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才坐在一边儿根本不走心,也没想到里正会突然问到他,被妻子给扯了一下,赶紧笑着打哈哈:“守正叔,你看,这我爹我大哥他们都在,哪有我说话的地儿,这不合规矩不是,分家是大事,守正叔,我都听我爹的。
    言外之意这起了分家心思的不是他,要成亲的不是他,最后说了算的更不是他,所以干脆就啥也别问他,反正他说啥不说啥也亏不着他,何苦做那个坏人。
    里正打量了一下余下几人的神情,很快就看明白了,这沈家人是齐心合力的想要把三房给弄出去,除了说话不管用还没成家的小女儿小儿子脸上有焦急外。
    说话的功夫,村里几个族老过来了,进门就看见满屋的人没一个说话的,当下简单打了个招呼就过去里正那边,沈家人忙给让出来地儿坐着。
    里正低声跟后过来的几个族老说了几句,接着转头看了看一张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的三房几个孩子一眼,心底忍不住叹了口气,怪不得孩子昨儿个去找他的时候一脸的为难,怕是早就想到今天会是这样吧?
    这是给欺负怕了,连个孩子都知道要提前去找人过来,要不还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儿呢。
    “这分家的事……”里正最后把视线落在最应该说话的沈承厚身上,准备问问他的意思。
    “三哥……”一直没吭声的沈远德突然开口打断他,脸上强笑道,“这分家的事,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说难分也难分,说好分也好分。三哥和几位老哥哥都知道,我沈家就是个寻常的庄户人家,家里有啥没啥一眼就看出来,穷人家还不就那点儿家底,那都是有数的,这现在家里孩子越来越多了,眼瞅着老四要说亲,老五也不小了,小闺女也得备嫁妆,往后几个孙子都长起来了,三哥不知道,家里日子过得难啊。”
    里正和几个族老一起皱眉,沈家要是日子难那这村里没几家能吃饱饭了,这是唱的哪一出?苦肉计?
    “老三……”老爷子转头尽量慈爱地看着三儿子,可估计是因为不习惯,怎么看怎么别扭,“爹这也是没法子,你下头几个弟弟侄子都要成亲,家里的难处你多体谅体谅。咱家人多地少,老三,爹也不亏着你,你们哥几个都有份儿,你们家人多,就把东边把村口那地给你们三亩,这也不少了,村里头也没说哪个单立出去的都能有三亩地的不是?家里银子也不多,要留着给你弟弟侄子娶亲用,再有房子你们就自己想辙吧,另外家里的猪啊鸡鸭的,也都是你娘喂的,这么些人也得指着这个卖点儿钱活口,就不给你们了。”
    老爷子干脆利落地就分好了家,说完还微微皱了皱眉,看着表情好似有些不舍得分出去这么些东西来。
    “爹……”沈承厚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就算是想到会少分,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少,他爹,他爹这是要……
    沈家种的都是旱田,在小百里村这样富庶的村子也是数得上的,光上等田就有十五亩,每亩地值八两银子,在村西头地最好的地方,这是当年老爷子攒的家底置办下的,有这十五亩上等田,可不知村里头多少人家羡慕呢,要知道这可是有银子都未必能买着的。
    中等田少一些,在村东头,有个将近六亩,每亩地值五两银子,下等田多,在把着村口的地方,足足有二十五亩,每亩地值三两银子。
    这么算起来,沈家光地就有将近五十亩,这几年年景好,风调雨顺的,年年粮食丰收,沈家的家底越来越厚,要不也不能养活这些个人,还把孙子们都送去念。
    沈远德说的这东边儿的三亩地,都是下等田,小百里村这地界,一亩上等田的产量抵得上三亩多的下等田,就是那中等田,也快有下等田的一倍了,沈家那么多地,就算是儿子有五个,可怎么也不至于就给三房分三亩下等田,这谁听了都觉得不公平,偏偏老爷子说得理直气壮。
    里正和族老们也有些愣住了,他们是想到沈远德会亏着三房,但这听着三房八口人,沈家那么大的家底竟然只给三亩下等田,银子房子啥啥都没有,更别说那什么鸡鸭猪的。
    这是把他们叫来还给分成这样,要是不来,该不会打算啥都不分给三房吧?
    七夕握紧了拳头,沈家有多少家底她自然是知道的,老爷子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
    看爹娘难受得要哭出来,七夕又留意到大哥的神情,看他一直握着拳,一副忍不住想要冲出去的架势,转头瞄瞄里正和族老的神色,看出来他们也是不赞同的,所以得给他们找个开口的契机。
    大哥是家里的长子,爹念着亲情犹豫不开口,那说不得就得把大哥推出去了,想了想大哥向来处事沉稳,昨儿个也都商量好了,应该不会坏事,就在后头拽了一下。
    沈敬文眼睛红红的,可因着里正也在忍着没马上开口,突然被小妹拽了一下,一回头看到小妹做了个“上去”的口型,忽然心就定了,抿唇点了点头。
    那头老爷子说完了话,满屋子的人正惊讶的惊讶,难过的难过,得意的得意,沈敬文就一下子冲了出来。
    还没说话,噗通一声就先跪下了,冲着老沈头磕了个头才开口:“爷,我知道我家没本事,我爹身子累垮了,再不能给这家里多添啥进项,我爹身子不好干不了活我们兄弟就没法儿念,我也知道爷没想着我们家能光宗耀祖,读有大伯二伯家的哥哥弟弟们,我们念不了,没法儿给爷争气,爷要把我们分出去我们没有怨言,可求爷给我们家个活路,今儿个里正和村里的各位族老爷爷也在,本来我当小辈儿的不该插嘴,可我给爷磕头了,求爷看在我们也是沈家人的份儿上,给我们个活路。”
    说完砰砰砰又磕了三个响头,那头磕得极实诚,一下一下磕在土上都能听到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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