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了。现在东华仙门危如累卵,已经开始进行防御收缩,如今我也要赶回去。
    此后前途未卜。
    散仙,月华,你们是否还愿意随我回返东洲?”
    弦月灵峰,月下亭间,陆离望着面前神色各是不同的两人,苦涩的将方才收到的消息,重新又说了一遍。
    而听过之后,就如预料的那般,清灵散仙与月华仙子,俱都是被这个消息给震惊了,就如方才的陆离。
    不过两人都是心智坚定之辈,些许震惊也很快恢复了过来。
    然后清灵散仙面色沉重,眼中泛起了忧虑。
    月华仙子倒是依旧神色清冷,一双眸子望着皎白月光,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凝重,诡异的寂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见两人还未回答,而天地间,那威胁感却愈发的紧迫,陆离也终于坐不住了。
    只听他主动道:“陆某知道如今东洲危急,甚至东华部洲也变得危险重重。如今我与月华仙子的婚事,也还只是和陆某的私人约定,并未向世人公布。
    若是散仙与仙子不愿与我回东洲的话,陆某也不强求,先前婚约大可就此作罢。
    你我两边就这样直接散伙,只当没发生过这事。
    如此或可令雾凇山挽回一些先前的决策失误,在龙族那边减轻些责罚,不至于遭受覆灭之灾。”
    陆离颇有些艰难的,说出了自己最不愿做出的决定,不过即便如此,他眼中还是带着几分希望的看向两人。
    虽说自己提议是对方最好的选择了,这可以保全雾凇山诸多散修的性命。但人总归是自私的,陆离心中还是希望对方能够与自己回去,而非选择留下。
    “陆郎说的哪里话?”
    陆郎这个称呼,便是陆离这些天努力约会的成果了,而此时似乎这些努力并没有白费,在听到陆离近乎于诀别的话后,月华仙子竟是第一个做出了回应。
    “我既与陆郎缔结婚约,那自然没想过悔诺。
    如今虽然你我婚事,并未昭告天下,但你知、我知、父亲知,天知、地也知。
    这已然足够了。
    夫妻本是连理鸟,自当要共度难关。
    眼下不过是东华部洲的情势恶劣了一些,远未到山穷水尽之时,陆郎又何必说此丧气之语,平白让人心志低沉。”
    月华仙子此时却是表露出了,与以往毫不相同的积极慷慨,巾帼英气的说道:“不过区区一些龙族海妖,以陆郎与我的本事,还有父亲相助,又能奈我等如何?
    此番便让我等杀回东华部洲,将那些妖魔邪祟一并荡除,以自身之力打下一片天地。
    如此也免得让那些东华修士,看低了我雾凇山之人,令他们晓得,便是东海散修,也不弱于东华修者。”
    陆离听到这一番慷慨陈词,脸上面色不由极为震惊,心中也涌现出莫大感动。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认识还不足十天的未婚妻,竟然在这种危难的时刻,没有选择与自己分手,而是和自己坚定的站在了一起。
    更令陆离吃惊的,是这个往日表现的淡漠无争的女子,此时竟有这种巾帼豪气,这慷慨陈词,令他都不免有几分心折。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陆离心中感慨,同时暗下决定,此方月华仙子不负他,那日后自己也必不负对方。
    正当他心中这般想着的时候,却见旁边的清灵散仙,在听了自己女儿那豪言之后,也一改先前的沉默不语,顿时大笑几声道:“好好好!
    不愧是我清灵的女儿,便是有这般的英气,冠绝天下女子。
    既然月华你有这般志向,那为父我又怎能退缩?
    贤婿!”
    清灵散仙扭头看向了陆离,顿时豪迈道:“不就是一些海中妖类吗?这些杂妖,以往我年轻的时候杀了没有十万,也有一万了,又有何惧之有?
