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要记住我这样心狠手辣的样子。”他低吟,“江西……”身体,缓缓滑下。
    阮江西颤着手,抱紧他:“宋辞,你怎么了?”
    他一言不发,毫无声息,一点一点倒下。
    “宋辞!”
    “宋少!”
    “快,快送医院。”秦江对着身后的人就吼,“通知holland博士。”
    一时间,所有人都乱了阵脚。
    “宋辞,宋辞……”
    阮江西坐在地上,血漫过她裙摆,怔怔出神,抱着宋辞,只会机械地喊他的名字。
    顾白蹲在她旁边,揉揉她的头发:“别怕,他不会有事。”似是叹气,他无奈道,“你怎么就选了这么个家伙,这么不得安生。”
    夜深,风凉,灯光昏暗,如鬼魅。
    “他动手了。”
    女人似乎心情极好,微光下,唇角上扬了几分。
    男人似笑:“筹谋了十五年,他是该忍不住了。”微微侧身,无框的眼镜折射出幽幽的绿光。
    男人与女人背身站着,楼梯口里寂静如沉,女人将声音压得很低,嗤笑:“哼,自寻死路。”
    “不是正好吗?宋辞的枪口有人替我们去撞。”男人摩挲镜框,“宋辞真的会出手吗?”
    “会,一定会,叶宗信动的可是他的逆鳞。”
    “妈。”
    突然传来的声音,惊扰了楼梯口的男女,两人相视一笑,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二楼的楼梯口,往上,叶宗芝的住处,往下,是叶宗信的卧室。
    叶以宣扶着楼梯上来:“妈,你在这干什么?”
    苏凤于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收回:“我掉了一只耳环,是你爸爸送给我的结婚纪念日的礼物,我正在找。”她拂了拂耳边的发,自然地将手垂到身侧,一只耳环,顺着落下了楼梯口。
    “我刚才怎么好像听到柳绍华的声音?”叶以宣朝着楼上瞧去。
    苏凤于似漫不经心,沿着过道查看地面:“你听错了,你姑姑姑父去公司了。”又道,“我的耳环怎么找不到了,被你爸爸知道了,该说我了。”
    叶以萱把刚才的狐疑扔到了脑后:“等会儿我帮你找,你现在快去看看爸爸,他好像喝多了。”搂着苏凤于的手往楼下走,“爸爸怎么会喝这么多酒。”
    苏凤于轻笑:“可能在庆祝什么开心事。”
    一楼大厅里,满室酒气,地上,东倒西歪全是空酒瓶子,叶宗信瘫坐在地板上,抱着一瓶红酒,喃喃自语。
    “不怪我,不怪我。”
    “是你要抢我的叶氏,是你逼我的。”醉眼迷离,突然灼灼火光,叶宗信握着酒瓶,用力磕在茶几上,怒喝,“是你!是你逼我的!你死了才好,死了才好!”
    瓶口撞击茶几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响,叶宗信扔了手上的瓶子,蜷在地上,胡言醉语,听不真切。
    “是你逼我的,我也不想,我也不想……”
    “你也不想?呵。”空荡荡的大厅,轻漫的笑飘荡。
    地上醉死的男人,还在自言自语。林灿抱着手,坐在茶几上,瞧了瞧叶宗信:“还是第一次听见禽兽装模作样地忏悔,真新鲜。”她笑了一声,拿起酒杯,对着叶宗信的脸,酒水倾倒。
    “林灿!”叶以萱突然大叫。
    林灿抬了抬眼,又将酒杯倾斜了几分,半杯红酒全数倒在叶宗信脸上。
    苏凤于走近,脸沉得吓人:“你在做什么?”
    “没看见吗,”林灿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我正在给他醒酒呢。”说完,放下酒杯,直接拿起茶几上的酒瓶子,整个翻转过来,一瓶子酒全部倒在叶宗信脸上。
    “咳咳咳……”酒水灌进鼻子里,叶宗信咳了几声,翻了个身,就醉死不动了,平日里西装革履,这会儿衣衫不整,趴在地上,一身酒渍,狼狈不堪。
    “你疯了吗?”叶以萱将睡在地板上的叶宗信扶起来,瞪着林灿,“什么醒酒,你故意的吧!”
    林灿耸耸肩,不否认。
    “林灿!”苏凤于怒视,“他是你舅舅,你居然敢泼他的酒,你还有没有一点教养!”
