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上酒。”
    汴京城中。
    一家名为客似云来的酒楼二楼之上,果真如同酒楼取名那般座无虚席。
    雅间里。
    一位锦衣公子一条腿踩在凳子上,一边搓手一边往手上哈着气。
    并同时骂骂咧咧。
    “狗日的鬼天气,这么冷,要不是想试试你们家最出名的烧刀子,本公子还真不愿意出门吃这苦。”
    扑鼻酒香迎面而来。
    站立在锦衣公子之后的老仆人忍住嘴里的哈喇子毕恭毕敬。
    斟酒手法熟练的店家小二一边斟酒,一边陪笑道:“公子你可真是好眼光,咱们店里的烧刀子可是整个京城出了名的烈,最适合这天寒地冻的时节,保准儿你喝上一口能暖和一整天。”
    “整个是否有些太夸张了一点?小二哥,本公子进店第一眼本还以为你是个实在人,没想到如此喜欢说大话,看来是本公子眼里尚欠火候。”
    隔着一堵墙的窗外雪花纷纷扬扬,墙内窗户旁的锦衣公子挑了挑眉毛。
    店小二一听这话不乐意了。
    不悦道:“公子,不信你去打听打听,说京城最出名都有些说小气了,这可不是跟你吹牛,就连南诏国的使者团都认定了只喝咱们家的酒,天天都来,就在你隔壁的房间,那么多眼睛都看着呢,小的会拿这种事情吹牛么?”
    “还有这种事情?”
    锦衣公子满脸狐疑。
    “我听说南诏国使者团已经住进了锦衣卫吧,锦衣卫总部到你家酒楼尚且还有不少距离,来这么远只为吃饭喝酒?”
    这一老一小正是乔装打扮的老王与王初一。
    先前几位锦衣卫巨头得到的重要情报便是乌丸下属每日里都会来这家酒楼吃饭喝酒,风雨无阻,并且每次都只在同一个房间。
    “是真是假公子待会儿就知道了,这几人每日里过来的时辰也极其考究,算算时间,估摸着他们这会儿也该到了。”
    未几,便闻酒楼一阵轰动。
    又不多时,隔壁房门打开,轻缓脚步声响起。
    王初一心下一紧,与老王对视一眼,后者很有默契的蹑手蹑脚将耳朵凑到墙边。
    只听到店小二一阵热情的招呼之后,隔壁房间便安静下来,没了任何动静。
    使者团总共由百人构成,领头的特使乌丸,乌丸麾下犹有三名侍从,侍从之下才是普通卫军。
    三名侍从两男一女,也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见老王并未听到任何声音,王初一不禁有些着急,心念一动,连忙饮下整整一壶酒,借着这股酒劲开始了撒酒疯的把戏。
    一脚踢开隔壁房门之后,眼前的一切让主仆二人目瞪口呆。
    上满酒菜的房间里酒香扑鼻,饭菜温热。
    但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
    云霞别苑之内。
    两个模样长得极为相似的女子,性格却有着天差地别。
    被十二个锦衣佩刀侍卫抬回来的六人酒意已醒了大半,此刻正尴尬无比。
    “气死我啦,气死我啦,太不像话了,让你们去帮我教训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贼,结果自己喝成了这幅德行,更过分的是居然连那小毛贼的面都没见到。”
    被王初一欺负过的云霞郡主暴跳如雷。
    倒是一旁的冰山美人显得镇定不少,只是关怀的说道:“从来只有锦衣卫找别人的麻烦,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在锦衣卫手机讨得到什么好处,六位前辈没被锦衣卫五花大绑送回来,已是给了妹妹你天大的人情。”
    “哼,他们不是吹牛说他们都是些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吗?若非如此,怎可能让他们做我师父,六个大高手连一个小毛贼都抓不到?是抓不到还是根本就没用心抓?”性子嫉恶如仇的云霞郡主满脸愠怒,直训的堂下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哑口无言。
    为首的中年书生后悔不跌。
    叹气道:“郡主息怒,都怪我们贪杯啊,唉,说到底还是太小瞧了这帮家伙,我看不如郡主再给我等一个机会,一定替郡主教训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贼。”
    “不必了,姑奶奶对你们从此没有任何指望,我看这仇,还得姑奶奶自己来报才行。”
    云霞郡主咬牙切齿。
    一旁女子却呵斥道:“妹妹,休得胡闹,锦衣卫总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地方,你就如此去上门寻事,纵然你是郡主,也难以讨到什么好处。”
    “那姐姐你说怎么办?你就忍心你妹妹被那小毛贼欺负?”
