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郑城外·十里之地
    未出正月,乍暖还寒,但道旁之山石间,已有几抹嫩绿现出,迎着冷风摇动。
    “人还跟着吗?”陈桃玉容微顿,以神念传音说道。
    苏照面色凝重,摇了摇头,道:“人已经走了。”
    陈桃诧异道:“会是谁?”
    苏照思索了下,说道:“多半就是那几位,除却昊阳宗主,就是司天监监正,昊阳宗主李鹤远和我打过交道,从气息来看,应不是其人,多半就是司天监监正杨郇。”
    陈桃颦了颦秀眉,美艳、娇媚的脸蛋上现出一抹困惑,道:“杨郇?此人暗中窥伺你我,想要做什么?”
    苏照神情沉寂,目中现出一抹冷色,道:“如所料不差,应是欲困禁于我。”
    这种事情并不难猜,随着他修为渐深,对人道龙气之特性也愈发熟悉,人道龙气护体也好,天命承载也罢,都不意味着人君面对仙道大能,可以肆无忌惮,无所畏惧。
    “这些飞仙活过不知多少岁月,见闻广博,神通玄妙,未必没有克制人道龙气的手段。”苏照思忖着。
    陈桃美眸之中浮起一抹忧色,道:“那新郑,我们还回去吗?”
    苏照温声道:“暂时先不回去了,我们先在五莲山寻一地住下,待新郑之事有了眉目后,我们就回返苏国。”
    据阎先生所言,杨郇此人心思深沉,谋而后动。
    故而,其人没有十足把握,应该不会直接向他出手。
    如非还要“监督”庄诗宁盗取恭玺,他现在即刻回苏了。
    陈桃柔声道:“那我陪你。”
    苏照点了点头,挽起陈桃的纤纤素手,向着五莲山遁去。
    五莲山林木苍苍,坐落在新郑以北一百五十里。
    而就在苏照和陈桃二人,向着山中行去之时,同样有着一队青年男女向着的
    为首之人,年岁约莫在十六七岁上下,一身月白色士子儒衫,面皮白皙,五官俊朗,身旁还跟着数人,统作武士劲装打扮,身后负剑,眉眼之间,皆有锋锐神韵无声流转。
    “方兄,距那处地方还有多远?”一个器宇轩昂,目光锐利的青年,问道。
    方言笑了笑,道:“楚兄,前面就不远了,就在前面了。”
    身后跟着的一个蓝白武士劲装,面若清霜的女子,颦了颦修丽的眉,声音如碎玉一般清冽,“粱师兄,但凡上古仙人秘境,其内多是凶险莫测,我们这样贸贸然前往,是否过于托大了。”
    “纪师妹,我们只是作为前站,先去打探一番,待确认消息,宗门自会有高手前去探索。”粱玉成开口道。
    这一行人都是来自鲁国的通明剑宗,楚风,粱玉成,以及一旁的纪思晴。
    为首之人却是琼林书苑的方言。
    方言来新郑游历不久,借着新安侯公子治之助,进入郑国储藏典籍的文英阁“阅览”古籍。
    偶然在一枚古老玉简之中,发现了郑国之五莲山,竟是上古天庭五莲道君陨落之地。
    不由生出探索之心,遂寻上结交不久……于郑国盘桓的通明剑宗粱玉成。
    粱玉成听方言叙说,也是大感兴趣,毕竟,随着灵气潮汐开启,秘境可谓层出不穷,探险之风,盛靡于九州。
    如能发现一座仙天秘境,禀之于宗门,也是大功一件。
    方言笑道:“纪师姐放心,这秘境历经久远,凶险之威,百不存一,只要我们小心一些,应无大碍。”
    “你不过从一些故旧纸堆中,偶得一言片语,就贸然来此,其中有多少凶险,你可知晓?”纪思晴冷俏的脸蛋儿上,满是讥讽之色。
    这位通明剑宗的秋水剑圣之徒,和双胞胎姐姐纪雨桐古灵精怪的性情相反,其人冷厉谨重,明显对方言的寻宝计划并不怎么看好。
    方言默然了下,说道:“五莲秘境,为上古五莲道君陨落之所在,其内蕴藏有真仙之秘,我听说贵宗宗主游历陆洲,访问长生真仙之道,如有所获,贵宗宗主也会高兴的吧。”
    这原就是他从天书中窥伺得来的一线机缘,以他的实力,并不足以独自探索。
    但,有了通明剑宗,就大为不同,通明剑宗终究是飞仙级宗门,大能如林。
    纪思晴想起久久不归的自家师父,—-秋水剑圣,眸光冷色敛去一些,道:“待我们确认秘境所在之后,就即刻禀告宗门。”
    方言道:“就依纪仙子之意。”
    众人一路无话,向着五莲山而去。
    苏照这时和陈桃也行至五莲山,已是正午时分,一轮暖阳高悬,驱散了一些早春的寒意,只是山中仍是薄雾冥冥,云海缭绕。
    “先找个地方。”苏照笑道:“总有一种与世隔绝之感。”
    因为二人都带有随身仙阁,倒也不用担心没有落脚之地,而结庐而居。
    缘溪而行,行有二三里,穿过参天古木的树林,来到一碧如玉带的小溪之畔。
    “就在这里吧。”陈桃轻声说道。
    苏照点了点头,挥手之间,掌心一点灵光,倏然放大,无尽仙气流溢,溪水之畔的林木下,一座三层阁楼轰然落地,随手布下诸般大阵。
    陈桃扬起一张艳丽如牡丹花蕊的玉容,感慨道:“这里景致秀丽,如果能在这里隐居……”
    苏照笑着揽过伊人的腰肢,柔声道:“那我陪你在这里隐居如何?”