    “教养?”林灿大笑一声,用手指拨了拨茶几上的空酒瓶子,发出刺耳的声音,她懒懒瞥了苏凤于一眼,“不好意思,在这个家,我还真不知道教养是个什么东西,还有,你们这种货色,跟我讲教养,是在搞笑吗?”
    “你——”
    电话铃突然响了,苏凤于隐忍住怒火,这才作罢,捡起地上的手机。
    对方说了几句,苏凤于道:“先生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紧急的事?稍等,我叫醒他。”
    不知道苏凤于俯身对叶宗信耳语了什么,原本醉死的人突然坐起来,接过电话:“什么?!”
    “怎么会失败?”叶宗信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渍,对着电话骂喊,“你们怎么办的事情?人不仅安然无恙居然还暴露了,一群废物!”眼神如炬,全是狠绝,哪还有半点醉意。
    林灿抱着手,越听嘴角越笑得厉害,眼里,全是嘲讽,还有苍凉。
    “记住,处理干净一点。”叶宗信挂了电话就起身,脸色阴沉阴沉的。
    “哈哈哈。”林灿忽然放声大笑。
    “你笑什么?”
    林灿眸光一凛,叶以宣只觉得毛骨悚然的,她还在笑:“一瓶酒都泼不行,听见亲生的女儿安然无恙。立刻就吓醒了。”
    叶宗信穿外套的动作突然顿住。
    “你在说什么?”
    林灿只对着叶以萱扔了个嘲讽的眼神,然后叹了一声:“一群败类,简直污染空气,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林灿,你把话说清楚,你什么意思?你站住!你个不要脸的,你……”
    踢开了地上的空酒瓶子,林灿转身就走,将叶以萱尖锐刻薄的辱骂全部抛到身后,出了叶家,她拿出电话,拨了一串熟悉到信手拈来的数字。
    “柳是。”林灿喊了一声,声音轻缓,在夜里越发显得落寞与无力,“我心情不好,出来陪我喝一杯吧。”
    电话里,柳是的回答很简短。
    林灿揉了揉眉心,像是抱怨:“真不仗义,不就是买醉嘛,你居然不陪我,要是我,上刀山下火海也陪你酒断肝肠。”
    说完,安静了,久久,林灿没有开口,也没有挂电话。
    “柳是。”
    林灿轻唤着,抬头看着满天星光,眼里,有闪动着的晶莹:“这么冷,你已经守在那里一天了,别守了,她已经没事了,你可以撤离那里了,她得救了。”
    电话那头沉默着,夜里有风,风吹耳际,她的声音被吹散了,空灵灵的苍凉:“陪我喝酒吧,我很难过。”
    林灿说:“柳是,我很难过。”眼角,有泪缓缓流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只道:“好。”
    子夜已过,天翻了鱼肚白。
    “阮小姐,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
    阮江西看着诊疗室的门,摇摇头:“我若走了,宋辞醒来会看不到我的。”
    秦江叹了叹气,不再相劝。
    半个小时后,诊疗室外面的灯才熄。
    “他怎么样了?”阮江西起身太急,有些眩晕,脸色毫无血色,“宋辞,他还好吗?”
    “你觉得他还会好吗?”
    阮江西并未理会于景致,问holland博士:“他怎么样了,我是病人家属,请你如实告知。”
    病人家属倒是冷静。
    holland博士直言:“精神意识与主人格有弱化的倾向,记忆时间在缩短,具体会发展到什么阶段,还是未知数。”
    阮江西微微颤了一下,唇色惨白,眉宇紧拧,她问:“有办法吗?”嗓音艰涩。
    holland的中文并不流利,他说得很慢:“两个月前,w国汀尔兰实验所首次对罕见精神性解离症提出了精神搭桥学论,也有过临床案例,案例表明,神经搭桥手术是深度解离性失忆症唯一的有效疗法,目前手术成功率已经超过了35%,不过,”
    阮江西急着追问:“不过什么?”
