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头疼欲裂。
    明当当对着天花板反省了一会儿,才慢慢起身。
    小魔打来电话,她披一条浴巾,湿漉漉从卫生间走出,接起。
    “当儿,昨晚你哥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他可能对你上的那两条热搜有意见。刚才我来办公室被澜姐骂了,说以后除了音乐以外的事不准让你上热搜。”小魔惊叹,“你有他真好,在娱乐圈就没像你这样自由自在的人。你是真正的歌者。只属于音乐。”
    明当当听了,指尖在玻璃上划着玩儿,回想他昨晚陪她半夜,后来她又吐了,他给她擦洗时的情景,呢喃着说,“到老了,我嫂子要是嫌弃他,我就伺候他。”
    “贴身伺候?”小魔哈哈大笑。
    明当当皱眉,“你好烦。我会祈祷哥哥健康到九十九。”如果真有不能自理的那天,她自己能做的动话,就亲自上手。
    外人她不放心。
    吃早饭时,明当当心里还塞着这种情绪。
    一边吃,一边拿腿在桌下百无聊赖的缠他,一会儿隔着棉质拖鞋按压他脚趾,一会儿往他裤腿里钻,如果是一般男人女人这场景该暧昧极了。
    偏偏他们是兄妹。
    她的所作所为更像一个恶作剧,一个如吃饭一样寻常的无意义动作。
    她脸上表情十分认真,对着桌面的手机。
    比起看手机,她桌下的动作简直不值一提。
    对面男人神态不如她自在,有两次手扣成拳在唇边清咳,她没在意,继续刷手机。
    离开餐桌时,才倏然发现,他耳垂有点红,在黑色高领衫的衬托下,白玉般侵染了一点血色似的,“哥你怎么了?”
    惊讶出声。
    只见他偏了偏头,似有难言之隐,接着琥珀色眸子瞥来,淡淡一声,“你得跟男人有界限。”
    “……”明当当惊,这什么意思?
    时郁看着她,越看越无奈,“在外面不要穿暴露,你是公众人物。万一有失态照片流出,招惹非议。”
    “你老古董。”明当当轻拍了下桌子,恍然大悟,“我就知道因为昨晚的裙子,你一回来就不高兴,亏还在国外待过呢,那边性观念开放,我又没管过你,这会儿穿条裙子就不行了……”
    时郁气笑,“你想怎么管我?”
    “交代初.夜年龄,和谁?男的女的?单人还是多……”
    “继续说。”他眼神开始危险。
    明当当不敢了,摸摸脑袋说,“开明的家长都会跟孩子讨论性问题。我以为你很开明。”
    时郁突然想到她十四岁就离开他,无父无母,恐怕性观念还停在他小时候对她说的,衣服罩起来的地方不允许任何人碰,哪怕老师或者亲友。
    这几年她在外面走南闯北,如一颗不经修剪肆意生长的大树,无论是闹市中央还是深山野林,她都不会是轻易屈服传统的一个人。
    叹了叹,他指尖捻出一根烟,没有点燃,尽量柔和,“在没遇到正确人前,哥有自己的领地,在这片领地我是自己的王者,欲望或者其他都只是我丰富这片领域物种的一种工具。你想,我会让肮脏的工具污染我独自的花园吗?”
    “一件裙子污染不了我的花园。”
    “我感觉到,你在发射信号,令对方像迷路的人,寻来你这片花园。”
    “哥哥,我有喜欢的人了。”
    “……”
    “瞧,我跟你说了,你却不像开明的兄长一样祝福我。”时郁了解她,通过一件裙子就知道她在散发魅力,像孔雀一样示爱先展出自己美丽的羽毛,同样,明当当也了解他,她盯着他在她坦诚后倏然寂静的眼睛,焦躁,“你是老古董,不会赞同我恋爱,你甚至觉得昨晚来的那些人都配不上我,你在合同上规定我可以恋爱自由,但是身为哥哥,你不允许我自由。你要第一时间监督。”
    “是谁?”他眯了眯眸,细细审视着她,他发现她密不透风,这姑娘不仅是颗大树,还是铜墙铁壁。
    明当当吐吐舌头笑,“反正不是差劲的人。到时候会告诉你的。”
    时郁却不吃这一套,站起身,负气说,“别告诉我。”
    不欢而散。
    明当当一个人打车去的公司。
    经过一夜的沉淀,昨晚醉酒的几名助理已然清醒,清醒后就惶恐,昨晚派对照片不堪入目,嗨到像吸了什么一样。
    他们这般嚷着,并且对小魔的拍照技术加以抨击,小魔冤枉,喊着,“大部分是你们自己手机拍的好吧!”
