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城东门外二十余里,十余万明军正排着整齐的阵型缓缓向前推进。
    这时候明军的阵型着实比较齐整了,至少,看上去比李自成手下的齐整,孙传庭练兵的能力那真不是一般的强,他只是召集残余的秦军将校稍稍交待了一番,昨天还有点散乱的阵型今天便已经看不出什么破绽了。
    如果再让他往前走几天,练一练,估计这十余万明军在排兵布阵方面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行军途中操练排兵布阵,效率可不是一般的高。
    可惜,他已经没什么机会了。
    大军才推进不到半个时辰,前方便有侦骑来报,十余万贼寇正列阵郑州城东门外,严阵以待。
    终于要开始决战了!
    李自成大军放着坚固的郑州城不守城,反而屯兵于城外,这就说明,人家是有绝对把握收拾他了。
    来吧,看谁收拾谁!
    这个时候,孙传庭的脸上无喜无悲。
    他,只想奋力一战,为了大明,也为了自己,博个机会!
    李自成明显已经设好埋伏,只等他上前去送死了。
    那么,怎么办呢?
    他掏出千里眼往四周扫视了一番,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大军左侧不远处是一条不小的河流,伴着河岸走,这是他事先就定下的策略,因为这样左侧贼寇若是想偷袭,就得先过河,大军左侧等于是有一道天然的屏障。
    右侧的话,必须也有个天然的屏障,这样,他们就不会四面受敌了。
    正好,前方不远处有个不小的山包,而且山包上还长满了树木。
    他只是稍微考虑了一下,便果断下令道:“白广恩,速率一万弓箭手,一万刀盾手,一万长枪兵占据右前方山头,弓箭手布于山上的树林中,刀盾手布于树林边沿,长枪兵紧贴其后,不管如何,一定要把右翼给我守住,如若不然,提头来见!”
    总兵白广恩看了看又前方的山包,不由愣了一下,那能叫山头吗?
    不过,好歹是个山包,比平地高,而且还有树林,也算是有利地形。
    他也只是愣了一下便果断拱手道:“末将遵命。”
    紧接着,孙传庭又下令道:“高杰,速率一万弓箭手,五千刀盾手,五千长枪兵布于山头右侧的河岸,刀盾手临河布盾阵,长枪手紧贴其后,弓箭手于长枪手身后布长蛇阵,不管如何,一定要把左翼给我守住,如若不然,提头来见。”
    呃,好吧,虽然左侧河里水不多了,河岸却相当的陡峭,贼寇若是想过河,怕是跟攻打城墙没什么区别。
    高杰亦是果断拱手道:“末将遵命。”
    紧接着,孙传庭又下令:“牛成虎,陈永福,速率剩余人马在白广恩和高杰两部中间扎下大营。”
    他这是要利用地形,以逸待劳,等着李自成率大军来围攻啊!
    李自成收到探报,不由恼火不已。
    官兵竟然停在十余里外不走了!
    原本是他以逸待劳的好不好,现在却变成了孙传庭以逸待劳!
    啊呀呀,气煞我也。
    他看着前方空荡荡的荒野气呼呼的考虑了一阵,最后还是咬牙下令道:“传令,命田见秀和高一功率军从两翼冲上去。”
    说罢,他便大手一挥,带着十五万大军向前横推而去。
    我足有三十五万大军,你就十来万人马,以逸待劳又如何!
    大战起,喊杀声震天,三十五万义军与十余万官兵在郑州城东面的荒野上疯狂的搏杀起来。
    按理来说,李自成手下皆是历经战火洗礼的老兵,而且人数占据绝对优势,收拾孙传庭手下十来万新兵蛋子应该是手到擒来。
    问题,打仗不光要看人数,还要看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不可强求,人和亦是短时间内难见成效,孙传庭独占地利,此消彼长之下,双方竟然打得难解难分。
    明军右翼的山头的确易守难攻,田见秀每次率军冲过去,山上便会箭如雨下,还未接战便已吃亏,而山下,树林外沿,明军刀盾手和长枪兵借助树林为后盾,他根本就冲不开。
    明军左翼就更难攻了,高一功想要冲过去得先率军下了河岸,涉水渡河,然后对着陡峭的河岸仰攻,这简直比攻打城墙还难啊!
    正面李自成也毫无办法,他虽然有十五万大军,但对面也足有六万人马,而且还有孙传庭亲自坐镇,一时半会,他又如何拿得下?
    一天,两天,三天,双方依旧打得难解难分。
    孙传庭手下的官兵是越打越来劲,因为他们占据了地利,得了大便宜啊,李自成手下的义军却是越打越没劲,因为他们攻打官兵大营就跟攻城一样,太吃亏了,损失惨重啊!