    于景致接过话:“不过宋辞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时间,这次事情直接弱化了他的精神意识,所有之前不可预期的最糟糕的情况已经发生了,神经搭桥手术的成功率至少会下降一半。”
    阮江西微微低头,沉默着。
    “在于家的寿宴上,他不留余地地拒绝了我,是为了你,这一次,也是因为你。”于景致走近,隔着一步的距离,“宋辞今天会躺在里面,全是拜你所赐。”
    于景致如此咄咄逼人,可自始至终阮江西都一言不发。
    秦江走过去:“于医生,请你说话注意点。”
    于景致冷笑着:“秦特助还真护着她。”
    “锡南国际的老板娘,我不护着,等我老板醒过来,第一个就会炒了我。”秦江笑了笑,“请于医生注意点,不要对病人家属危言耸听。”
    “我承认我的私心,但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她转身,走至阮江西身侧,微微侧目,“阮江西,如果他终有一日成了毫无精神意识的傀儡,那你就是罪魁祸首。”
    阮江西沉默着,好似冰冻的水,无波无澜,经久,她抬眼:“即便你说的都不是危言耸听,即便宋辞成为了我的傀儡,请问,”她稍稍抬起下巴,“与你何干?”启步,走进了宋辞的病房,将门合上。
    于景致呆滞了一下,随即脸色刷白。
    秦江笑出了声:“于医生,以后别惹毛我们老板娘,给自己找不痛快不是?”
    自宋辞昏睡,阮江西便再也没有出过病房,整整两天,他都没有醒。晚上,她会抱着他,喊他的名字,白天,会与他说很多很多的话,可是宋辞,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
    第三天的晚上,睡到后半夜,迷迷糊糊间,脸上,有凉凉的触感。
    阮江西睁开眼,宋辞伏在她肩上,小心地亲吻着她。
    “宋辞,”她伸手,拂着宋辞的脸,“你醒了。”
    他喊她:“江西。”大概是许久没有说话,声音有些哑。
    “嗯。”
    宋辞低头,亲着她还有些轻微红肿的脸颊:“还疼不疼?”
    她摇头,问他:“你有没有不舒服?”稍稍推开宋辞起身,“我去叫医生。”
    宋辞搂得她更紧:“别动,让我抱一会儿。”侧身躺下,他环住阮江西的腰,声音沙哑,“我睡了多久?”
    “两天。”她抬起头,看宋辞的脸,“我喊了你好久好久,你都不应我。”眼睛有些酸,她眯着眸,将脸埋在宋辞怀里。
    “那你有没有吻我?”宋辞捧起他的脸,黑瞳深邃。
    她摇摇头。
    宋辞郑重其事地告诉她:“下次你要亲吻我,这样我就没有办法再无动于衷。”
    并非玩笑的语气,他十分认真的表情。
    阮江西思忖了一下,也十分认真地应答:“我记住了。”
    “要不要试试?”
    说完,宋辞将脸凑过去,阮江西笑了笑,捧着宋辞的脸,亲了一下他的嘴角,似乎不满足,他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微微撅起了唇:“还要。”
    她乖乖说好,双手绕到宋辞脖颈,将他拉近了些,含住了他的唇,厮磨啃咬,极尽了缱绻。
    只是,她仍旧没学会换气,憋得一张小脸通红,趴在宋辞肩上轻喘,未等到她平复,宋辞便又缠了上来,不似阮江西的温柔缠绵,一个吻,暴烈而又急促。
    许久,他伏在她肩上重重喘息。
    “江西。”声音如魅,沙哑,却性感极了。
    “嗯。”
    “不要忘了,下次我若睡不醒,你要这样吻我。”他抓着阮江西的手,放进里被子里,往下,“那我一定会有反应。”
    手心灼热,她没有躲,尽管羞赧:“嗯,我知道了。”
    深爱,所以忠于身体。
    她想,她的宋辞毕竟深爱,那么,是不是就会舍不得独她一人孤守。
    “江西,”宋辞伏在她耳边,低语轻喃,“不要怕,不要慌。”
    “我不会一直睡,不会丢下你,不会不爱你。”
    她看着他许久,然后,重重地点头。
    轻叹了一声,宋辞说:“不要杞人忧天,我哪里舍得让你一个人。”
    阮江西用力抱着他的脖子,吸了吸鼻子,有些泛酸。
    她的宋辞啊,总是能读懂她,她想,或许是深爱。
    这一次,宋辞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星期,当然,阮江西陪住了一个星期。
    例行检查之后,宋辞将阮江西留在了病房,一个人去了诊疗室,她知道,他在刻意避着她。
    “直说。”宋辞靠着沙发,一双深沉的眸,敛下了所有情绪。
    holland博士将手里的检查结果递给宋辞:“你的记忆已经开始紊乱,记忆存留时间也在缩短,情况很不稳定,我建议你尽快手术治疗。”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叩着椅背,宋辞若有所思。
    “这里风大,你怎么在这坐这么久?”