    又有人庆幸,“还好,当当怎么拍都漂亮,没有太过。”
    “可这样澜姐也不高兴。好像大老板骂人了。”
    “你哪儿得到的消息?”
    “听说的,大老板心情不好就去五楼工业厅打鼓,早上在那儿敲了一早上了。”
    工业厅,就是明当当上回健身看到他的地方。
    那地方没有装修,原始水泥地面和天花顶。
    摆了一台电子鼓,他上回在那儿没开灯,咬一截儿烟任烟灰长长挂着,一股工业颓废感浸入到他骨子里,迷人地敲鼓,那节奏至今都在明当当心房回响。
    说实在的,她还挺想再听一次。
    于是听到八卦后,在食堂打包好些吃的和咖啡什么的,心里念着绝对不是去哄他的话,一溜烟儿的钻到五楼工业厅。
    还没靠近便听到那边有两人对话。
    “她一无所知。在感情上如婴儿。”哥哥的声音,时郁的声音……
    明当当停驻脚步,惊讶,继续听。
    原来是李辰。
    “唉……”对方叹,“我上次送她一束玫瑰,她收了后对我做了一个飞吻,说谢谢辰哥,我他妈……”
    “堵在心里。”
    “对,就是这个话!”李辰抽着烟,疯狂朝外弹着烟灰。
    时郁背着对明当当而站,背影自信又颓废,很矛盾的综合体,大约自信是自信对她的了解,就好像在说,瞧,我就知道她会这样……颓废是“她就会这样”真的很令他伤脑筋。
    李辰大倒苦水,“你不知道我当时真想晃一晃她脑袋,哥在追你,你能不能表现出一点,我知晓你目的,我有点害羞或者惊恐也好啊。没有的,不存在的。”
    时郁吃吃笑,就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有趣事。
    然而,他并没有发表意见。
    但是明当当知道,他是在赞同李辰。
    于是她脑海冒出一句:你在教我做事?
    叛逆疯涨。
    李辰还在继续,他不知来公司干嘛的,就好像专程来找时郁诉苦一样,“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打算继续试一试,没彻底努力过,我不甘心。”
    “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思。”
    “为什么?”李辰抗议。
    时郁真心劝他,“小心伤得体无完肤。”
    接下来的情景明当当不再窥探。
    晚上回到家,也没有表现出什么。
    只是在第二天早餐桌上跟他说,“过两天我师兄结婚,今天傍晚我就得出发去三亚。”
    “玩的开心点。”他淡淡回音,没多加阻挠。
    这倒把明当当弄愣了。确定他没有开玩笑后,擦了擦嘴,站起身,“哦,那我收拾行李。”
    时郁在她背影进过道后,平静的眸底才微微起风浪,不放心,拨了一通电话,“今天开始寸步不离她,尤其小心记者。婚礼上很复杂。”
    那头是她的保镖。
    时郁只能跟外人交代这么多,剩下的靠她自己。
    ……
    年关将至,飞往三亚航班爆满。
    赵立楠安排了私人飞机,兴师动众。
    并叮嘱随行人员,一定要看好她,凭她几张派对照就爆掉热搜的人,半年的沉寂不但令她人气没有受损,反而节节升,到了外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身边人只能小心。
    赵立楠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当天下午到机场,粉丝不知道哪来的消息,忽然发现她,接着几乎造成踩踏。
    明当当自己也吓到,被保镖推着迅速进贵宾室,几乎逃难般。
    “这些粉丝知道你和梁贞关系好,早就在机场守了。”小魔告诉她缘由。
    明当当却感觉到生气,“我不想要这种粉丝。”
    “你敢当面跟他们说吗?”小魔随意一提,却大意了眼前的人是明当当。
    她几乎立即就上了微博,在发表窗口大骂:希望堵机场的孩子不要出现在我的演唱会上
    她脾气跟不亲近的人几乎无话可聊,生气也不会这种大动作,虽然话语仍叫平静,但口气有点不客气了。
    一经发出,反响巨大。
