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味於諂言,惟先生是听,以能有成功,保天子之宠命。”————————【送石处士序】
    披香殿外。
    郭采女见两人不再说话,与随着伏寿过来的赵采女对视一眼,悄然退至殿外的庑廊之下。
    赵采女是伏寿身边最得力的宫人,性格跟伏寿一样稳重谨慎,但为人却比伏寿多了几分老练世故,也正是有她在伏寿身边,宫里的人才不敢随意糊弄性格好的伏寿。
    据说她家以前是雒阳本地的豪强,因为董卓抄掠河南豪富,家破人亡,被托付给了不其侯伏完。伏完虽然念在与赵氏的旧谊暂且收纳,但在那个人人自危的时候,伏完也时刻担心受到牵连。最后适逢伏寿被选入宫,这才将赵采女一并送进宫中,既能有个照应、又能隐藏行迹。
    赵采女自小受家世熏陶,兼之又年长,所以其城府、眼界比出身民间的郭采女还要深远。伏寿待她不薄,故而两人平时也视若姐妹,对宋都却是不喜欢对方小女儿的秉性,连带着也对宋都身边出身低微的郭采女也看不上眼,平时说话都是爱答不理。
    郭采女是凉州边陲人,家里在很久以前便因羌乱迁居内地,低微的出身让她素来自卑。何况赵采女很有气概,她向来敬畏对方,每每站在一起说话总感觉自己低人一头,此时想着伏寿念着情面赶来劝慰、搭救,心里也有意在对方面前讨个好,联络一下感情,于是讪讪的笑说道:“贵人之间真是情谊深厚,这次若非伏贵人,我真不知该如何相劝了。”
    “有情谊的确可贵,但是……”赵采女面色冷漠的转过头看,淡淡的看了郭采女一眼:“在这宫中,帮得了一时,谁又能帮得了一世?总归还是要靠自己,若是有朝一日被人连累了,这区区情谊又算的了什么?”
    郭采女表情僵硬、一时哑口无言,只见赵采女接着说道:“我家贵人仁善宽厚,是最重情义的,但这也不是你时刻拿来利用的因由。适才来时若是陛下尚在,盛怒未消,就凭我家贵人不善辞令的性子,又怎能劝解的住?到时候一带连累,谁也救不了谁,你就满意了?无论你有没有想到这一出,单凭你只顾着你家贵人,而不想想别人,可见你眼里的情谊,也无甚可贵之处。”
    “姐姐误会了。”郭采女暗暗叫苦,连忙解释道:“我死也不敢存这般心思!当时确是一时情急,只想着找个分量足、平日还说得上话的人前来劝解几番,以前到还有长公主在,如今长公主远在宫外,来往不便,我想来想去便想到了鸳鸾殿……”她见赵采女面带轻蔑,知道对方是恨自己差点连累到伏寿,又怕这件事会影响到今后宋都与伏寿之间的情谊,语气愈发急了些:“姐姐若还不信,我真不知该如何洗这冤屈了。”
    赵采女冷笑一声,她知道郭采女最是精明干练、饶有智计,若说对方想不到那么长远,她是一分也不信的。只是看在伏寿与宋都的面子上,赵采女如何也得保留一线颜面,是以告诫的语气说道:“你为你家贵人奔走请援,我如何能怪你?只是你要明白,宋贵人自入宫以来便得陛下宠爱,一时口角激恼,何须人劝,过后就好了。可我家贵人……”
    说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嘲似得说道:“以前的时候就谈不上有多少宠爱,自从皇后来了,便更说不上什么了。她若是受了冷遇,再想恢复,岂不比你家贵人要艰难百倍?”
    郭采女此时隐然有些悔意,但并不服气,只是在赵采女面前极力表现得俯首帖耳的恭顺模样,一句话也不敢辩驳。
    赵采女见她此时乖觉,心里的一股气也随之消了去,口中最后叮嘱道:“下次再有这事,我可是断不能依的。”
    依不依也由不得你说话。
    郭采女心里不忿的自言自语道,面上却是点头称是,这时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在庑廊下款款走了过来,一头青丝绾在头上,不加钗钿,显得更加柔顺黑亮。这女子生得极美,尤其是那双顾盼生姿的眼睛,纵然郭采女身为女子也是忍不住惊异生奇。
    若不是那女子穿着普通宫人的衣装,郭采女险些就误以为对方是皇帝不知何时收纳的妃嫔了。
    “姐姐。”那女子娉娉婷婷的走过来,先是向赵采女行了一礼,然后再向郭采女招呼道:“邹氏见过郭采女。”
    “这是年前选进的采女,是长公主择选给鸳鸾殿的。”赵采女淡淡的解释了一句,语气里有些微得意。
    郭采女心里黯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邹氏不管两人的心事、情结如何,单只笑着说起了来意:“贵人说今夜要留在这里膳宿,吩咐让方女去守鸳鸾殿。”
    赵采女想起了什么,绷着的脸忽然抿着唇笑了:“方女怕黑,贵人倒是存心会指派人。”
    “谁让她平日只知在廊下打瞌睡,又贪吃,都说她是入宫来享福的,贵人若不申饬一番,我可不依。”邹氏话里虽是带着埋怨,但眉眼之间却满是笑意,可见她与那人感情深厚。
    赵采女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也不再理会一旁的郭采女,径直与邹氏走开安排去了。
    却说皇帝从披香殿出来,登上车驾,径直往清凉殿去,途中又宣诏各大臣。等到了宣室以后,自司空赵温、太尉董承等三公以下,承明殿辅政诸臣尽皆在殿门处等候御驾。
    皇帝大步登上殿阶,往人群中扫视一眼,发觉尚书令杨瓒依旧是告病在家、缺席未至,心里一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冷笑一声,迈步走进殿内去了。
    众人皆被这一声冷笑弄得不知所措,心里惶恐不安,待依次稽首拜见、各自落座以后,皇帝才将手中一直捏到现在,已然死透了的蝗虫丢在中庭的地砖上,满是黑白浆汁的蝗虫极突兀又碍眼的躺在干净冰冷的地砖之上,深深刺着每个人的心——皇帝心里是有多恨,才会将一只虫子捏到现在?
    “真是好一番为国效力!”
    随之而来的这声冷喝让所有人不敢安坐,尽皆拜伏请罪。
    皇帝伸手任由留在殿内的穆顺用绢布给他擦拭手上的秽物,也不叫他们起来,犹自说道:“去年便提起过今年恐有旱蝗,有些人不以为意,今年年初我又特下诏书,晓谕关中各郡,务以搜捕虫卵、殄尽螽斯为念。如今半年过去,仍不见地方清宁,倒是这蝗虫都敢飞到宫里来了!如此办事不力,这就是尔等整日里口口声声说的‘以天下计、以万民计’么?”
    马日磾等人又羞又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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