    “我在等你。”
    “等我?不是说要陪我看剧本吗?”
    “不想看,只想看你。”
    阮江西笑了,并未察觉到宋辞闪躲的眸,还有慌乱颤动的指尖。他并未告诉她,他只是突然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只是,记忆突然模糊了她说过的话了。
    “宋少。”
    “宋少。”
    holland博士喊了两声,宋辞恍若未闻,默了许久,他道:“不准告诉家属。”
    “不建议隐瞒家属。”holland解释,“精神疾病,不适合孤军作战的疗法。”后面一句,说的是英文,严谨又学术的口吻。
    宋辞懒懒抬眸:“不要挑战我,别以为我不敢换医生。”
    holland扶了扶眼镜,笑道:“短时间你应该不会。”
    “你可以试试。”
    holland哑口无言,宋辞的权威他可不敢挑战,他不怕宋辞换了他,但怕宋辞整死他,就好比他来中国这件事,归根结底就两个字绑票,谁知道下一步会不会是撕票。
    “我不会跟家属说,”他只是医生,只说该说的,“不过我建议宋少尽早动手术。”
    宋辞沉吟,须臾:“如果手术,会有什么可能的结果?”
    “不可预期。”holland博士表情严肃。
    宋辞言:“最坏的打算。”
    “可能……”
    从诊疗室出来,宋辞吩咐了秦江两个字:“出院。”
    秦江在病门口已经站了十多分钟了,嘴都说干了,往外退了一步:“宋少,我不得不再一次建议你——”
    一个枕头砸过来,还有一个冷冰冰的字:“滚。”
    秦江眼明手快,接住了枕头。
    不敢保证若再建议宋辞住院,砸过来会不会是柜子上的玻璃水杯,秦江还是乖乖选择结束这逆耳的忠言,将枕头归还回去:“这是宋少你的药,holland博士特意叮嘱,不要擅自停药。”
    宋辞什么都没说,把手里的车钥匙砸在了秦江的脑门上,速度那叫一个快准狠,毫无疑问,秦江的脑袋中招了。
    麻蛋!粗暴的昏君!
    秦江咬咬牙,捡起地上的车钥匙:“我去开车。”再管这个暴君的死活他就是孙子。
    秦江前脚刚走,后脚就听见咣的一声,门被宋辞摔了,秦江明白,关起门来解决家务事嘛,亲亲抱抱就什么都不是事了。
    宋辞走过去,从后面抱住阮江西的腰:“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不放心。”她放下手上收拾到一半的行李,踮起脚捧着宋辞的脸,“住院好不好?”
    宋辞抓过她的手,咬了一口:“不好。”他十分不满,“医院的床不舒服,太小,太硬,隔音也不好。”口吻,近似于控诉,“我晚上抱着你什么都不能做。”
    阮江西羞恼:“宋辞!”
    宋辞亲亲她的脸,十分好耐心地哄:“乖,听话。”
    温柔攻陷,阮江西对宋辞,素来没什么抗力。恼了一会儿,还是任宋辞抱进了怀里亲,唇舌攻掠间,她兵败山倒,只好退而求其次:“宋辞,如果没有办法的话,做手术好不好?”
    宋辞沉默,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她的脖子。
    “怎么不回答?”她眼里,沉沉浮浮,有着慌乱。
    “不会有如果,我可是宋辞。”
    他一本正经,完全没有一点不可一世的张狂。用秦江的话来说,行暴君之径,端贵族之仪。
    阮江西啼笑皆非,江南语调温言细语:“宋辞,答应我,不要为了我拿自己来冒险。”
    他只舍不得拿她冒险,其余,又有何惧,端着她的下巴,宋辞微微低下头与她平视:“你什么都不用想,相信我。”用力啃了一下,在她脖颈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痕迹,“现在出院,在医院我没有睡好,回去你陪我一起补觉。”
    阮江西似乎还要说什么。
    “江西,我又留下痕迹了。”他用指腹摩挲她锁骨那一片莹白的肌肤,“这里很明显。”
    话题,被转移得十分之不动声色,俗称:攻身计。
    阮江西很体贴:“没关系,电影要等年后,最近不会上镜。”
    既然如此,宋辞落下唇,得寸进尺,为所欲为。
    阮江西没有看见,宋辞转过眸时,眼底的慌乱,方才在诊疗室里的言谈,犹如耳边。
    “如果手术,会有什么可能的后果?”
