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恕丢下这句话,转身回到电梯口。
    电梯等候多时,他前脚踏进去,三两个老总紧随其后,关门先行上楼。
    留在原地的高层们面面相觑,揣摩不出这阎王爷话中的意思,只能照办。
    温凝没时间反应,被赶鸭子上架,几个秘书围着她不停地灌输设计思路和创意概念,奈何她压根没接触过这些,死记硬背却效果缺缺。
    后勤经理心思活络,温凝虽然当面道过歉,可若是没法把江恕的脾气捋顺,那件事怪罪下来,他同样难逃干系。
    他反复思索方才江恕见到温凝时的反应,猜想这江总,十有八九对这个临时工起了兴趣。
    他立刻派人寻来套衣服,让女秘书推着赶紧温凝换上。
    温凝几乎没有拒绝的空隙,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表情十分不自然。
    经理一秒没敢耽搁,拽着人追到楼上。
    江恕那边,几个老总引着他往休闲区走了一遭,等到一行人来到总套门前时,经理已经带着温凝等候多时。
    然而江恕一见她身上那穿着,脸色就黑了。
    少女褪去方才做保洁时的长袖深蓝色工装服,换成了浅灰色包|臀制服裙。
    裙摆又短又紧身,上身白色衬衫薄而微透,温凝虽娇小,却仍旧贴合无缝隙,完美地勾勒出身材的凹|凸有致,胸前纽扣开了三颗。
    江恕居高临下,从他的角度看向她,那个过去许多个夜里,他最喜欢一手掌握的地方,此刻若隐若现。
    男人磨了磨后槽牙,眼里多了分阴戾。
    无论是谁,进总套前换上准备好的鞋套,已经是行业内不成文的礼仪规矩,不过江恕这样身份的人,即便想要拆了这里,也只是一句话的功夫,所谓礼仪规矩在他面前都不作数。
    然而男人在门边停留许久却一声未吭,经理紧张地忙用手肘推了推愣在原地不为所动的温凝:“快蹲下帮江总把鞋套换好,懂不懂事!”
    江恕不悦地偏头望向那只碰过温凝的右手,恨不得立刻给他拧下来。
    温凝羽睫微颤,小心翼翼仰头看了眼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表情有一丝丝尴尬,而后露出个乖巧的笑容,听话地在他面前低头,缓缓蹲下。
    明明是夜里在同一张床上相拥的两个人,可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外面,于公于私,她都始终扮演着取悦他讨好他的角色。
    只不过下一秒,江恕就一把握住她手腕不许她伏低做小,眼神轻蔑带着压迫地扫过后方殷勤的经理,占有欲十足地将人拉到自己身旁,随手脱下西服外套往她身上一裹,挡去那只有他能看的地方,姿态懒散地将人带入总套。
    后边浩浩荡荡作陪的一行人不敢跟得太紧,懂事地留出好大一段距离,互相交换过眼神后,又开始担心温凝没有经验不会说话,引了太子爷注意,却没本事将人哄好。
    就在个个高层提心吊胆之时,就听见不远处的江总嗓音沉沉地开始发问。
    然而每一句都与先前临时让温凝准备的问题毫无关联。
    江恕:“你觉得这设计怎么样?”