    如果一直这么打下去,李自成手下三十五万大军还真有可能被孙传庭所率的十来万新兵蛋子给磨死。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不久,后方便传来消息,粮道被贼寇骑兵断了,粮草根本就送不过来。
    他们原本就没什么粮草,全靠后方临时收集送过来,这粮草一断,仗还怎么打?
    孙传庭无奈,只得留下三万人马令都司陈永福在大营继续坚守,然后亲自带着牛成虎和剩余的两万多人马前去后方打通粮道。
    没想到,陈永福这家伙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孙传庭要撇下他们独自逃生,他竟然不管不顾,带着人马跟在孙传庭后面跑了!
    他这一跑,两翼的白广恩和高杰顿时扛不住了,将近三十万大军前后夹击他们剩下的不到四万人马,他们怎么可能扛得住?
    他们也只能跟着跑啊!
    官兵就这样莫名其妙开始溃败了,李自成见状,连忙挥军撵了上去,狂杀一气。
    一时间,中牟和郑州城之间到处都是乱窜的义军和官兵,整个战场都乱套了。
    孙传庭见状,不由喟然长叹。
    唉,我已经尽力了,奈何,奈何......
    这时候,义军外围,郑州城西面却有十余骑身穿黑色劲装的汉子正打马往混乱的战场中狂奔而来。
    这些人的装扮,一看就是闯王李自成手下的夜不收,也就是游骑亲卫,有点类似于朝廷的锦衣卫缇骑,这帮家伙可是管杀不管埋那种,凶得很,义军之中自然无人敢拦。
    其实,这些人当中也打头的两个是真正的夜不收,而且还是当初朱器圾派来的密卫卧底,他身后十余骑则是戚金亲自带来的密卫高手!
    一行人在混乱的战场中横冲直撞了一阵,很快就找到了刘国江和其他密卫卧底留下的暗记,并遁着暗记来到一处废弃的村庄。
    这个时候,孙传庭和几个亲卫已经被围在一个破败的院子里面了,外围数十个贼寇正在往院子里猛冲呢。
    还好,刘国江故意封锁了消息,所以,贼寇并不知道孙传庭就在这里,要不然,这里恐怕早已被数万人马围得水泄不通了。
    不过,就这数十名贼寇也足以让孙传庭绝望了。
    他并不是武将,几个贼寇,他可能还能凭借身上的盔甲撂翻,几十个,他肯定是撂不翻的,而他手下的亲卫也不是什么以一当十的高手,根本就挡不住这么多人。
    唉,以身殉国的时候到了。
    看着围墙旁的亲卫一个个倒下,他满脸平静的抽出佩剑,正要往脖子上抹,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大吼:“孙大人,且慢!”
    咦?
    这声音怎么好像有点熟啊!
    他抬头一看,十余个身着黑色劲装的汉子已经打马冲了过来,逮着院子外的贼寇就是一通砍杀。
    很快,数十名贼寇便被他们给杀光了。
    戚金抹了把脸上的泥土,翻身下马,上前拱手道:“孙大人,末将戚金奉皇上之命前来救您,您赶紧换了衣服跟我们走吧。”
    戚金?
    皇上!
    戚金他肯定是认识的,毕竟两人同朝为官多年。
    问题,戚金不是早就在浑河血战中以身殉国了吗?
    皇上竟然会派戚金来救他!
    这是见鬼了吗?
    孙传庭就这么莫名其妙换上了一个夜不收的黑色劲装,跟着戚金上了马,一路向西狂奔而去。
    而他们身后,那个留下来的夜不收密卫则不慌不忙将他脱下来的盔甲换到一个贼寇身上,然后扛进屋子里,一把火把屋子给烧了!
    戚金带着孙传庭一路向西狂奔了百余里,不出一个时辰便来到了一处废弃的驿站。
    这会儿,驿站里面竟然还有人,而且,还有十余匹精神抖擞的战马!
    一行人换了战马之后继续向西狂奔而去,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抵达汝州城。
    朱器圾见孙传庭凄惨模样,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大明的无敌统帅吗?
    孙传庭在诏狱中都被折磨得跟骷髅一样了,浑身上下就没几两肉,那眼眶深陷的就如同两个黑洞一般,而且,还时不时佝偻着身子咳嗽不止!
    他忍不住感叹道:“唉,你这,真是枉做忠良啊!”
    孙传庭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位身着蟒袍之人,忍不住伸出耳朵,好奇道:“啊!你说什吗?”
    他因病双耳失聪,想请个病假回去好好整治一下,结果却崇祯关进了诏狱。
    诏狱里面又哪是养病的地方,这会儿他病还没完全好呢,耳朵也有点背。
    朱器圾见状,不由摇头叹息道:“这些就先不说了,来人,去把城中最好的大夫全请来,让他们用最好的药,好生给孙大人调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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