    “不可预期。”
    “最坏的打算。”
    holland博士稍加思索:“可能记忆缺失,可能意识弱化,可能——”
    宋辞却突然打断:“这些我都不想听,我不会做这种打算,不过,”浓黑的睫毛遮住了他眼里沉深似井的眸,“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弦外之音:老子若有事,要做最坏打算的是你。
    holland浑身惊颤了一下:“如果在w国的科研室里做手术,那里有着全世界最先进的设备与医疗团队,手术成功率会高很多,很有可能没有任何术后病发症状,而且,以景致的手术和缝合手法,后者的可能性并不小。”holland绞尽脑汁,“而且,我可以给你介绍我的另一位学生给你,他在记忆意识引导方面有很不可思议的天赋,我相信,他和景致能让你完全痊愈。”
    这一番说辞,真是毫无漏洞。
    宋辞只问一句:“有没有万全的把握?”
    “……”holland冒了一句地方英文,“精神学科里,从来没有万全的把握。”瞬间,有点出冷汗。
    宋辞稍稍抬眼。
    holland说纯正的英文:“精神学科里,从来没有万全的把握。”
    回忆,戛然而止。
    靠在阮江西肩上的宋辞突然抬起头来,揉揉眉心,将车窗打开了。
    “怎么了?”
    宋辞撇开眼,不与她对视:“没什么,靠着你,没办法休息。”
    阮江西不明所以。
    宋辞将车窗全部放下,说了四个字:“想入非非。”
    秦江目瞪口呆,分明很流氓的四个字,为什么从宋辞嘴里吐出来,听着那么正经。
    当然,阮江西是个正经人家的正经姑娘,思想做派真是乖巧又懂事,伸出手探了探宋辞的额头,嘘寒问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十分担心,又心疼,“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其实秦江很想提醒一下老板娘,老板不患病的时候,危害性与武力值以及暴戾指数都会爆表,实在没有必要这么捧在手里都怕化了。
    宋辞好整以暇地看着阮江西:“告诉你之后,你要做什么?”
    以身相许……
    秦江觉得,这是宋辞希望的答案。
    当然,阮江西很正经的:“换掉你的主治医生。”
    这个主治医生,说的自然是主治女医生。
    阮江西接着又解释:“我很不喜欢于医生盯着你看,更不喜欢她做检查的时候碰你的手,”口吻,郑重其事,而且,一本正经,“还有胸口。”
    “……”心电波检查不碰胸口难道要隔空吗?再说,人家医生戴了医用手套的好吗?秦江表示,对后面两位贵人,已经无话可说了。
    宋辞对阮江西的此番酸溜溜言论,显然是很愉悦的:“听你的,换掉她。”
    宋辞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从来不对阮江西玩的。
    “可是她的医术很好。”阮江西眉间有些郁结难抒了,“医院的护士都说,她有一双神奇的手术之手。”
    的确,于景致的手术能力,尤其是缝合手法,在医学界,都是传奇。
    “我是不是很小气?”
    嗯,阮江西是淑女,觉得妒妇行径不好。
    宋辞不以为意:“我是你的人,你当然可以小气。”
    据为己有,是宋辞的处事风格。秦江觉得,宋老板在带坏老板娘。
    阮江西眉开眼笑了:“那好,等你好了,我们立刻解雇于景致,然后收购她的医院,让她喊我老板娘。”
    “哈哈哈!”
    秦江没忍住,笑抽了,真不怪他,阮江西那样正正经经的神情,那样干干净净的眼神,却说出这么唯我独尊的话。
    阮江西有点囧,躲进宋辞的怀里。
    “笑够了。”
    宋老板都发话了,秦江乖乖闭嘴。然后宋老板转头,对老板娘却十分之乖顺听话:“好,我们家都听你的。”
    阮江西笑靥浅浅。
    “江西。”
    “嗯。”
    宋辞认真地告诉她:“你不用吃醋,我不喜欢拿刀的女人。”
    医学界第一圣手,在宋辞眼里,就是个拿刀的,跟杀猪的,卖早餐的,真的没两样的,秦江可以作证。
    阮江西的着重点是:“你喜欢演员吗?”
