曲沃小宗。据说华阳公主深受秦王宣太后和秦王宠爱。”岑休道。
    苏照目光流转,道:“先生的意思,孤明白了。”
    岑休道:“曲沃和秦国联姻,一旦促成,晋君必定寝食难安,再于卫境用兵不利,必然撤兵而走。”
    苏照道:“可曲沃和秦国联姻,也不是我苏国能干预的。”
    “君上,晋国朝堂,由四家上卿,智氏,赵氏,魏氏,韩氏,分掌权柄,晋公之御极,皆赖四家之力,然四家也有争斗,赵戬如今统兵在外,君上可传流言,言赵杨戬和曲沃暗中勾连,意图不轨。”岑休终于图穷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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