    “虽说那毛贼闯进云霞别苑是他不对,但你宝剑被抢这事儿可只能怪你学艺不精。再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心思,无非就是想着又偷偷跑出去玩儿罢了,若是平时,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下却是不行,京城之中暗流涌动,九龙玉杯失窃摆明了是针对朝廷,你是郡主,金枝玉叶,若是出去,有个闪失该如何是好?”
    “哪里来的那么多闪失,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云霞郡主低声嘟囔几句,但因为突然想起什么事情,连忙眼珠子一转,委屈道:“罢了罢了,姐姐我听你的就是,不过等九龙玉杯这事儿了了之后,我可一定要让那小毛贼好看。”
    离开云霞别苑之后,冷若冰霜的女子仍不忘交代中年书生一句。
    “我就这么一个亲妹妹,可万万不能出了什么差错,她嘴上说这事儿暂时了了,可我比谁都清楚她的性格,保不齐又生出了什么心思,这些日子你们就寸步不离盯着她,千万不能让她出宫。”
    ……
    “大白天莫不是见了鬼了?”
    看着空无一人的厢房,王初一一脸错愕。
    “莫不是这几个家伙钻地跑了?”
    王初一一边说一边用脚跺跺地板,确定并非是地板有机关或者有漏洞之后,才转回头看向老王道:“你可曾听过这天下有什么能让人隐身的奇妙武功?”
    老头儿老老实实摇摇头。
    但在思索片刻后却认真道:“在锦衣卫混了这么多年,倒也没听过这么离奇的事情,不过琢磨着应该是这几个家伙知道平日里有人盯着,故此才弄了这么一出有中生无的把戏,好便于脱身,大人眼下你看该怎么办。”
    王初一正色道:“等,等他们重新出现为止。”
    二人回到自己厢房之后,便果真一直等了下去,足足两个时辰,隔壁厢房才重新传出动静。
    两男一女,依旧是来时的三人,在三人结了账出门之后,王初一吩咐道:“老王,你跟上去,我去隔壁房间里再瞧瞧有没有什么机关暗格之类的东西,记住,你他娘的可千万别给我跟丢了。”
    老王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王初一这才仔细审视起面前的屋子,目光在地板上来回扫视,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
    京城刚下过雪,积雪让鞋子变得湿漉漉,故此在地板上留下不少还未干涸的脚印,王初一顺着脚印踩过的方向,最终目光留在厢房的一面墙壁上。
    墙壁光滑整洁,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王初一确定这面墙壁连接着隔壁一栋阁楼,不禁皱了皱眉头。
    正要摸索机关时候,忽的听到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客官,请问吃好了没,吃好了就该结账了。”
    身后是一个留着两撇老鼠胡须的瘦弱男人,尖嘴猴腮的脸上,一双眼睛泛着精光。
    王初一假装醉酒不知时光几许,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道:“吃好了吃好了,正找地方撒尿呢。”
    “若是撒尿可就去错了地方,得去茅厕才行,走吧,我带你去。”
    王初一不敢打草惊蛇,跟着瘦猴儿去了后院,谁知才刚过拐角,便听闻身后后院大门砰的一声关闭。
    小院里,正三三两两等候着一群手持棍棒的人。
    ……
    年关将至,京城大街小巷人满为患。
    两男一女不紧不慢穿梭在人群之中,在其之后,还跟着一个藏头藏脚的黄牙老头儿。
    穿过大街小巷,绕过坑坑洼洼。
    已到了一处行人稀少的小巷。
    老王越跟随下去,便越觉得激动。
    都说月黑风高杀人夜,这三人不走大路,偏走小路,岂非正意味着接下来会有所发现?
    若是真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想起接下来自己在锦衣卫兄弟们面前抬起头来做人的模样,老王便觉得心里痛快。
    不求什么进官加爵,只要是随便赏赐个几百两银子什么的也就够了。
    这般一想,老王不由得耽误了些许时间,等到回过神来时候,却突然发现眼前的三人居然不见了。
    “哎呀,坏事了。”
    老王猛的一拍脑门儿。
    “跟丢了,这可如何是好?”
    “没跟丢,人在这里呢。”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不太流利的大齐语声音。
    老王下意识回头一看,发现已经不见的三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已经到了自己后面。
    老王有那么一瞬间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堂堂锦衣卫,光天化日之下人跟丢了不说,反而还被人跟在屁股后面。
    这若是被方才那位总指挥使王初一大人知道了,保不齐又是一个大大的白眼。
    更或者说不定照自己屁股又是一脚。
    再没好气的说道一顿。
    想到这里,老王便一阵头大,但活了几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
    老王不紧不慢哆哆嗦嗦从怀里摸出烟袋子,摸索着点燃后,吐出了一口浓重的烟雾。
    眼睛高高翻起大白眼,扶着墙壁道:“我在哪儿?这是什么地方?有人吗?快扶我一把,我是瞎子,看不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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