    “不。”
    阮江西眉头一拧。
    宋辞言简意赅,毫不扭捏:“我只喜欢阮江西。”
    她笑了。
    真特么虐狗!秦江想给她老婆打电话,慰问一下他这颗被虐惨的心,然后就戴了蓝牙耳机:“老婆。”
    她老婆张弯弯同志说:“干什么?”
    “没什么,宝宝乖不乖?”龙凤胎出生十天了,秦江最近的朋友圈天天晒娃,他不怕,反正他屏蔽宋老板了。
    “没事问什么宝宝,不工作吗?”
    瞧瞧他老婆说的什么话,秦江说:“现在在开车啊。”
    张弯弯同志又问:“我女神和宋少都在车上。”
    “是啊。”秦江春风得意。
    张弯弯同志自生产过后,脾气是更加暴躁了:“那你还敢打电话,你撞车不要紧,伤着我家女神和她男人了,你就别回来了。”
    “……”秦江突然觉得,天好阴,心好凉,世界好残酷,“老婆,我——”
    “嘟嘟嘟嘟……”
    晴空霹雳,生无可恋就是秦江同志此刻的心情,虐狗、家暴,双重伤害,他不堪负重。宋辞对他还不满,后视镜里都看得见他满眼的嫌弃。
    老板娘就慰问了:“不好意思,秦特助,你妻子生产我还没去看过她。”
    “阮小姐,你还是别去了,你要去了,我家那位,肯定得激动得扯破剖腹的伤口。”
    “那我等她出院再去看她。”又对宋辞说,“秦特助的妻子才刚生产,让他休假吧,快过年了,我没有通告,在家陪你。”
    “好。”
    宋辞大发慈悲,完全是看在阮江西的份上。
    幸福来得好突然,秦江头上一坨乌云立刻散开了:“阮小姐,你真是个好人。”
    宋辞横了秦江一眼,有点不满意别人夸赞他的人。
    拈酸吃醋的男人!秦江心情好,直接忽视某人,跟阮江西聊天:“阮小姐,你不知道,我家那两宝贝,可好看了,可可爱了,可招人喜欢了……”
    才十天大的奶娃娃,有这么多优点吗?有什么好炫的。
    “我家那两宝贝,医院的护士都说长大了肯定聪明,才多大,就会认人,看见了我就——”
    宋辞眼覆嫌弃:“够了。”
    秦江变态的炫娃欲望,就被这么扼杀死了。
    “不用你说,我们回去自己生。”
    “……”宋老板,你以为你说生就能生吗?秦江觉得,宋老板就是羡慕嫉妒恨。
    阮江西笑了笑,也没有反驳宋辞,问秦江:“宝宝取名了吗?”她想给秦江家宝宝送一对平安锁。
    “还没。”秦江客套了一把,“要不宋少和阮小姐你帮忙取?”
    他发誓,他真的只是客套了一下,他觉得吧,正常思维的人都知道,这种走过场的客套话都不能当真的,结果——
    “秦一,秦二。”
    宋辞兴致缺缺,完全敷衍了事地说了两个名字。
    这是名字吗?是吗是吗?
    秦江脑袋上汗都出来了:“宋少你不是开玩笑吧?”
    宋辞扔了个冰冻三尺的眼神过去,秦江冷彻心扉了,真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阮小姐……”快管管你家男人!
    阮江西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秦二不太好。”
    “那就秦三。”
    秦三更不好吗?秦江想一口老血吐宋辞脸上,看向阮江西,结果她说:“比秦二好多了。”
    “咳咳咳……”秦江咳得心肝脾肺都在颤抖,他觉得他快要口吐白沫了。
    丫的,有本事你们回去自己生!有本你家孩子叫宋一宋二宋三啊!秦江再也不想跟这一对说话了。
    秦江绿着一张口吐白沫后的棺材脸:“宋少,刚才的话,当我没说吧。”傻子才会给他家宝贝取名一二三呢。
    宋辞轻哼了一声,完全不感兴趣。
    阮江西还是比较体贴下属的:“我们开玩笑的。”
    秦江干笑:“开玩笑就好,外玩笑就好。”
    秦江觉得,他今天做的最蠢的一件事就是跟宋辞这种没朋友爱的人开了玩笑。
    不不不,秦江今天做的最蠢的事情不是这个,这里,就插几句后话。
    秦江这天下班回家后跟她老婆说了这件事,然后,三天后,他老婆说儿子女儿的户口本办下来,秦江喜滋滋地打开户口本,然后……天塌下来了。
    儿子:秦一。
    女儿:秦三。
    秦江质问张弯弯:“你脑抽了吗?”