    温凝有些拘束,可也知道该往好处说:“挺、挺好的。”
    “这风格你喜欢?”江恕旁若无人地轻笑,牵着她,大手握着那柔软的指头揉捻,是熟悉的感觉。
    温凝也不管喜欢不喜欢,忙点了点头。
    “不过这风格和御乾湾那的风格不搭。”江恕淡淡开口。
    这处项目主打简约温馨,御乾湾欧式雅奢,色系偏冷,霸气得有些过分,确实不太相配。
    身后一群偷听的高层以为温凝答错话,惹太子爷不高兴了,倒吸一口冷气,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别说周围这些第一次见江恕的人,就连温凝这个和他领了证,朝夕共处过的太太都很难猜透他的心思。
    小姑娘一下噤了声,心脏同样怦怦直跳,小心翼翼地仰头看他,紧张地习惯性攥着手心,却正巧握紧了他的大手。
    江恕垂眸睨了眼两人交握的双手,微勾唇:“你要是喜欢,我公司附近有套用来歇脚的公寓还没怎么装,按你的喜好来。”
    温凝心里没来由地一酸,他在外面到底有几个家,她这个做太太的都一无所知,结婚这么久以来,她似乎从来就不曾进入过他的世界。
    “我都没去过呢。”她语气里带着点委屈。
    可听在江恕耳朵里,莫名染上股浅淡的撒娇意味。
    男人轻笑了声,语气温柔:“下回先带你过去住两晚。”
    这听着倒真像打算金屋藏娇的意思。
    温凝呼吸一滞,心跳都漏了几拍,男人随意一句轻描淡写的承诺就能让她方才的小委屈瞬间荡然无存。
    大抵是八岁那年遇上他,便牢牢将他放在心里惦记,十多年的期盼,一切的失落和委屈都变得那么好哄。
    小丫头乖乖被他牵着往里头走,两人脚步慢慢,悠闲自在,江恕偶尔问上两句,她便软软地答,气氛看起来倒真像对寻常的小夫妻般,温馨惬意。
    两人走到窗边,江恕漫不经心捻起窗帘布一角,语气真像是在为公寓挑选东西般随意:“窗帘喜欢什么颜色?”
    “黄的?”
    江恕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懒懒地又将视线投向卧室里的床品:“床单呢?也喜欢黄的?”
    小姑娘没了最开始的紧张和胆怯,点点头,答起话来也更加轻松自然:“暖洋洋的很温馨,有家的感觉。”
    江恕眉梢微抬,逗她:“那御乾湾就不是家了?”
    温凝下意识收紧了手心,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吭声,就听身旁的男人不怀好意地微俯下身凑到她耳旁,话里尽是暧昧:“我也觉得,你皮肤白,黄色更衬你,御乾湾的黑总觉得不够滋味儿。”
    温凝花了好大的劲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粉晕一下蔓延到耳根,脱口而出一句:“流氓!”
    江恕唇角往上勾了勾,可后边的人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经理沉不住气,忙出声低斥:“温凝!怎么对江总说话的,别给脸不要脸啊!没点儿教养。”
    江恕才勾起的一抹笑瞬间沉了下去,回身时面色冷黯得令人发颤。
    经理忙冲江恕赔上笑脸:“江总,您别生气,小丫头没教养是我们管束不周。”
    他压低了嗓音,换上副暧昧的口吻,自以为是地拿出行业里那套肮脏的潜规则:“温凝惹您不高兴了,我们让她给您赔个不是,您若是不痛快……带回去由您处理……”
    这话里话外的暗示足够明显,道歉的方式在场人都心知肚明,江恕要是想要,别说一个温凝,多少女人都能往他跟前送。
    男人微眯着眼,舌尖顶了顶脸颊,西服革履的斯文中却带着点痞:“合着把人赔给我了?”
    经理眼含深意笑眯眯的,交换了个你我都懂的表情,以为皆大欢喜,却没成想前一秒还微勾着唇的男人,下一秒便眸光狠戾地抬脚往他小腹上一踹。
    “谁他妈给你的胆?老子的人都敢随便做主?!”
    这一脚来得结实急促,经理直直摔跪在地上,浑身抖得不行,忍着巨痛却还是狼狈地喊着“江总对不起”。
    “老子他妈忍你够久了!”男人往前一步,皮鞋底踏上他那只推搡过温凝的手,发了狠地碾了碾。
    仔细听,似乎都能听见骨头挤压的声音,他早就看这只脏手不顺眼了。
    温凝手还被他牵着没放,就被江恕这模样吓得不轻,地上经理的表情痛苦,温凝怕他没有分寸,忙扯着他手臂将人往回拉:“江恕你别踩了……”
    男人回过身冷嗤一声:“护他?知不知道这狗男人什么心思?他要把你卖给我,今儿要不是我,换做别人来,你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了!”