    自己评论底下大多数是指责机场粉,外头广场上却有老粉担心这些被骂的机场粉里有代拍,或者有钱豪粉,怕对以后出图和专辑购买方面构成影响。
    明当当发完后,直接不看。
    反正也上不去热搜。
    哥哥不允许这些乱七八糟的热搜上去。
    他是对的。
    明当当不禁这么想。
    飞机落地后,梁贞的人来接他们。
    直接到酒店。
    一番寒暄后,先回房间休息,晚上再参加派对。
    她和梁贞关系很好,而且嫂子也是她学姐,大家熟上加熟,之前糟糕的情绪也就很快抚平。
    晚上,她化好妆,清凉装扮出来,新郎官过来找她,“给你介绍阚森。”
    音乐圈就是一个圈,兜兜转转,每个人都似乎能认识上。
    明当当点头,随着他去,虽然她更想见的是魔音。
    “大美女,好久不见。”到了泳池边,穿花短裤的阚森拿着酒杯朝她打招呼。
    这人毕业于美国茱莉亚音乐学院,有点才能,也是选秀节目大火,明当当不禁想,如果时郁肯在台前,他得红成什么样儿。
    轻扬唇一笑,“你好。”
    却不没有回复那个好久不见是什么意思。
    阚森身材高大,光.裸的两手臂看上去十分孔武,随着动作会鼓起,明当当不禁往后站了站。
    对方没察觉,笑着说,“真是贵人多忘事。去年夏天在三台见过一面。我是另外一场节目的导师。”
    三台就是明当当发迹的那个台。
    包括梁贞也是。
    今晚现场来了三台不少人,还有曾导,虽然因为签约苏乐的事闹得微尴尬,但明当当还是得上去打招呼。
    于是对阚森点点头,“记得你。”然后笑,“我们一起跟曾导打个招呼,他看我老久了。”
    实则是不想跟阚森单独相处。
    师兄介绍他们认识后就忙去了。
    两个人挺尴尬的,虽然阚森看上去不尴尬,他很健谈,“上次约歌好可惜,澜姐说你正在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合作呢?”
    “我不太会你那种曲风……”明当当为难。
    阚森朝她眨了下眼睛,“我相信你什么都行。”
    明当当假装被电到了,受宠若惊笑,“那麻烦贵公司去联络澜姐,她愿意我就行。”
    一切都推给赵立楠。
    反正她不会答应。
    阚森被她这表态弄地以为自己有几分机会,立即就吩咐经纪人放进日程表里,甚至说了一句,“我最好亲自上门和她请求。”
    明当当无声笑了两下,“随意。”
    和曾导打过招呼后,明当当和魔音的人在一起,简单而热闹的晚餐之后,大家开始招呼进泳池玩。
    明当当觉得人太多了没下去。
    “搞不好就怀孕了。”她觉得。
    “咳。”她这一声近乎私语的话被余旸听到,不轻不重被食物呛了一下,明当当回眸来看他时,就发现他整张脸都红了。
    于是自己唇角也勾起来,嘴里的食物越发甜。
    ……
    她不在的三天,北城有一个男人度日如年。
    那就是李辰。
    他如情伤深重的男人,被抛弃,天天在正主兄长面前叹苦。
    时郁以掌心撑额头,压低嗓音道:“我说过,你不要喜欢她。”
    “为什么?”他又问这种弱智的问题。
    时郁放下手掌,后仰脖子靠进椅内,闭眸,话语像是他的经验之谈,“她把你当哥……”
    短短五个字,似五十年的时光提炼,满是沧桑,凄凉的味道。
    但是他自己尚不觉,低语完后笑,“或者,你以后烦恼别来我面前说,弄地我都烦恼一样。”
    李辰叹了叹气,“你真不够哥们儿,也不帮我追她一下。”
    时郁睁眼,锐利的视线直戳对方,“帮你你就能成了?自己不争气。”
    李辰无话可说。
    哀伤离去。
    背影弄地跟真的似的。
    时郁简直哭笑不得。
    拿起桌上钢笔,在指间转,转走那股莫名的焦躁,和被外人影响后杂乱的磁场。
    笔帽倏地抵住鼻梁。
    笔挺,肤质细腻,没多余毛孔,优秀的一根鼻子,忽地就有一种暴殄天物,无人欣赏的美感,时郁拿下笔,望着窗外忽地就觉得自己发霉了,哪怕外头晴天暖阳。
    ……
    疯到第三天,婚礼结束,明当当终于有了自己的时间。
    她打算带着同事继续玩两天,算年前犒劳大家。