    “你才脑抽,不是你让我女神和她男人赐名的吗?”张弯弯同志自我陶醉,“大俗即大雅,我女神和她男人取的名字就是有深意。”
    秦一和秦三,请问,到底哪里有深意了,大俗有,大雅在哪里?!
    “张弯弯,我要跟你拼了!”秦江暴跳如雷,吼声震了医院产房三震。
    张弯弯横躺在病床上,把腹部破腹产的伤口亮出来:“来呀,我们互相伤害啊!”
    秦江顿时萎靡了,觉得对这个世界已经失去信心了,然后一个人,背影凄凉去了育婴室,对着他家可爱的一对萌宝,老泪纵横:“爸爸对不住你们啊!”
    当天,秦江就发了一条朋友圈:“以后谁要敢问我儿子女儿叫什么,我跟他拼了。”破天荒,没有屏蔽宋辞和阮江西。
    阮江西后来知道这件事后,还是很自责的,当时宋辞是这么说的:“本来打算将来我们的孩子叫这个名字的。”
    阮江西突然觉得,秦江家宝宝取这个名字,十分好,非常好!
    扯远了,这都是后话,后话!
    且说车上,打从取名这事儿聊崩了之后,秦江就老老实实开车,一句话都不想说。
    阮江西说:“待会儿陪我去超市,千羊的头伤得不轻,我给她炖补脑的汤。”
    宋辞不满:“你关心她做什么,她有她男人管。”
    最后,去了超市,没有买补脑的食材,这买的是宋辞最喜欢的香芋排骨。
    不过,幸好阮江西没有去送补脑的汤,因为陆千羊现在看见任何补脑的汤,只想吐,试问谁连续喝了七天补脑的汤还能面不改色。
    陆千羊躺在病床上,缠了一脑袋的白色绷带,就露出一张小脸,一看见唐易手上的保温饭脸就白了几分,她强忍着想吐的冲动,扯扯嘴角,笑得好假:“唐天王,您日理万机,就不劳烦您天天来探病了。”
    丫的,连续一个礼拜,中午加晚上,十四餐,除了第一天主治医生建议吃清淡之外,送了十三餐的补脑汤,而且居然还不带重样,却又一个共同性,味道和卖相,简直是天上有地上无。
    草,尼玛!
    唐易直接忽视陆千羊苦大仇深的眼神,打开保温饭盒,慢条斯理地给她盛汤,不痛不痒的语调:“不欢迎?”
    闻到这个味儿,陆千羊只想吐唐易那张帅脸一脸,她皮笑肉不笑:“哪能啊。”
    “那我明天继续来。”
    陆千羊怀疑唐易的脑子是猪脑子,十指不沾阳春的大少爷,闲得蛋疼才会天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各种脑子汤,而且,“唐天王,那怎么好意思,你看你,为了给我做各种补脑汤,手都成什么样了,被摧残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做手模。”
    “我不靠手吃饭,”唐易十分理直气壮,“我靠脸。”
    咋地,你靠脸吃饭还光荣了是吧。
    陆千羊苦口婆心:“唐天王,你这么说我就罪过了,我这小人物怎么能劳烦唐天王你天天这么奔波劳累,身心俱疲呢。”
    “我愿意。”唐易继续盛汤。
    陆千羊脱口而出:“我不愿意。”
    唐易眉头一挑:“你在赶我走?”
    声音降了温,好冷好危险。陆千羊秒怂:“小的怎么敢。”她发誓,面对唐易这么怂,是条件反射,她没走心,也没走肾。
    唐易笑得雅痞得很:“谅你也不敢。”把碗递到陆千羊面前,“吃吧。”
    陆千羊瞧了一眼,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什么?”白花花的一片,黏糊糊的一团。
    “猪脑。”
    这食材又刷新了陆千羊的容忍度了,她觉得,她不能再怂了,是时候起义了。
    陆千羊抛了个桀骜不驯的眼神:“我为什么要吃这玩意?”
    唐易笑得一脸无害:“医生建议,缺什么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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