    陈桃嗔白了苏照一眼,道:“竟说胡话,你若在此隐居,苏国怎么办?”
    不过,话虽这般说,眉梢眼角的喜意,却是掩藏不住。
    “虽不能一直隐居,但在这里多待一段时日,倒也不可。”苏照轻轻一笑。
    这次郑国之行,只当是忙碌许久之后的一次休假。
    自他重生以来,年许之间,不知发生了多少事情,从庙堂之高至江湖之远,几乎没有一日不劳心劳力,东奔西波。
    而郑国国都之行,不禁有一根绷紧的弦儿骤然松下的感觉。
    “许是此由,前日才对庄诗宁……”苏照眸光深深,不由自嘲一笑,觉得自己这借口找得委实没有太多说服力。
    只是念及庄诗宁前日的咬牙忍耐,心头不由生出几分火热,在陈桃耳畔附耳低声几句。
    陈桃自是察觉到了苏照异样,嗔怒道:“你惯会胡闹……”
    五莲之山,峰峦秀丽,古藤缠绕,曲径通幽。
    ……
    ……
    “就是此处?”
    望着碧波荡漾的湖面,通明剑宗的一行数人,交换了个眼色,粱玉成率先开口问道。
    方言清朗的声音响起,“据典籍记载,莲生于水,植无根浮萍,水木清扬,生机不息,此湖以神念察知,就有诸般特征,五莲道君秘境入口,应在此湖。”
    粱玉成闻言,不由放出神念,讶异道:“湖水很深,竟无法探查底。”
    要知道以他的修为,可探查一二里之深,竟难度其底。
    “江天之阔,内里当别有洞天。”方言轻轻一笑,朗声说着,看了一眼同样面色惊异的纪思晴。
    “粱师兄,这里有块儿石碑。”这一路而来,自始自终沉默不语的楚风,走到一片碎石、乱草丛中,望着歪倒的半截石碑打量。
    那石碑平平无奇,通体全无一丝一毫灵气,显然并非什么灵材,但偏偏历经不知多少岁月,竟全无一丝裂痕。
    只是断口处光滑如镜,似被什么人齐腰斩断一般。
    众人闻言,连忙徇声望去,就见一块半截苔藓密布的山石上,以鸟篆铭刻着蚀文,这文字不同于古往今来任何一种字迹,哪怕是底蕴、渊源深厚的通明剑宗弟子,也难以辨识。
    “这是什么字?”粱玉成皱眉说道。
    通明剑宗几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由将征询目光投向方言。
    “莲心……”方言目中异色涌动,道:“只有下半截,上面的没有了。”
    粱玉成拧了拧眉,沉吟道:“听家师言,上古道君掌开仙天以为道场,莫非这是五莲道君道场之所在?”
    方言默然了下,道:“难说。”
    楚风道:“粱师兄,纪师妹,我们不若下去查看一番。”
    有道是艺高人胆大,几人身为通明剑宗的嫡传弟子,自持手段。
    粱玉成就去看纪思晴,见其同样点了点头,显然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危险迹象,对方言道:“方兄?”