    这些年我在山中一心修道,海中那些杂妖还以为我软弱可欺,近些年多有冒犯之举。
    如今便让他们看看,我清灵人虽老,但力却不老,心气也更高。
    还能用的出法令,使的出真法,更能杀得了杂妖。
    这一趟,便杀他个尸山血海,天翻地覆。”
    相较于刚刚月华的内敛英气,此时清灵散仙却是霸气外漏,完全没了先前陆离见到的那种慈祥温和,反倒流露出了滔天杀机。
    这气势冲天,甚至引得周围天地变色。
    陆离不由有些心惊,暗自猜想,这散仙到底杀过多少生灵,这才能凝聚这般的威势有杀气。
    但这惊讶只是一瞬,他并没有表露出来,心中也很快压下,面上也跟着大笑道:“好!有月华和散仙助我,区区东海杂妖,又有何惧之?
    就算是那些真龙到来,敢挡我路,我也要再斩他几条。
    陆某倒是要看看,东海龙渊到底有几条真龙,能惊得我几次杀戮?”
    陆离说话同时,身上一股气势,也同样放了出来。
    而这一次,他身上的气势,却是瞬间盖过了清灵散仙和月华仙子。
    几乎浓郁到实质的血腥之气,厚重无比的煞气杀机,通通化为了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使清灵散仙和月华仙子都为之色变。
    父女俩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眸中的惊骇。
    陆离这一身杀气煞气,便是称之为杀神也不为过了。
    若说清灵散仙先前是杀出了一片尸山,这才积累了那帮浓郁的杀机气势。
    那换到陆离身上,便是杀出了一片血海,这才有这般的煞气压迫。
    陆离如今一路行来,从踏入修仙界为起点,迄今为止也不过短短二十年而已。
    可这二十年时间,他在大夏杀过妖,除过魔,在燕国杀过鳌、屠过蛇族,灭过兰若群鬼、剿过行尸之山、诛过大河水妖、邢过冀州神鬼,镇杀过佛陀,最后也杀了许多龙裔。
    细细算来,仅在南洲的时候,死在陆离手上的妖魔鬼怪神佛,便以万计。其中真法之境的,更有那慈航普渡、枫山尸王,可谓战功累累。
    而之后出东海,一路转战,所灭海中各族,几以百万计。
    后面去南荒,又是连灭十余真法、法令境的存在,余下五气境的,就更难以计数了。
    然后在东洲大战,一场神柱山之战打下来,又是十数万海妖殒命载陆离之手。
    这全都累加起来,真法境以上者,陆离所杀差不多就有二十余。五气境以下者,足有百万之众。
    这等力量,差不多与大战之前,整个九月海的整体实力相当了。
    也就是说,陆离过往的战绩,几乎等于以一己之力屠灭了整个九月海的妖众。
    如此的彪炳战功,他所积累的杀气煞气,自然远非常人所能比。
    清灵散仙实力虽强,但他年轻的时候再是好杀,就如对方所说一样杀个几万,十万就顶天了,哪能如陆离这般,是真的杀成了一片血海。
    也因此。
    等陆离气势完全展露之后,这位老丈人和未婚妻,也不免为其中的滔天杀戮所震惊,甚至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安。
    一个修士杀戮如此之重,哪怕勤修心性,就真的能够保证,自己不为这些杀气所携带的冤孽所扰,从而陷入魔道吗?
    在联想到陆离一路崛起迅速,几乎在短短二十年间就达到了如今之地步,这与他身上的杀戮之气所联系起来,就更令人不免乱想。
    此是不是采取了一些魔道之法,是以才精进如此迅速。
    在魔道之中若是完全不修心性的话,肆意掠夺杀戮,倒也确实有不少快速提升修为的办法。
    不过魔头不修心性,行事肆意妄为。最后虽然获取的修为飞快,但也往往在这个过程中,陨落在各种劫数之中,基本极难走到真法之境。
    而此时的陆离。
    清灵散仙与月华仙子横看竖看,怎么也不像心智混乱的模样,甚至连一些偏激都看不到。而且身上气息,也都是最为中正平和的仙灵之气,是最正统不过的仙家妙法了。
    真是奇哉!怪也!
