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部熊猫手机,周不器颇为动容。
    没想到二人之间,还有这样的渊源。
    更重要的是,他深切地体会到了对方是一个真正的创业者。
    按理说学而思过去一年营收1000万,规模也算不小了。就算养着20多个老师,光是工资开销就得近400万,加上各种税费、五险一金等支出,600万都挡不住。算上办公楼、教室的租金、教学器材的购买……
    学而思就算有盈利,也不会太高。
    可一部手机才多少钱?
    张榜信拿着这样一部几百块钱的手机,其实就是给整个团队表露的一种态度,一种艰苦奋斗的决心。
    “周总,你……您这次过来,是为了考察学而思吗?”
    张榜信不傻,经过一番交谈,马上就意识到了对方的深意。
    人家的女朋友,是大企业的董事、副总,怎么可能会来一个小小的培训机构当老师?就算对教育事业充满热爱,可也有大把的去处,完全没必要让周大老板亲自跑一趟。
    可能的结果只有一个!
    那就是周老板说过,他曾经也想做教育培训,结果失败了。应该是想帮女朋友找一个当老师的工作,顺便入局教育事业。
    现在的学而思陷入危机。
    有5个优秀教师被竞争对手巨人给挖走了。
    从体量和规模上来看,学而思跟巨人教育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人家是十几年的老牌机构,很多年前就跟新东方齐名。
    在资本的眼中,新东方上市了,跟新东方齐名的巨人教育,上市之路还会远吗?
    所以资金流入巨人,是自然而然的事。
    学而思就更加没法竞争了。
    却没想到,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周不器也不含糊,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我认可学而思的办学理念。横向比较,包括新东方在内的其他培训机构,都是传统企业,学而思却推崇家长监督、随时退费,这就是以客户为中心的互联网思维,有着维度上的优越。”
    张榜信没太理解,“维度上的优越?”
    周不器道:“在紫微星,我经常会谈多维格局。从下到上,分别是商业思维、技术思维、科学思维和人文思维。高维打低维,一打一个准。”
    张榜信眨巴一下眼睛,试探着说:“以客户为中心,算是人文思维?”
    周不器好笑道:“当然不是,顶多算是高级一点的商业思维。”
    “那技术思维是什么?”
    张榜信创业这几年,从没遇见过这样的大人物,当然要抓紧时间请教。有一个厚脸皮,是成功的先决条件。
    周不器道:“我总结的这套规律面向的是互联网企业,就学而思来说……嗯,也不是不行。教育培训,最本质的就是要提供更优质的教学内容。这就是技术。假如学而思能在教学质量上超过所有同行,想不成功都难。”
    张榜信叹了口气,一脸苦涩,“别的学科我不敢说,在奥数方面……我自觉还是有一些独到见解的。技术方面,应该比别的机构强。可我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几个老师,一口气就被人挖走了五个。”
    “那就再拔高一个维度。”
    “科学思维?”
    “对。”
    “怎么做?”
    “嗯……”周不器想了一下,这不是互联网行业,还真不好做类比,“科学是规则、是标准、是公式,技术是以科学为基础发展而来的。奥数是你亲自抓的吧?”
    “是。”张榜信点了点头,“学而思现在有奥数、语文和英语三个科目。可现在遇到了危机,竞争对手太强大了,我打算砍掉语文和英语,专注做奥数。就算老师都被人挖走了,但只要有我和我同学几个人,奥数这门课就没问题!”
    周不器竖起一根大拇指,“思路非常对,收缩业务,专注于核心科目,活下去才是第一位。不过现在我来了,就没必要砍掉了。”
    张榜信不由得狂喜,眼睛里释放出了两道炽热的光芒,“周总,你……你是要投资学而思吗?”
    前世的学而思,砍掉了语文、英语后,专注奥数,顺利的活了下去。
    而巨人教育拿到资金后,为了尽快上市,盲目扩张,在全国各地一连收购了上百个教育培训机构,企业管理做得乱七八糟,几近崩盘。没用两年,业绩竟然被只做奥数的学而思给超过了。
    然后,学而思就一路狂奔,成为了国内中小学生培训的龙头企业,顺利上市。再过些年,等互联网环境成熟了,可以做线上教育了,学而思就改名好未来,迅速跟进,一举超越了新东方,成为了国内最大的民营教育培训集团。
    不过将来的事,张榜信可不知道,他只觉得学而思在巨人教育的挤压下,快死掉了。
    如果能拿到周老板的投资,那简直比做梦还幸福。
    周不器摆摆手,笑着说:“投资的事先不急着谈,我先帮你想想办法,解决巨人教育的威胁。”
    “太好了!”