    方言点了点头,笑道:“诸位,既是我邀请的诸位,自然是我先下去。”
    粱玉成闻言,心头也不由生出愧疚,本来是眼前少年发现的秘境线索,他们还迟疑不前。
    不提通明剑宗和方言探索秘境——
    新郑城内,宫苑
    殿中,听杨郇道完原委,郑君可谓大喜过望,道:“先生之言,当真有办法镇压苏侯?”
    作为御极多年的一国之君,如何看不出苏国的崛起之势,眼看眼皮底下就要出现一方劲敌,郑君寝食难安。
    只是,对苏国的崛起之势,能想到的遏制手段,他已经试过了,前番大军征讨,更是损兵折将。
    杨郇冷声道:“苏侯白龙鱼服至此,诚为自取死路,良机千载难逢,还请借君上人道护体龙气一用,镇压苏侯!”
    “龙气如何借?”郑君面色疑惑道。
    虽然已被杨郇讲解了不少关于人道龙气方面的知识,但郑君对人道龙气的用法,迷迷糊。
    “君上,需借恭玺一用。”杨郇说完,就是将一些细情说完,引来郑君的频频点头。
    将腰间囊袋中的恭玺递给杨郇,
    恭玺因铭有如意法阵,故而看着实际不大,单手就可托住,入手也是轻盈。
    杨郇这时就手按印玺,周身渐渐腾起玄黄色的气息,那气息堂皇、浩大,气象壮观。
    郑君神情满意地看着这一幕,恭玺之神异,他这些时日已经有所体会,只觉每日精神头十足,恍若有用不完的力气。
    比如最近的后宫之中,就进了不少年轻姝丽的面孔。
    要知道,在以往,随着郑君年岁渐长,处理完政务之后,精神疲惫,回到后宫也是兴致乏乏。
    他才刚过四十!
    他要做明君,统一宇内,自不能沉湎女色,可年岁愈长,愈发有心无力,原本以为,终其一生都那以完成抱负。
    何曾想,人君竟能修法长生!
    郑君看着杨郇身周的神异之相,思绪万千。
    杨郇睁开眼睛,道:“君上,恭玺之内的人道气运被贫道抽离九成,还需您时时温养。”
    郑君笑道:“杨监正放心,这恭玺,孤是须臾不离。”
    待杨郇离去,郑君心头之喜悦,仍未散去,一路行至福宁宫,来到庄妃宫中。
    此刻,庄妃正在和庄诗宁叙话。
    “诗宁,你五姐现在心情怎么样了。”庄妃问道
    庄诗宁此刻一袭石青色烟罗长裙,云鬓高挽,秀丽端庄的脸蛋儿上,挂着浅浅笑意,道:“娘娘,五姐她似乎想通了许多,说再住几天,就打算回家呢。”
    庄妃闻言,美艳、妩媚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欣然笑意,手掌拍着丰满如满月的胸脯,道:“总算是想通了……前几天,我们母女都快要仇人了。”
    可以说,因为庄诗宁过往的端庄、淑娴的良好声誉背书,庄妃对其之言可以说一点都没有怀疑。
    甚至对这个容貌、性情肖似自己的内侄女,信任程度还在旁人之上。
    不过庄妃还是扬起一张美艳、柔婉的鹅蛋脸,涂着梅花眼妆的美眸中,好奇之色浓郁,问道:“诗宁,你是如何做到的?”
    想她劝了许久,结果却了反作用,差点儿母女关系断绝。
    “五姐她就是呆在宫里久了,闷得慌,自然将那件事情郁藏于心中,我就带着她在新郑城四下逛逛,五姐心情欢悦,自不会将这些。”庄诗宁笑意盈盈,温宁、端庄的眉眼之间,有着少妇的柔美,只是……睁眼说着瞎话。
    而在这时,殿外传来宫婢、宦者的声音,“奴婢见过君上。”
    未几,郑君爽朗的笑声从殿外传来,
    庄妃玉容一顿,道:“是君上,我们去迎迎。”
    不多时,从屏风后转出一个着明黄色冕服的中年王侯,其人面皮白皙,身形挺拔,龙行虎步,姿容威仪。
    “臣妾见过君上。”
    见庄妃行礼,郑君连忙笑着上前搀扶,瞥见一旁的庄诗宁,笑道:“诗宁也在啊。”
    庄诗宁盈盈欠身,施了一礼,浅笑柔语道:“君上,我入宫陪娘娘说说话。”
    “君上满面春风,莫非是有什么喜事?”庄妃诧异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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