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秋季后,阳光的色泽,也变得浓郁起来,照晒在雨后的城市表面,平添了几分萧索,大有一种“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韵味。
    昨夜又是一场暴雨,大街小巷,充盈着雨水从屋檐草木上点滴而落,汇成细流,灌入窨井下水道的轻微声响,遍地也都是还没来得及枯黄就已经凋零的叶片。
    双脚踩上这些还留有狂风暴雨余味的叶片,会发出一种“咯吱、咯吱”的叫声,调皮的孩子都喜欢。
    穿着小皮鞋的夏小麦,童心未泯,不走寻常路,专往这些叶片上踩,叶片下潜藏的雨水,溅了走在她身边的杜毅一裤脚。
    “我说你肚子疼,就不能安分点嘛。”
    杜毅对夏小麦的这般举动,有些无语。
    明明昨晚很不合时宜地来了亲戚,喊疼喊得要死要活,逼的他大晚上冒雨跑出去买安尔乐和益母草颗粒,又要他揉肚子,又要他抱,结果大早上一醒来,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兴奋得像只野猴子,上`顶`点`小说`蹿下跳,搅和的他做个早饭也做不安稳。
    “安分了,肚子会更疼的。”
    夏小麦欢快地拉起杜毅的左手,跳探戈似的转了一圈,绕进杜毅的臂弯,抬起头,冲杜毅莞尔露笑,肤白齿皓,如那历经暴雨也兀自坚挺的茉莉,清新明艳得杜毅生不出半点脾气。
    “扯淡。”
    完全找不出言语反驳夏小麦,也不忍多苛责她,杜毅无奈地白了夏小麦一眼。
    “扯你的蛋。”
    又一个旋转,转出杜毅的臂弯,夏小麦拽起杜毅的胳膊,一路笑着,向前猛跑。
    “唉,还以为遇到了个女神,结果是个带着女**属性的女神经。”
    被夏小麦拉得踉踉跄跄了数步,杜毅心里欢乐与郁闷并存。
    他本以为,重生的他经历了诸多世俗,区区十五岁的小姑娘,他一眼就能看得通透。
    可事实是,人这种生物实在是太复杂了,智者这职业,确实不如神棍好当。
    ……
    正式开学的校园,和军训时的校园比起来,明显热闹了很多。
    人声鼎沸,人流如织,教学楼主干道上倒映下的斑驳树影,没一刻能够完完整整,被来来往往的学生们一次又一次惊动,不时弯曲成柱形图般的褶皱。
    杜毅已经完全没了乍到婺市一中的新鲜感,高年级的学生对他而言,也就是一群小屁孩。
    当年每每沦为低年级学生时,对学长学姐的敬畏,自然也是荡然无存。
    行走到大概是气象最鼎盛时刻的校园里,杜毅唯一的感触是,婺市一中不亏是婺市最好的高中,学生的外观打扮和精神风貌,确实和他记忆中的高中时代来得不太一样。
    外观打扮上的不同,当然是经济条件的差距造成的,在杜毅看来,很多高年级学生的着装,光鲜得已经接近他的大学时代了。
    尤其是那些个无视雨后又秋来的凉意,穿着裙子露出两条大白腿的女生,前卫得很让人惊艳。
    至于精神风貌,大概是勤奋好学的学霸太多,高二高三的学生一冒头后,随处可见表情呆板面色严肃的近视眼,搞的杜毅还以为自己走在中科院的一堆老学究中间。
    如此变化,原本心情轻松的杜毅难得生出了几分学业上的压力。
    能上婺市一中归根到底是拜重生所赐,接下来在学业上,到底能不能竞争的过这群一看就野心勃勃的孩子,杜毅还真没有底。
    重生回来,杜毅确实不太看重学业,但要是太糟糕的话,对己对人,都不好交代。
    杜建城搞不定还指望他能在婺市一中名列十强呢,万一要是弄个倒数的十强,自己可能缓两天就过了,让父母揪心可就不好了。
    客观条件很恶劣,更恶劣的还是杜毅的主观条件。
    不知道是不是经历过花花世界后,人心变得浮躁,他一拿起课本就头疼,看个三分钟就想去玩手机玩电脑,根本没法像经营事业那样静下心。
    暑假时跟孔文磊借的高一教材,要不是杜建城总是念叨,早就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落了厚厚一层灰。
    人到婺市,没了杜建城的管教后,平时在房间里,他也根本不会去碰那些被带到婺市的语数英物理化,倒是夏小麦挺宠幸它们的。
    一想到,之前中考分数出来后,自信心一度膨胀到无法自控的他,还跟夏小麦吹牛皮说要在成绩上一直压着她,觉得照自己现在这态度,学业八成要垮,杜毅都不敢和夏小麦提学习上的事,免得夏小麦揪着他的信口雌黄不放。
    孙悟空再牛逼,也怕紧箍咒。
    粗略地看过高一教材,文科还好说,除去数学之外的几门理科课目,杜毅很清楚自己前世剩下的基础已经很微薄,不用点心,不及格都有可能。
    超过夏小麦?
    得了,还是先稳住能上一中的水准,别被人耻笑。
    要是高二高三,选个文科,不用管费神费脑的理科,杜毅可能还觉得没太大负担。
    但很抱歉,现在是高一,全面发展的阶段,据说婺市一中高二阶段划分重点和普通班是按整体分数来的,那如果偏科,十有八九就是进普通班的命。
    普通班在杜毅看来,意味着进入放养状态,本身就不太主动好学,再加上管束不严,要想有好成绩,无疑是难上加难。
    把一生都赌在刚展露头角的事业之上,学业嘛随意敷衍下不求优秀但求及格,经历过算不上落魄也绝对称得上苦逼的前世,仔细一思虑,杜毅还真没这勇气。
    谁没有个阴沟里翻船的时候,人生路漫漫,吉凶祸福难测难料,又哪能真随心所欲。
    所以,事业得做,学业也得跟上。
    邓爷爷怎么说来着,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这样万一哪条路翻了个大跟头,至少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不至于一条路走到黑撞上了穷途末路追悔莫及。
    文凭总算是个比较保险的保障,怎么都该尽力争取。
    如此一想,之前对学业掉以轻心的杜毅,压力更是山大。
    做人难,难做人。
    杜毅在心中一声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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