    张榜信激动莫名。
    宁雅娴也心潮澎湃,真心是被老板折服了。
    太厉害了!
    连教育产业都懂啊?
    周不器道:“我说了,科学就是标准、规则、制度。学而思要想成为一家伟大的企业,就要有这个信念,让学而思的教学方式,成为行业的标准,让所有同行都效仿学而思。一流的企业,不是卖产品,不是卖品牌,而是卖规则。”
    “是……是啊……”
    张榜信抽了抽嘴角,都快哭了。他哪里能考虑那么远,学而思都快死了,他只想着能让周老板指点一套方法,从巨人教育的阴影下解除出来。
    周不器看出了他的苦涩,笑着说:“这不仅是未来,也是当下。巨人来挖墙角,顶多就挖点老师呗?就相当于挖的是技术。可学而思只要掌握了科学,建立了标准,还怕他挖人?到时候,就是挖的越多越好了。学而思白赚一笔解约金,还能提升自身的市场地位。”
    张榜信硬着头皮道:“周总,我这人笨,你就跟我直说吧,我要怎么做?”
    周不器道:“成立专家组,建立标准。比如教奥数,你就把几个教的最好的老师抽出来,成立专家组。这个专家组的目的,就是建立一套教学标准。一堂课45分钟,第1分钟讲知识,第2分钟讲段子,第3分钟去提问,第4分钟回归到知识点……要把上课的过程,像是流水线一样设计出来。拒绝个性主义,让所有的老师都按照一套固定的模式去讲课。”
    “啊?”
    张榜信神色呆呆的,感觉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周不器道:“大、中、小学校是铁饭碗,跟他们抢师资,民营培训机构很难做到。就像新东方的老师,哪有正规师范院校出身?有的甚至是连高中都没念完的泥腿子,自学一年英语,就上台讲课去了。”
    “新东方的老师,是靠着个性化教学产生的吸引力。”
    “对,所以他们的老师薪酬太高,动辄上百万年薪,有着独特的人格魅力。可这样的薪资结构,学而思支付的起?”
    “不能。”
    张榜信摇了摇头,学而思的老师,平均年薪才18万。
    周不器道:“所以啊,你拿不出高薪,就招不到那些最顶尖的有足够个性化风采的好老师。就算找到了,也要被行业巨头以更高的薪资挖走。”
    “可是去了个性化,课堂就缺乏活力了,孩子们就失去上课的兴趣了,就跟在学校里上的课一样了,枯燥乏味,怎么吸引客户?”
    “所以,我说的不是去除个性化,而是要去除个人主义,要做标准化的批量生产的个性化。课堂上要活跃气氛,要讲笑话逗孩子们开心,这是必须的。可讲什么笑话,怎么逗孩子开心,这些不能让老师自己决定,而是要让专家组合议。由专家组设计好套路,让老师反复练习的背下来,在课堂上表演出来就好。”
    “嘶!”
    张榜信吸了一口凉气。
    就有一种感觉,大佬就是大佬,果然是思路清奇,看问题的角度别具一格!一针见血,直戳本质!
    难怪说高维打地维,一打一个准。
    还真是这样!
    他算是理解了科学思维的意思。
    抽取最优秀的几个老师,成立专家组,建立一套教训标准。然后依靠着这套标准,严格的培训老师,要求老师不得擅自增加内容、删减内容,就像演戏一样,要按部就班的按照剧本讲课。
    而这套标准是由专家组设计的,所以讲课的套路只会更加活泼、更加能烘托教学氛围,更易于被孩子们接受。
    授课老师们完全按照标准走,就不是他自己了,相当于专家的复制品。
    教学质量必然大幅度提升。
    还有更为重要的,就是培养专家很难,可给专家培养复制品很容易。同时招一百个人,给他们一两个月的时间,按照标准模式反复学习、反复练习,总能留下二三十个。
    这样一来,招聘老师的难题也就解决了!
    不需要再招聘那些特别牛的有卓越教学风格的老师了,直接从大学毕业生里找人,然后培训几个月,就能轻松上岗了。
    相当于是把脑力工作变成了体力工作,薪资也能压下来。
    至于巨人教育,那就更简单了。
    学而思只要用高薪把专家组养起来,签下长约,保证他们不跳槽就好了。普通的讲师,竞争对手们随便挖。复制品嘛,要多少有多少。
    所有的讲师,都是按照一种套路讲课,讲课方式都一模一样。缺了谁、少了谁,影响一点都不大。
    挖墙角的危机顷刻而解。
    “周总,你……你真是太伟大了!”
    张榜信激动的都语无伦次了,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超脱了,走进了新的认知世界,看见了更壮美秀丽的商业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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