    两人心头不由得同时生出这种念头,随即便就安心了下来。
    只要陆离并非是走冷漠道,那对方杀戮再重,只要能维持本心不失,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对方所杀的,还是那些妖魔外道,皆是该杀之辈。
    在这方世界,仙神道,对于妖魔道的敌视,可不是一般的严重。
    此为道统理念之争,容不得半分异端异教。
    不管怎么说。
    在月华仙子、清灵散仙、还有陆离接连表态之后,三人此时总算是统一了战线,达成了共识。
    而解决了内部矛盾,如今便要解决刻不容缓的外部危机了。
    “月华、散仙,我心中已有预感,大难即将到来,恐怕很快就会有强敌杀来雾凇山。
    能令我感到威胁,来者绝非等闲之辈,必是与我同列,甚至是如散仙这等存在。
    彼辈不好对付,而且对付了他们,在这东海中还有那几位龙祖,这绝非是我的能力敌的。”
    此时就见陆离语气郑重,把他内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所以以我之见,应承了龙族海妖还未反应过的时候,立刻带人从雾凇山撤离,避开这次祸患。
    我有空间之术,号虚空法令,可开空间之门,虚空穿梭百万里足矣。
    有此之术在,必可避开那些强敌,撤离东海这片险地。”
    陆离又喜又忧的说道。
    以他原本的想法,此次月华和散仙多半会抛弃他的,所以最后也就是自己一人独行。如此依仗已经圆满的虚空法令,哪怕是面对清灵散仙这样的敌人,也能自如转圜,从容退去。
    但现在月华和散仙选择不负他,此时更是以性命相托,那陆离自然也不能抛下他们,需要带两人一同离去。
    甚至这山中诸多散修,最后应该也有不少人,即便得知消息后,也会跟着自己和先行离去。
    如此就是更多的人了。
    如何将这些人带走,此时也就成了摆在他面前的一个难题。
    好在这些难题,对于已经有过经验的陆离来说,也不算太难。
    之前在南荒深渊的时候,那时洞阳山大真人与深渊天花交手,众多修士来不及逃去。
    危急时刻,陆离便施展过空间之门,一口气将数十位真人大神,挪移到了数十万里外的火鳞山,从而就得众人性命。
    昔日施展此术的时候,陆离的飞身托迹不过真法圆满,而如今却已法令圆满,威能提升何止十倍。
    此时自可以开出空间之门,一口气将雾凇山中修士,直接投送到距此近千万里外的东洲神柱山。
    所以等陆离将此数慢慢详细说出来后,清灵散仙与月华脸上全都露出喜色。
    “早就听闻陆小子你擅长空间之法,没想到竟已经将此法修到了这种程度,千万里一跨而至,此种神通,遍数我万余载岁月,也是从未听闻过的。”
    清灵散仙不由得抚掌大笑:“连我都未听闻,那些龙族杂妖多半也没听说过,应该不会有所防备。
    如此一来,撤走易矣。”
    月华仙子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不错,有陆郎此术,归途无忧。”
    这父女两人,原本都做好了一路艰难转战,从东海中杀出一条血路,来撤回东洲的准备。
    此时能有这等简便方法,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安全且高效,谁又不喜欢呢?
    而见两人都无异议,陆离也不再拖延,当即道:“既如此,那散仙和月华,你们便迅速召集愿意随我等离去的修士,稍后我们带着他们一并离去。
    而我也去沟通神柱山那边,让他们做好接应的准备。
    一刻钟后,我们再度聚集,就定在散仙的道场。
    届时便直接撤走,这雾凇山,就留给那些海妖吧。”
    陆离雷厉风行的布置任务。
    他心头的警兆已经越来越强烈,几乎快要浑身寒毛倒竖的地步了。
    陆离心知,这是那些龙族布置的追杀,快要到来的征兆。
    而根据他的预算,距离这征兆真正显化,应该还有一二刻时间。
    其中一刻钟,便是陆离所能确保的最大安全时间了。
    是故此时的安排,也就是一刻钟。
    而清灵散仙与月华仙子也知形势急迫,对此并无什么意见,各自点了点头,便就行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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