    租了一艘游艇,开到深海垂钓,骑摩托艇。
    她几乎把家当全部用上了。
    玩到乐不思蜀。
    再回来北城时,北城大雪堪堪停,全城银装素裹。
    出机场时,她打了个喷嚏,肩上立即就被裹了一裹。
    抬眸,望进阚森的眼底,“谢谢。”
    怎么说呢,阚森喜欢她,她肯定知道。
    但仅此而已。
    车一到,她就将衣服还给人家,跨上车,朝他摇手:“再见。”
    “再见。”阚森依依不舍,忽然走进她车门边,明当当以为他有什么事,头往外倾斜,他忽地凑上来,没打一声招呼,盖在了她唇上,那东西软软的,带着温度,还有一股烟草的味道,明当当发懵,确切的说几秒内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方离去时,还和车里人挥手,笑着寒暄再见。
    接着替她拉上车门,眼睛朝她笑了笑,接着又一眨。
    令人觉得怪异。
    像一只恶魔。
    “当当怎么了?”司机在开车,保镖坐在副驾,两名女助理在后座,小魔是其中一位,问着在中排的她。
    明当当机械的摇头,“没……”
    心里却在疑问,为什么这些人会先她之前上车?又或许没有为什么,该发生的不在你的预想范围,它怎么样都会发生。
    “当当,这次出来谢谢你。”最先送她到家,众人朝她感谢。
    她摇着手,说了没事,单独拿着包就下去了。
    屋子里有管家出来替她拎行李,小魔等人本来要送进去,管家笑,“你们不用了。先生在等她吃晚饭,进去又是一阵寒暄。”
    “这样也好。”小魔觉得有道理。只是有点狐疑,她瞄了瞄明当当的背影,心里给自己回答,大概是自己错觉?
    ……
    “哥哥。”明当当到了家,先机械的喊了一声那个男人。
    接着没等他眼神对视上,径直拖着包,在地板长长滑过浑然不在意的走进了自己房中。
    时郁正在摆碗筷,一身居家服,和脸上暖暖的一股家人的味道。
    无论她走到哪里,哥哥都会在等她啊。
    饭菜都是他亲自做的,这么不赏脸,时郁只当她累了,或者是上次两人小小争论了一下,小丫头还没有消气。
    又或者,和那个她喜欢的人闹了矛盾?
    时郁到她门前,抬手敲敲,“当当?”
    里头“哗——”地下传来地动山摇般哭声。
    时郁一怔,“怎么?”他拧门,却被反锁,又抬手敲了敲,比刚才明显急切,“当当!”
    “他伸舌头……”她就抵靠着门板,因而声音极其清晰。
    时郁下颌线一紧,“谁伸舌头?”
    “那是我初吻……呜呜……”
    “谁?”
    “我不吃饭啦,好恶心呜呜呜……”
    “哥问你是谁。”
    “……你要打我?”他声音怎么那么可怕?一下子让明当当忘了嘴里恶心的感觉,神情怔忡。
    “哥不打你,哥在问你话。”
    “那你好好问……”此时被强吻已然不算什么,哥哥情绪才左右她生死,明当当这么想着又哭了,她既感觉哥哥这儿有安全感,又觉得被哥哥这样爱护的我凭什么遭受别人的践踏……
    “我可是哥哥捧在手上的宝啊呜呜……”明当当不禁这么哭出声儿。
    “你是哥哥的宝。宝贝出来,恩?”他声音稍微温柔了些,带哄着。
    明当当觉得自己好丢脸,刚才在外面就想发作,自己带的那些人吃干饭的啊,带他们玩的那么开心不知道保护她?但是她又知道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别说外人,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所以受害者都不应该在自己身上找理由。
    他们只需要安慰就好。
    正如哥哥安慰她时一样。
    “宝贝快出来吧,哥哥着急了。”
    明当当哭得乱七八糟,揉揉自己眼眶,这时候她有一点点诡异的想法,哥哥再多叫她几声宝贝……她就生龙活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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