    温凝此刻没心情思考这些,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子,拉着江恕的手臂往外扯,语气里带着点求:“我们回家吧江恕……”
    **
    车里,江恕手握方向盘的力道带着股狠,骨节泛白,车速飙得飞快,温凝害怕地抓紧安全带,心脏怦怦直跳却也没胆子开口让他慢一些。
    男人沉了一路的脸,车子倏地停在御乾湾门前,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他掏出根烟点上,烟雾熏得温凝咳了两声,他一口没抽,又心烦意乱把烟掐了。
    在国外时明明心痒痒地赶着回国,可到了人跟前,却闹成这副样子。
    他喉结滑动了一下,皱着眉:“为什么去上班?”
    他只要一回想起温凝在外头被别的男人惦记欺负,甚至只是触碰,心底那股偏执的占有欲便开始狠狠叫嚣。
    温凝还没从飚车中缓过来,小脸有些惨白:“我也要赚钱啊。”
    江恕低嗤:“那点儿钱也值得赚,抛头露面的,以后都别去了,在家里乖乖呆着,我还养不起一个你?”
    然而他看不上的那点钱,能救爷爷的命。
    温凝没吭声。
    “听话。”他耐着最后一丝性子。
    温凝难得不顺他意,摇了摇头。
    江恕冷勾了唇角,不悦地扯着领带,下车把门一甩,留她一个人在车里。
    **
    江檬檬迎面走出来,想再敲江恕一笔,狗腿子地赔着笑:“哥——”话音还未落,一眼看清江恕这阴沉沉的脸,立刻识相敏捷地拐了个弯,“我自己滚……”
    温凝迟疑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回到卧室。
    江恕心里憋着气,脱掉外套往床上一坐,摸到一手毛茸茸的东西,随意丢到地上,皱眉不悦:“这什么?”
    温凝忙小跑过去把毛绒玩具捡回来,小声答:“这是檬檬送我的。”
    江檬檬说,哥哥不回家,怕她寂寞,送了她不少玩偶,她自小没人陪伴,又怕黑,小时候没玩过这些,收到的时候喜欢得不得了,摆了一床头,每晚想江恕的时候,便抱一抱,想象着他就在身边,能少些害怕和思念。
    江恕看她护崽那样就不舒服,方才不让他对那混蛋动手,现在连丢个娃娃她都舍不得,好像对谁都温柔,唯独不听他的话。
    “丢出去。”
    小姑娘睫毛微颤。
    “别让我在房间再看到这长毛的东西,不然连你一块丢出去。”
    温凝小心翼翼把几个毛绒玩具全数抱回楼下客房里藏好,才一出门,江檬檬便抱着只雪白的流浪狗冲过来,哭得稀里哗啦,半点没有平时大小姐的高傲:“凝凝,嫂子!你救救它。”
    “我刚刚偷了哥哥的车出去开,才开了几步这小家伙就冲过来,你快看看它,蹄子上都是血。”
    温凝忙抱过来,同样紧张:“撞上了?”
    “没有……我踩死了刹车……”
    温凝检查了一番:“还好还好,只是蹭了点皮,我给它上点药。”
    江檬檬松了口气,可怜巴巴又说:“嫂子,咱们养着它吧……”
    温凝上药的手一顿,有点犹豫:“你哥哥不喜欢长毛的……”
    “我知道,可是它多可怜啊,要是我说,哥哥肯定要打死我的,或者把卡冻了,那简直比打死我还惨,嫂嫂,哥哥疼你,你说说?”
    温凝实在不知道这小丫头是怎么得出她哥哥疼她的结论。
    然而耐不住这大小姐的软磨硬泡,加上她自己也实在不忍心看这小东西继续在外边流浪,上完药,温凝小心翼翼抱着小家伙上楼询问江恕的意思。
    可还没等她到楼上,就正巧遇到下楼的男人。
    两人四目相对,江恕眼神睨着她手里的小东西,冷笑:“诚心要气我?”
    “它受伤了,所以——”
    “想养?”
    “嗯……”
    江恕轻笑一声:“行啊。”他居高临下,步步逼近,小奶狗似乎感觉到了威胁,挣扎着下来,一瘸一拐地往一楼跑了。
    男人捏着小姑娘的下巴,唇角微勾:“把老子脾气哄顺了,就让你养。”
    下一秒,他一把将人抱起,低头凑到她耳边,嗓音暗哑:“你知不知道,刚才在总套的时候,我就想把你身上这件衣服|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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